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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91章 燈下數 文 / 大頭

    畢竟大雪節氣已過,俗話說大雪不封地,不過三二日,現在的天氣已經很冷了,水庫也已結冰。不過奇怪的是水庫的東面看起來冰層稍厚,但是水庫西面卻一點冰都沒有。

    水庫邊上有好幾家飯店,李時過去打聽道觀裡還有沒有住著道士。

    「有哇。」開飯店的說,「不過那老道士脾氣很怪,你們到島子上玩可以,他不讓人隨便到觀裡去,更不讓人去燒香,說燒香惹鬼。」

    「噢——這道士有多大年紀了,他會抓鬼嗎?」

    「誰知道他多大年紀,他又不大願意說話。要說抓鬼,哪有鬼,你聽人家胡說,那都是傳說,我看這老道士除了穿著身道袍以外,跟咱們沒有兩樣。」

    「哦——」兩個人聽了都有些失望,不過既然來了,總得上去問問,除了覺得老道士應該有法術外,那些神婆子更不值得相信,「怎麼上島子上去?」

    「你看看那邊那些養魚的,你去讓他送你們上去,不過都要錢。」

    倆人從東邊上來,現在的位置是水庫的東沿,大壩堵在水庫的北邊,壩下面水庫裡有很多網箱養魚的。現在天已過午,日頭偏西,照著水庫西邊沒結冰的部分粼粼的水波,十分耀眼。

    他們倆順著大壩往西走,看到下面有靠岸的船,就走下壩去,想雇條船上島。料不到那個漁民不等他們說話,先問他們:「你們倆想上島子找老道士是吧?」

    「啊——是啊,你看出來了?」李時奇怪地問。

    那人笑了笑:「我又不會相面,剛才老道士跟我說,有一男一女來找我,他們要雇你的船上來,你讓他們到西邊蘆葦那裡去,有條小船,讓他們自己划船過來。」

    「我們沒劃過船,不會劃啊!」李時為難地說。

    「會劃,他說了,那船上有兩隻小槳,你們倆挨著坐下,一人一邊,使齊了勁就行。」

    「道士沒跟你說他怎麼知道我們要來找他的?」

    「沒說,他這個人有時候神神道道的,我還以為他跟我開玩笑呢,你們找他幹什麼?」

    「有人讓蛇咬了,想問問他會不會抓蛇,他會抓蛇嗎?」

    「抓蛇!哈哈哈哈……」那個人笑了起來,「你是不是覺得蛇有靈性,要用法術才能抓住?他要是會法術,我就不用養魚了,每天把船開到島上讓他給我變出一船魚來就發了,哈哈哈哈……」那人笑著說,「你們快去吧,老道士在那裡拾掇東西,他說要去出遠門,」意味深長地說,「要是去晚了,找不到他,那就沒有人給你們抓蛇嘍——」

    「呦——好好,謝謝!」李時拉著梵露,往壩上走。到水庫西邊的蘆葦蕩,從這裡過去至少有兩三千米,他們還真得快走。

    還沒爬上壩去,那人又在後面叫:「青年——」李時回過頭來看他,他問道,「你結婚了嗎?」

    「沒結婚,怎麼了?」李時問。

    那人指著梵露問道:「她是你對象嗎?」

    李時看了梵露一眼,說:「是啊。」

    「嗯——」那人不再說話,只是沖李時挑起了大拇指,由衷地晃動著。

    李時笑著衝他擺擺手,拉著梵露,跳過壩沿上的矮牆,順著大壩往西走。

    西郊水庫南北狹長有幾十里,東西的寬度也就十幾里的樣子,順著大壩從東邊走到水庫的西邊,是一片淺水區,無邊無際的蘆葦,從遠離水邊的沼澤一直長到水裡邊去很遠。

    倆人從大壩上下來,在蘆葦邊上,果然看到近岸拴著一條小木船,上面放著兩隻木槳,無論船還是木槳,都做得玲瓏精緻。李時解開拴在木橛子上的繩子,把小船拉過來,自己先上去,然後探出手去讓梵露扶著,拉她上來。

    船上狹小得僅能容兩個人緊挨著坐下,倆人從來沒有劃過船,拿起槳來都感到很滑稽,梵露裝模作樣地在水裡劃拉了兩下,小船很靈活,單是一邊劃,晃晃悠悠地要轉圈了,梵露笑得不敢看李時的臉。

    李時笑道:「我看電視上人家用單槳就能划著小船走,咱倆人雙槳還能劃不了它,我說劃你就劃,一塊兒使勁啊!」等船穩下來,兩個人試探著保持節奏一致,居然劃成了,劃出一段距離以後,兩個人的划船技術漸趨熟練。

    不用緊張地專注於划船,李時才恍然說:「咱們走得太急,應該買點禮物,或者香燭一類的拿著,這樣空著手去求人家,多不好意思!」

    梵露說:「是啊。」看看天色,「要是回去買來,天就黑了。」

    「算了,走的時候把錢疊疊,給放在香爐上也行。」想了想,有些躊躇地說,「我怎麼有點心虛,見了他怎麼稱呼?叫道長還是師父?」

    當今社會出家人越來越少,日常生活中很多人沒有接觸過出家人,李時在幾個景點見過和尚,也見過道士,不過攀談起來,發現跟自己印象中傳統意義上的僧道有很大區別,比如電視上古裝片裡演的那種。

    有一次自己去爬山,在山上的大殿裡有很多人叩拜,叩拜完了還往供桌前面的箱子裡扔錢,他轉悠著看,見高大的供桌後面有個和尚,大概是感冒了,偷偷拿供桌上的燒紙擦鼻涕;再回頭看看那些善男信女跪拜著,以及往箱子裡扔錢時虔誠的樣子,不禁有種騙局的感覺。

    梵露笑道:「我覺得也是有點叫不出口,我跟在你後面,不說話。」

    劃到小島,岸邊有一根木橛,看樣子是拴船用的,他們靠了岸,李時先跳下來,扶著梵露下來,拴住船。

    島子很小,幾百平米的樣子,現在是深冬,水庫處於豐水期,如果在枯水期,應該面積還能大點。在道觀前面西側,有一排鴿子屋,道士四五十歲的樣子,正在喂鴿子,鴿子「咕嚕、咕嚕」地在空場上吃食。

    兩個人轉過來,看見道士,還沒說話,道士先向他們點點頭,說:「進去吧,在裡邊。」兩個人趕緊也向他點點頭,本來李時預備好叫聲「道長」的,沒叫出來。

    道觀並不高大,青磚,小瓦,斗拱飛簷,建造得很精緻。中間是正殿,還算高大的供桌,上面有香爐供果,正面是三清塑像,一望而知年代久遠。

    不管兩個人原來多麼不相信有鬼,畢竟都跟鬼正面接觸過,現在為請法師而來,身處這種環境,一種敬畏油然而生,站在殿裡,覺得應該跪拜的,但又不知道這頭應該怎麼磕。正在猶疑,東邊門簾一挑,一個白鬍子老道士站在後堂的門口,對他們倆說:「進來吧!」

    兩個人進了後堂,有些拘謹,李時說聲:「道長您好!」

    道士點點頭,指著靠東牆的兩張圈椅說:「坐吧。」看兩張圈椅以及中間那個茶几的顏色,可以想見這些傢俱的古老。

    這間屋應該是老道士的起居室兼書房,屋子不大,圈椅北邊是一套老式的箱櫃,箱櫃的對面靠西牆頂北山是一幅床榻,圈椅的南邊是一套老式書櫃,像書店裡的架口樣式,上面擺了很多的書,衝著它靠西牆也有這樣一個書櫃,擺滿了書,看模樣現代版的書居多,也夾雜著一些線裝的老書,南邊靠窗是一張老式的蜷腿書桌,桌子上有筆墨紙硯,桌子前邊有一張圈椅。

    床榻上的鋪蓋已經被打成了一個背包,老道士正在從打開的箱子裡往外拿什麼東西,裝到一個褡褳裡,李時很奇怪他居然把這麼古老的東西保存到現在,同時想到在水庫邊上那個漁民說的道士要出遠門,老道士讓他們坐下後就又去忙他的,並不說話。

    李時侷促地咳嗽一聲,咽口唾沫,說道:「道長,剛才在水庫邊上那個大叔讓我們到西邊自己划船過來,您早知道我們要來找您嗎?」

    「嗡——」老道士悶聲答應,果然有些不大說話的樣子。

    「呃——我還以為那個大叔會相面或者算卦,他說是您告訴他的,他還以為您跟他開玩笑呢!」

    「你知道燈下數嗎?」老道士扭頭看了李時一眼。

    「知道,我小時候聽別人說過,具體怎麼弄就不知道了。哦,您會燈下數啊——」

    李時跟洪斷師父學算卦的時候,聽師父講過燈下數的傳說。

    所謂數,就是術數的意思,燈下是黑夜的意思,直觀地解釋燈下數就是一種黑夜裡的術數。

    據說燈下數的主要功能就是預卜,想掌握這種技術——或者叫法術——的人,先去捉——或者請——五個鬼回來,讓這五鬼為自己所用,每天晚上,五個鬼就會把這人明天遇到的人和事,具體地預先告訴他;比如說李時今天來,昨天晚上那五個鬼就已經告訴道士,甚至把他的來意或者更深層次的原因都告訴他了。

    洪斷是不相信燈下數的,因為他不相信世上有鬼。

    道士看來是收拾好了,把褡褳靠在背包上,過去拉過書桌前的椅子來坐下,面向李時和梵露,問:「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李時也是精通易卜的人,知道自己再怎麼預知了對方的來意,還是願意聽聽對方自己的介紹,像中醫診病,即使有華佗那麼高超的醫術,也是更願意把「聞」作為診治的第一手段。

    李時把自己的來意,前前後後向道士敘述了一遍,然後問道:「道長,您能幫我們抓住那條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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