正文 第3章 鐵嘴神算 文 / 墨者無爭
茶館裡的顧客等了許久，一部分人已經不耐煩了，站起來紛紛離開。不過鐵打的茶館流水的客人，走了一撥又來一撥，幾張簡易的桌椅還是滿噹噹的。
剛來的一撥人坐了下來，其中一人便吆喝道：「老闆，老闆！」
這人嗓門極大，一聲喊出，其他人齊刷刷向他投去了異樣的眼光。
他旁邊的一人看了他一眼，道：「不用喊了，老闆不在。」
「什麼，沒人！沒人你們等什麼啊？」說著，吆喝的那人便要離開，和他一起來的幾人也站了起來，準備走人。
方才與他搭話的那人道：「這方圓十幾里就這一家小店，要是不在這裡把肚子招待好了，待會可要挨餓了。」
大嗓門頓了頓，轉過身又坐回了長條椅子上，悻悻道：「這老闆去哪裡了啊？」
「不知道啊，以前他可是很準時的。」
「哦，你經常來這裡喝茶嗎？」
「是啊，你知道嗎，這家茶館的老闆可是很厲害啊。」
「哦，快講講吧。」
「這老闆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一個孩子經營這樣一家茶館，你說他厲害不厲害。」
「不會吧，這家茶館雖然不大，但每天來往的客人說什麼也有一百來個吧，他能忙得過來嗎？」
一直搭話的那人忽然笑了，而且他的臉上也出現了自豪的表情，悠悠道：「你看見那裡的農莊了嗎？」
「嗯。」
「那是我們村兒，我們村裡的女人們看這孩子孤孤單單的挺可憐的，所以一有空就會來幫幫他。」
「你是誇你們村裡的人呢，還是誇這裡的老闆呢？」
那人一窒，答不出話來。其他人看他表情尷尬，哈哈笑了起來。
小七一路上雖然和一老一少有說有笑，但心裡卻是忐忑不安，今天他整整晚了一個小時，茶館裡的客人一定等的不耐煩了。即使客人們不責怪他，他自己也十分內疚。
但他剛回到茶館，便聽見了客人們的朗朗笑聲，心裡登時放鬆了不少。
一個面容黑瘦的高個男人最先看到了小七，高聲喊道：「小老闆啊，你可算是回來了啊，等死我了。」
這人叫做陳五，是個小商販，在鄉村裡採購上農產品，挑到城裡去販賣。每天兩次路過小七的茶館，所以便成了茶館裡的常客。所以他這一聲高喊並沒有責怪之意，倒像是在逗小七。
小七來不及把身上背的木材放下，當先走上前去致歉，道：「這位叔叔伯伯對不起了，今天遇到了意外，所以晚回來了，請原諒我，今天的茶水一律半價。」
陳五道：「半價就不用了，我倒想知道你遇到了什麼意外情況。」
小七正要開口，那叫做雲陽的少年搶先道：「我們遇上了強盜，是這位哥哥救了我們。」
陳五道：「當真？」
雲陽用力點了點頭。
小七道：「各位再等等，我這就去燒水。」
小七作了個揖，然後便開始劈材、燒水。其他人各自和同桌人閒聊，也沒有太多的抱怨。
因為座位都滿了，所以雲陽和老丈站在一旁，顯得煞是無聊。陳五看一老一少站在那裡，覺得有些不妥，於是站了起來，把座位讓給了他們，他的身材魁梧，讓的座位倒也容得下雲陽和老丈。
一老一少向陳五道了謝，坐了下來。
古道之上，人來人往。一陣『篤篤』的木棍敲擊地面的聲音在古道上響了起來。
這條古道上每天有幾百號人來往，三教九流，一應俱全，瞎子自然也不缺，所以並沒有人太過關注這聲音。
伴隨著『篤篤』之聲，一個長著羊角鬍子的老者走進了茶館，他穿著一身墨綠長袍，頭梳朝天髻，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而在他的右手中，握著一根木桿，上面挑著一塊寫著『鐵嘴神蒜』的白布。那『蒜』字顯然是個錯別字，不知他是節約還是怎地，並沒有換一塊布子，而是在錯字上打了個大大的紅叉，又在旁邊寫了個『算』字。
就這文化水平，竟然好意思在江湖中走動，實乃是江湖代有人才出啊！
相士一進茶館，咳了一聲，清清嗓子，朗聲道：「算命測字看風水，一次一兩嘍，過了這村就沒這店兒了。」
眾人看他一眼，仰天打了個哈哈，卻沒人去理睬他。
相士把周圍人打量個遍，臉上顯出怒容，道；「沒人給老人家讓個座位嗎？」
一人道：「我看您一定是位得道高人，這小廟容不下您這位大菩薩，還是走吧。」
相士正要發作，最終還是壓住了怒火，眼睛忽然滴溜溜一轉，故作驚懼道：「啊，好長的蜈蚣啊，座位上，快，有毒。」
眾人聽了這話，不約而同竄了起來，頓時亂作一團。
「哪裡？在哪裡？」
「有沒有人被咬？」
「會死人的。」
「哈哈哈，蠢人啊。」相士奸笑一聲，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眾人恍然，卻又無計可施，只好擠擠湊乎坐了下來。
相士以陰險狡詐之法得了座位，可他絲毫沒有愧疚，和左邊人聊聊，右邊人侃侃，不過沒人願意和他說話，給他一個大白眼。但他卻一點都不覺得無趣，樂此不疲的講說他當年怎樣怎樣，最離譜是，他竟然說自己是『神道天宗』的長老級人物，實在令人發笑。
最先笑出聲來的是一個矮胖子，他這一笑，身上的肥肉都開始抖了起來。
相士看了他一眼，顯得異常激動，一把抓住了胖子的手，道：「這位兄弟，我看你頭頂有福祿之氣，最近一定遇到喜事了吧。」然後他便一番掐指，又道：「如果貧道沒猜錯的話，你妻子一定剛剛誕下貴子。」
胖子一怔，道：「你……你怎麼知道？」
相士微微閉上雙眼，悠悠道：「那是自然，本仙人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只要我手指一掐，什麼事都能知道。」
眾人一時間轟動了起來，將相士圍了起來，爭先恐後的問卜。
「大師，快給我看看，什麼時候發財？」
「還有我，我什麼時候能娶媳婦兒？」
「我什麼……哎呦，誰踩我的腳？」
相士一臉得意，道：「來來來，先交錢，後卜卦，一個一個來，排隊，別摸我。」
……
小七端著茶水送了出來，見一大堆人擠在那裡不知在幹些什麼，心裡很是好奇，把茶壺放在桌子上，擠進了人堆。
他一進去，看到一個相士模樣的人正在給一人看手相，立刻明白了過來。
他剛剛離家出走的時候被一個相士騙過，險些被賣掉，所以對相士向來沒什麼好感。
「哎呦，王大爺，王大哥，你們爺倆這時唱的哪出啊？」小七驚呼道。
「什麼，你們是爺倆？」
「原來合夥騙我們，老騙子。」
「散了，散了，喝茶。」
……
相士怒視著小七，盛怒道：你是誰？幹嘛妨礙我做生意？」
小七道：「這時我的茶館，是你在妨礙我吧。」
相士略顯驚訝，道：「你的茶館，你還沒個茶桌高，竟然說著茶館是你的。」
小七指著他的木桿，道：「這桿子是你的？」
相士道：「當然。」
小七嚴肅道：「你還沒這木桿高呢，竟說這木桿是你的！」
相士沒想到小七竟能說出這句話來，當下一窒，險些嘔出血來。心中暗道：「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子。」當即話鋒一轉，道：「我們能在此處相遇，說明我們有緣，不如讓我為你算上一卦吧。」
小七臉上的怒容一閃而過，隨即微笑道：「好啊。」說著便坐到了相士對面，伸出左手，攤開了手掌。
相士瞇著小眼將小七的掌紋看了一遍，道：「你的生命線極長，能活個幾百歲。」
小七失聲道：「什麼！幾百歲。」
他仰天大笑了出來，大聲道：「這位大師說我能活幾百歲，大家信嗎？」
「幾百歲？哈哈，鬼才信。」
「果然是個大騙子。」
……
相士也不去理會別人怎麼說，道：「小傢伙，你可不要不信，對於普通人來說，活上幾百歲自然是無稽之談，但若是修真人士，別說幾百歲，幾千歲也可以。」
小七一聽『修真』二字，不由怒火中燒，但鑒於對方是老人，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轉移視線去看地上的臭蟲，不再理會他。
相士仍不罷休，道：「你的生命線旁有許多枝杈，但非常短小，這……」
小七道：「這什麼？」
相士思考了片刻，似乎是在想要不要說出來，最後他終究還是說道：「這……這說明你乃破軍坐命，注定孤獨一生。」
小七聽了這話，火氣更盛，但轉念一想，現在自己的確是孤孤單單一個人生活，也便沒有去和他計較。
「大師，您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相士臉上立即露出了悅色，道：「有有有，我看了看你的姻緣線，不過……」
他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道：「你的姻緣線斷了三次，說明你有三段感情，但都不會長久，而且因為你破軍坐命，到最後……」
「好了，好了，我去上茶了。」小七不想聽他胡謅，乾脆打斷了他。相士言之未盡，表情極為痛苦，就像是吃了一塊黃連，又被人打了一拳。
「哎哎，把算卦錢給我。」相士忙道。
小七眼睛滴溜溜一轉，道：「多少錢啊？」
相士伸出一個手指，道：「一兩銀子。」
小七『呵呵』一笑，道：「好說好說，您等等啊，我先給您上杯茶。」
相士心裡暗自尋思：「這小傢伙看來有點錢啊，早知道多要些了」正暗自嘀咕，小七把茶送了上來，恭恭敬敬地為他倒上。
相士端起茶悠悠的喝上一口，臉上露出了極為享受的表情，喝了一口不忘道：「記著待會把錢給我啊。」
小七竟然沒有生氣，道：「不急不急，你先喝著，我先給別的客人上茶。」
相士閉上眼睛，嘬了一口茶，發出了『稀溜溜』的聲音，隨即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過了片刻，小七把茶和饅頭給各位客人上好，走到了相士桌前，道：「一兩銀子。」說著伸出了手。
這時相士還閉著眼，聽了小七這話，立即眉開眼笑，睜大了眼睛去看白花花的銀兩。但他看到的只有小七一雙被太陽曬得黑黝黝的手，哪裡有什麼銀子，而且小七表情張揚，哪裡像給錢，分明是和他在要錢。
相士不解道：「小傢伙，你這是何意啊？」
小七道：「你給我算了一卦，我欠你一兩，你和我一壺茶，一壺茶二兩，你倒欠我一兩，好了，給錢吧。」
相士拍案而起，怒道：「什麼，一壺茶二兩，你這是什麼茶啊？」
他又衝著一旁人道：「大家看看啊，這真是黑店啊，一壺茶二兩銀子。」
大家瞅他一眼，仰天打了個哈哈，分明是在嘲笑他。
小七見他作吹鬍子瞪眼狀，心裡很是高興，接著忽悠道：「大師，您有所不知啊，曾經有一位和您一樣的大師曾經告訴我說，您坐的這個位置，乃是大吉之位，主財運。我們做生意的有一句話，叫做『大出方可大入』，所以為了您盡早發財，你還是給錢吧。」
相士怒道：「這麼說你還是為我好了，我是不是要謝謝你啊。」
小七微笑道：「客氣客氣。」
相士道：「跟我要錢，你可知道我是誰嗎？」
小七坐了下來，喝了口茶，道：「不知道。」
相士也做了下來，道：「你給我聽好嘍。」說著，他整了整衣冠，臉上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清了清嗓子道：「我便是——開天闢地無所不能法力無邊博古通今空前絕後神奇**師鐵嘴神算子是也。」說完這句話，相士險些氣絕，大口喘著氣，然後又喝了口茶。
聽了相士這一番介紹，小七頓時目瞪口呆，手中的茶杯『噹啷』一聲掉在了桌子上。倒不是因為那開天闢地無所不能法力無邊博古通今空前絕後神奇**師鐵嘴神算子（名字忒長，後文一律簡稱『鐵嘴神算』）多麼有名，而是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絕非易事，當真要個能人。
「怎麼樣，厲害吧。」鐵嘴神算雖然氣還沒出順暢，但已經開始炫耀了。
小七自剛才怔住，現在還沒回過神來，張著嘴呆呆的看著鐵嘴神算。
鐵嘴神算頓時洋洋得意，道：「不用給錢了吧，哈哈。」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嘀咕「看來這小子真信了，這名字還真管用啊。」
小七總算回過神來，失聲大笑道：「哈哈哈哈，神……神奇**師，鐵嘴神……神算子。哈哈哈哈。」
其他人紛紛響應，哈哈大笑起來。
鐵嘴神算臉上剛才的得意之色頓時煙消雲散，臉色眼看就要變成了綠色。
這時，小七忽然道：「好了好了，就算我請你了，神算先生，你先喝著吧，還要來點什麼嗎？」
「再來兩個饅頭吧。」鐵嘴神算毫不猶豫道。
眾人以為他會羞愧難當，悻悻離去，沒想到他竟然沒事人一般理直氣壯地要了兩饅頭。當真是應驗了一句話：當一個人不要臉時，他就什麼都有了。
眾人無語，埋頭喝茶。
時至晌午，客人們大多都走了，鐵嘴神算三番五次吆喝著給人算命，但卻無人理會他，但他精神可嘉，沒打算放棄。
終於，一個一身青布衣裳的年輕人走進了茶館。
這人生的很是英俊，眉清目秀，鷹鉤鼻子，身材高大，是個很容易令少女著迷的男人。但他面無表情，臉上似乎籠罩著一層寒霜，即使三伏天的陽光也不能令其融化。他一走進茶館，茶館的氛圍便變得緊張了。
是什麼讓他如此沉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