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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泥宮異變 文 / 九鹿下野

    後天敲開了巨蘿城那座最高的閣樓。

    房間裡有兩個人,一個站著,一個躺著。站著的人靠著窗子,目不轉睛地盯著躺著的那個人。

    後天對著站著的那個人說道:「發兒,他現在情況怎麼樣了?」後發抬眼看了他一眼,緩緩道:「服下你拿來的丹藥,已經脫離危險了,只是血流的有些多,怕是要好好調養一段時間的。」後天聽她這麼說,哈哈大笑道:「活著就好,那個丫頭倒也沒有騙我,梅公的生死符也算是大手筆了,這樣的保命玩意可是不多的。」說罷,又歎了一口氣道:「唉,這次可是把那個丫頭得罪死了,第四月痕,哼,我這把老骨頭都不知道夠不夠她拆的?」

    後天說了半天,看見後發自從他進來說了一句話外,就一直低著頭看著床上躺著的人。後天說道:「發兒,你不會看上這小子了吧。」說著,頭搖晃得和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要認他當兒子,那他就是你的弟弟,你不能喜歡他的。」後發抬頭瞪了他一眼:「我看是你喜歡上他了。你說說,這個傢伙怎麼就成了你的兒子。」後天滿不在乎地說:「我說是就是。」後天衝著他哼了一聲,然後看著床上躺著的人,道:「你別說,我和他還真的有些像呢,你看,鼻子都高高的,哪像你,塌鼻子,我看啊,我就不是你親生的,沒準兒也是你一時興起從哪裡偷來的。」後天尷尬地道:「哪裡的話,你這丫頭說話越來越沒頭腦了。」後發低著頭沒再理他,因而她就沒有注意到後天用一種複雜的眼神將她和床上躺著的人籠罩。

    床上躺著的人是易難,只是紅衫比平常更紅,臉色比平常更白。易難其實早就醒了,但是他不知道自己醒來的地方是哪裡?周圍只是一片黑暗。

    他感到自己好像在一陣劇烈的心痛中被沉入了一片黑暗,爾後一雙有力的大手將自己牢牢抓住,之後他又陷入了一片更深邃更廣袤的黑暗中。在這片黑暗中,他就像一個孤獨的旅行者蹣跚著步子漫無目的地遊蕩著,在感覺已經無法錨定時間坐標的黑暗中,也許是過了一分鐘,也許是數十年,這片黑暗中出現了一絲亮光。

    沿著這絲亮光,易難艱難地來到一座青銅鑄就的宮殿外面,這座青銅古殿散發出幽幽的綠光,斑駁的牆面勾勒著神秘的圖案,整個古殿好像鑲嵌在黑暗天幕上的一副古畫。易難伸手要推開青銅古殿的大門,但是門裡產生一股巨大的吸力直接將他整個人全部吸了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躺在床上的易難身體上浮現出一些青銅銘文,很快他的左邊半張臉就被半幅青銅面具覆蓋,這半張青銅面具上面鏤刻著一個很怪的植物圖案,一株巨大的梅花樹頂天立地,上面結著許多金黃色如寶塔的小花,在大雪中搖曳。

    後天看這這張面具,不自禁地站了起來,興奮地搓著手,說道:「果然沒錯,沒錯的很,這就應該是我的兒子。」然後他對著一旁滿臉驚訝的後發說:「千萬別碰他,咱們在一旁好好等著。」說罷,又好似想起了什麼,對著後發說道:「你去爹的書房拿些酒來,就是爹常喝的那種。」

    後發出去了,留下一旁陷入沉思的後天和床上躺著的易難。

    青銅古殿裡面,易難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在殿堂的壁上有著無數的符文密密麻麻地貼在牆上,一股青籐酒特有的味道撲面而來。易難認出了這些像是水一樣透明有形的符文,居然是十息印。十息印是小時候墟主教給易難的,他叮囑易難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對自己使用一次。一直以來,易難都是這樣做的,每次對自己施加十息印之後,他都能很快做到心靜如水,只是後來易難就不怎麼用了,因為他已經可以很快進入物我兩忘的境地。只有兩次,他從這種心境中掉落出來,第一次是亂墟被大乘宇字軍毀滅,第二次是白衣女子摘下面紗。十息印能夠使他進入無情無慾的境界,但是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裡又是哪裡?

    易難伸出手碰了碰其中的一張符文,嗡——,他整個人好像被帶到另外一個時空。

    「小易,慢慢走,前面就要到光頭爺爺家了。今天,我要光頭爺爺給我雕刻一個白雪公主。」一個紮著兩個小羊角辮的女孩子手拉著一個小男孩。這個小女孩把手叉在腰上,眼神堅定地看著前方:「光頭爺爺一定會答應的,一定的,大不了我們再幫他收拾他那個髒髒的工作室吧,你說呢?小易。」說著,轉頭看著小男孩。小男孩一邊呆呆地點頭,一邊把鼻涕吸得絲溜絲溜地價天響。小女孩見狀,急忙大聲喊道:「別吸,來,姐姐給你擦掉。」說著,拿出手帕扶住男孩的小腦袋一筆一劃地擦了過去……

    當易難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的眼裡已經流出了眼淚,「姐……」,他的手顫抖著伸向下一個符文。

    嗡——

    「今天,我們要上的課是關於符文的二階結構探索和其與功能的對應關係的探討。春申君,你先來說說你的看法。」

    一個帶著眼鏡的男子站了起來,他剛要說話,可是又停下了,他低下頭悄悄做了做了幾個口型。

    「春申君,你在和誰說話?」

    「啊……沒有,關於結構的二階功能我們已經知道的有……」

    這時,台上站著的老師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春申君,怎麼今天不在狀態啊。」

    「這個……」

    老師淡然一笑,將手越過戴眼鏡的春申君,伸入桌子底下:「出來吧,小鬼,我看見你了。」

    「啊……」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孩從桌子下面鑽了出來,衝著他作了一個鬼臉,然後靈巧地穿過他兩人間的縫隙,轉身對著眼鏡男嚷道:「春申哥,放學我來接你哦。」然後一溜煙消失在一群目瞪口呆的學生和老師面前。

    接下來,易難一張一張的觸碰,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人和物,眼淚早已經模糊了整個臉頰。

    他在這裡回憶著往事,感動的一塌糊塗,外面的後天可是急得團團轉,早在易難碰觸第一張符文流下眼淚的時候,後天就開始捏了一把汗。「小祖宗,你可別亂來,那東西現在出來,還不是時候啊。」後天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在易難的泥宮,那座青銅古殿裡面,自從第一滴淚水流出到現在,易難的表情可謂是豐富至極,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整個人呆呆的,完全陷入了回憶。只是他沒有注意也沒有機會注意到在這密密麻麻的符文上方,青銅古殿的穹頂有兩卷金黃色的經卷,在一堆同樣繁複的符文中慢慢綻放出了光芒,而且開始搖晃起來。

    當後發拿著酒壺進來的時候,只見後天雙手帶著絲絲藍色的氣流向易難臉上那半張青銅面具鎮壓而去。易難面具這半邊的眼睛已經完全變成金黃色,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要鑽了出來。

    「怎麼回事?」後發喊道。

    「你別過來。」後天大聲說道,「這事你幫不上忙,數十年苦功,就看這小子自己的造化了。」

    後發不明所以,但是也只能在一旁靜靜看著。

    易難的回憶依舊在繼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宇字軍軍團長薛長生,他被這個魔鬼一樣殘忍的傢伙一手高高舉起,在戰火紛飛裡,在屍骸成山裡,在這樣一個泣血黃昏裡,無力地甘受命運的擺佈。

    現在,易難把手伸向了一個最新的符文,符文是永恆不增減顏色的,之所以覺得這個是新的,是因為易難覺得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符文。

    符文碰觸後,入手的是一如既往的清涼,入眼是一個遺世獨立的絕代佳人。風華正茂,帶著一張面紗。當面紗滑落,吹彈可破的臉上掛著一絲神秘的微笑,她的美麗像她的長髮一般如瀑布流入人的心田,白皙的皮膚使人想起群星輝映下黎明之際天邊的那一抹魚肚白,神秘而高遠。

    下一刻,一道刺破心臟的疼痛感傳來。

    冰涼的吻,猩紅的手,慘白的笑。

    「我們兩清了。」

    「我還有一個辦法。」

    「啊——」易難發出野獸一般地吼叫,在床上僵臥的身子居然直接彈坐起來,半面青銅發出陣陣低鳴,左眼內部的金色已經宛如實質,後天滿頭大汗地雙手按在面具上空,氣海裡的藍色氣流傾瀉而下,但是眼看鎮壓不了多久了。後天牙一咬,吼道:「後發,你給我護法。我要進入這小子泥宮看看。」後發聞言大驚失色道:「不行,這樣太危險了。」後天吼道:「別廢話了,快點。」

    正在這時,易難睜開了眼睛:「酒,快拿酒來。」後天見狀,對著後發喊道:「快,把酒給他。」

    易難接過酒後,瞬間結印,十息之後,一道符文射入眉心,他睜大眼看了看面前的兩人,然後重重倒在床上,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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