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星辰少年 文 / 粉筆殘灰
昏暗之中，少年站在混沌河岸瞇著眼碎星石的陰影遮住他蒼白的臉，浪潮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錦袍，緊緊的貼在後背上勾勒出瘦弱的體型。
老頭子站在他的面前不言不語，只有帶著倒刺的長刀被少年的氣勢震的悲鳴。星決天從來不缺乏奇跡，一年前的艾斯藍和現在的紫殿的處境相當，艾斯藍的王被星決天另外兩大帝國俘虜，就在滅亡之際，當年被艾斯藍王撿回來的孩子孤身一人闖進了兩大帝國的聯合軍營，割下了統帥的頭顱挖去了雙眼掛在旗桿上，背著艾斯藍王一路殺出重圍，並用自己的鮮血喚醒了沉睡的癡糜。
「老頭，你以為你來拖住我，紫王就能活下去？」繆人一臉淡漠，但對面前這個已經是遲暮之時的老頭卻頗有興趣。
老頭子不是一個默默無名，隨時都有義務為自己的王而死的臣子，相反他曾經是個讓人仰視的傳說，曾比任何帝國的王更加高貴。
「至少，我可以為紫王爭取到一線生機。」老頭直起了身板氣勢逼人，虎視眈眈的看著少年。
「我該說你太自信，還是要誇你太天真？難道你們不覺得我是在狩獵嗎？用不緊不慢的速度享受被狩獵者驚慌失措的逃生，這才是戰爭最享受的時刻。」
老頭子沉默不語。的確，他們現在就是一群被狩獵的人，能逃出去與實力無關，只能祈禱獵人失誤。
「老頭，紫殿已經成為了廢墟。」繆人用手指了指癡糜腳下的那一堆斷裂的木頭和瓦片，眼睛裡充滿了嘲諷。「一個王就要有作為王的尊嚴，都已經國破家亡了，你們何必還苟延殘喘，我對紫殿的一切都不感興趣，我只想抓住紫王。」
「你？」老頭子抬起頭，渾濁的目光裡充滿了疑惑。他突然瞇起眼睛輕笑著說：「以你的能力怎麼會待在一個凡人帝國，你究竟想要得到什麼？」
「你的話太多了，我想要得到的天底下沒有人會知道，但你想守護的已經不在了。」繆人眼中寒光迸濺。
「既然如此，老夫就來領教一下指揮使的威名。」
老頭子怒斬而來，浩瀚的刀氣湧出讓空氣幾乎瞬間凝固，像一隻蒼老的孤鷹一頭撞向繆人。繆人眼中波光粼粼，緩緩揮手，璀璨的星辰與刀鋒碰在一起，粘稠的黑影被劇烈的光芒劃破，星辰炸裂來，碎片就像是流星雨一樣落下，只是一瞬間老頭子的身上就插滿了亮晶晶的碎片，鮮血橫流。
「嘖嘖，原本縱橫天下的第八紀元，如今只剩這點實力了？」繆人攜帶著巨大的星辰拍過來，老頭子沉下臉目光冰冷，蒼老的軀體內爆發出兇猛的殺意，詭異的長刀微鳴著分成八道刀影從天而降撕裂虛空，殺氣隨著閃著寒光的長刀上下飄舞翻飛著爆出「砰砰」的聲音，擊碎了星辰也穿進了繆人的肩膀，但他像無感一般眼皮都沒眨，任滾燙的鮮血染的自己滿身腥紅。
「老頭，用全力吧，否則你很快就會跟這個世界道別。」繆人猖狂的大吼，身前的虛空全部塌陷形成漩渦式的黑洞，就像是有一股力量拉扯著老頭子一樣，被拽了進去。一刀破天，老頭子在重疊的刀陣中破開了黑洞，但左腿卻汩汩地流出粘稠的血液。繆人揮手展出一片銀河，「叮」一聲如同搖晃的鈴鐺，老頭子掀起長刀猶如閃電般迅速，刺穿了璀璨銀河，星辰被刀氣彈飛，繆人面無表情的向後飛退，老頭子跟上去一刀刀逼近，繆人只覺胸口脹痛，一股粘稠血腥的液體染紅了袍子。
「不錯。」繆人嘴角一陣抽搐面色陰冷
自己最強的刀法只換了對手的幾滴血，老頭子心中驚愕，刀影如同飛舞的蝴蝶曲折劃過，角度刁鑽怪異，時而如同扭曲的巨蟒時而又如流星，逼迫的繆人連召開星辰都沒有時間。繆人雙手鍍了一層銀，迎上去砸的刀鋒蹦濺出無數火星，不得已連連後退。
「指揮使大人，我們一起擒了這老頭！」原本在一旁觀望的士兵衝了過來。
「滾回去！」繆人回頭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三人頓時覺得如同被鬼魅附身，心底升起一股寒氣，顫顫巍巍的退到遠方。
繆人二指併攏直擊蒼穹，轉身點爆一顆啟明星，晶瑩剔透的碎星嘩嘩落下，一道弧圈竟直直在空中留下深刻的刀痕。
老頭子佝僂的身體猛然挺直，看似緩慢的動作卻引起連成一片的攻擊，如同狂風驟雨在噴湧的殺氣中落下。
「轟！」沉重的氣浪捲起血紅的沙土籠罩了整片大地，擠在空氣裡的能量膨脹到了極限衝上了虛空，天地劇烈抖動著，如同被砸開了一個大窟窿，漆黑如墨。刺眼的白光把空氣剌開一道裂縫。老頭子像斷線風箏從灼熱的風暴中倒飛出來，星辰碎片插滿了他的胸膛，那皮開肉綻的傷口，湧出一股股粘稠的血液浸濕了大地。
膨脹的靈力如同火山噴發一樣瘋狂外洩，不計其數的星辰碎片在風暴中極速穿梭，殺戮、毀滅的濃霧瘋狂湧來要吞噬了繆人。
「我想要的，從來不會逃出我的掌心！」繆人如同一頭凶殘的惡魔，他的白髮被狂風拉扯著，指尖蕩漾出一圈圈金色的漣漪將所有殺戮和毀滅，靈力與碎片瞬間都化為一地塵埃，昂首挺立在天地之間，閃耀的雙瞳蘊藏著無盡滄瀾。最後一股氣浪慢慢淡化在天地間，原本狂舞的赤紅又重新化為了塵埃，無處可去的靈力聚一條銀龍飛向了蒼穹，在天際化為點點繁星。
老頭子瞳孔緊縮，渾濁的目光裡充滿了震驚。在他的刀鋒與繆人二指相對時，他似乎感覺到對方身體裡，像是隱藏著一頭毀天滅地的凶獸，正張開血盆大口咆哮著，這種力量的來源是最純粹的仇恨，他指尖爆發的浩瀚如海的靈力，根本擋無可擋，自己刀鋒盡碎血染長空，竟沒能傷其分毫。
繆人的指尖崩濺出一片火花，陰冷的眼神中透露出無邊無際的黑暗，麻木冷酷的光芒在瞳孔裡綻放出一朵朵黑色幽蓮。他搖了搖手臂，微笑透露出一種徹骨的寒冷，一種讓人感覺恐慌，無可匹敵的威勢像沉重的霧霾席捲全場。
「何必這麼拚命呢，為了一個不顧你死活獨自逃走的王！」
老頭子反而有些輕鬆的笑著說：「我活了一輩子，起碼懂得身為臣子就要以命護主。」他沙啞的聲音有些倦意。活了太久了，久到老友全都死去，紅塵心動早就對他沒了意義，除了一個不知生死的愛徒和一手帶大的紫王，他已經對世界再無牽掛。
「嘖嘖，愚不可及。」繆人好笑的看著老頭子。「你這種人，成為了身居高位的紀元也沒改變那顆俯首稱臣的心。」
老頭子沒有反駁，閉上眼睛迎接死神的降臨。
「既然這樣，那就休怪我……」繆人冰塊一樣晶瑩的臉微微一怔，精緻的五官反射一片柔軟的淡淡月光，彎曲的手指突然就頓在了半空中。
「竟然還有人，真是不怕死……」繆人回頭看著旁邊幽藍色的碎星石。
「有人？」剛躲過了那毀天滅地的打鬥的三個士兵趕緊來到繆人身邊，尖銳的眼神刺穿翻滾的霧氣。奄奄一息的老頭子咬緊牙關挺起上身，順著他們的目光看去。空曠的血紅原野上沒有任何東西，一片詭異的月光絞在一起，空氣中飄著令人作嘔的血腥，鏗鏘有力的心跳聲從火熱的胸膛裡傳出，沉重的呼吸像是一團漆黑飄在眼前。
躲在碎星石後面的凌晨兩條腿一直在打顫，他似乎能感覺到那白髮少年陰冷的目光穿過了石頭落在了自己身上。「怎麼辦……被發現了。」凌晨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你們三個，去看看！」
「是，大人！」三名士兵小心翼翼的朝著碎星石走近。
黑雲在天空中翻騰著，四周靜的詭異，只有心跳的聲音越來越快，凌晨靠在碎星石後冷汗唰唰直冒，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凌晨心裡默念，一顆心就像奔騰的野馬驚慌失措的狂跳起來。沒關係的，快跑就行了，快跑就行了。凌晨安慰著自己忐忑的心。
「我看到你了！」其中一個士兵突然大吼一聲，凌晨嚇得差點沒跪在地上。
旁邊的一塊更大的碎星石後面，一道黑色人影抱住腦袋跳了出來，撒腿就跑。
「運氣……太好了吧……」凌晨石化。
「是紫王！」繆人一皺眉，指尖的火花淡了下去，一團黑影在尖叫聲中，從不遠處的一塊高大的碎星石後跑出來，迅速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追！」繆人留下一道殘影消失在原地。
老頭子硬撐著快散架的身體站了起來，腳下爆發出耀眼的黃金十字，未等老頭子踏上十字，又一個黑影突然從後邊竄了過來。
「行了老頭，你別追了，那不是官老爺。」凌晨小心翼翼的走過來，剛才的心驚肉跳讓他的臉色很蒼白，月光下就如同一塊白玉雕像。
「你……你怎麼沒走？」老頭子驚愕看著眼前的少年。
「先別說這個了，您還能走麼？」凌晨看著老頭子身上那些恐怖的傷口吸了一口涼氣。
老頭子試著抬起雙腿：「還好，能動，但是肯定不能跑了。」
凌晨張開手臂把老頭子扛在了肩上，咧開嘴說：「老頭你這副身子也沒多重啊！我扛著你跑！」老頭子被凌晨突然的動作拉扯到了傷口，疼的呲牙咧嘴。
「我們現在去哪兒？」凌晨喘著粗氣問老頭子。
「沿混沌江河離開星決天，通過曲幽去虛境，那是王的目的地……對了，你來救我，那剛才逃走的人是誰？」老頭子說著，傷口還在不斷地流血，浸濕了凌晨的衣服，一片駭人的猩紅。
凌晨張開嘴狂喘，只覺得一張嘴不夠用，根本騰不出空來回答老頭子的問題。隨著他呼吸越來越沉重，凌晨感覺到胃部掀起驚濤駭浪，一股強烈而熾熱的氣流正隨著血液循環流進四肢百骸，巨大的張力讓手上的青筋全部凸起，密密麻麻的如同樹根一樣盤根交錯，整個手臂凹凸不平，從額頭滑落的汗珠變成了淡淡紅色，散發出一種迷人的幽香。
老頭子驚訝的看著背著自己的少年，那瘦弱的身體正隨著越來越規律的呼吸節奏綻放出瑩瑩光亮，熱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