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惡夫

第15頁 文 / 鈴蘭

    「我過的是團體生活,當然在乎,我只希望能少點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人在備受壓力或窮極無聊的時候總需要發洩管道,當話題主角沒什麼關係,等有更大的新聞時,大家就會忘記你了。」

    「那時候就晚了。」瞧他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她就生氣,「先生,你喜歡當八卦的男主角並不代表我一定要奉陪。你永遠是男主角,我只是跑龍套,隨時可以換人,你習慣,我可不習慣,名譽受損的可是我,你應該曉得世人對男女的雙重標準吧?」

    說來說去就是不想讓力行誤會,他費心要拉她見世面,她反倒只想躲回萬年烏龜殼裡。他不禁暗暗計算自己的付出是否值得。「我不過想盡一點心力,讓你別那麼辛苦,你卻曲解我的好意,別人的閒語就抹煞我的努力。」

    「求求你,別理我就已經幫我大忙了。」她又攏順額前的頭髮。

    沈青嵐盯視她嗔怒的表情,冷不防的用手捧住她的小臉,撥開她的頭髮,看清她到底在遮掩什麼?

    當看到她光潔的額頭上竟凸起一條蜈蚣似的疤痕時,他有些怔住。

    懷慈沒料到他如此唐突,反應激烈的推開他,因為暴露的不只是額頭的傷疤,還包括她自卑、敏感的心。

    「怎麼?」

    她寒著臉,雙手急忙撥順額前頭髮,再度遮掩疤痕,語氣盡量保持和緩無波,「這……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是我的傑作嗎?」還騙他說傷痕消失了。

    那一年的暑假離去前,腦海裡全是她躺在床上的蒼白虛弱模樣。

    他幹什麼一臉惋惜、嗒然若失的表情?害她幾乎要誤以為在他臉上看到了愧疚。不可能的,他那種以欺負她為樂的人,應該不瞭解什麼叫羞慚。否則她怎麼會擁有不堪回首的童年回憶?優越的他是不會有那種情緒的。

    但是他為什麼要露出那種複雜的神情?一點也不適合的,看得她反而很難過?好像偷窺禁忌一般的有罪惡感。

    她飛快的開口,「是我自己不小心活該。」然後不自然的轉開話題,「對了,你不是要帶我去吃午餐?」

    誰知他不肯放棄,窮追猛打,「到底是不是?」

    已經不想討論,被逼急的她很沖的回道:「是或不是有那麼重要嗎?」她是受害者的身份永遠也不會改變。

    他看住她,深刻的凝視,「是很重要。」

    懷慈啞口無言的呆愣住,和他難解的眼神交會。

    太難懂了,對方的心理是個謎,她一遇上他,就注定要當個輸家,她不想辯解。

    ※※※

    沈家近幾年來添增了不少建築物,尤其是所費不貲的溫室花園。

    有別於一般花室,一進門,一股香甜的熱氣便迎面撲來,耳邊彷彿聽見猿嗚鳥叫聲,以及非洲土著的吆喝聲,讓懷慈有置身於亞熱帶叢林裡的感覺。

    在裝飾華麗的玻璃屋中,種植了許多種艷麗的熱帶植物。溫室玻璃收集了白天的熱氣,供給花朵適當溫度,使每一朵都盡情開放,散發出獨特的花香,迷惑人駐足觀賞。

    或許溫度太過燥熱,懷慈微微的沁出香汗,臉龐酡紅,她解開胸口的鈕扣,仍不放棄機會的仔細觀察每一朵花,像個專心的好學生,孜孜不倦的念著木牌上的介紹內容。

    她那種歡喜的神情很蠱惑人,五官鮮明亮麗,讓人有一親芳澤的衝動,尤其是她因為流汗而敞開的雪白胸口,被香汗浸濕而顯得十分性感,很引人遐思。

    「那種花的種子是我從荷蘭寄回來的。」沈青嵐冷不防的又從她身後冒出一句話來。

    懷慈被嚇了一跳,她輕撫胸口,「你每次都這樣,無聲無息如鬼魅一樣,看我被你嚇倒你就得意了是不是?」

    「是你太專注,剛才開門時發出聲響,你還不是不屑一顧,整個心思全集中在花兒身上。」

    這倒是,她太喜愛這裡,況且沒有一個女生不愛花。

    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敢面對他,今天中午的談話尚未結束,她就棄械潛逃,翹班回家偷懶,她不休息一下,會被紊亂的心情壓垮。

    「你……你下班沒地方去嗎?麗婷很想你,你不跟她見面?」

    沈青嵐扯開衣領,露出剛健的古銅色肌膚,話氣有絲不耐,「扯上麗婷做什麼?你還不如多關心你的男朋友吧。」

    哪裡來的男朋友?每天忙著打工賺錢,都沒時間休息了!偏偏他老是言語曖昧的套她話,硬是栽贓她有,她都懶得解釋,真不知他從哪裡得知的消息?

    「我孤家寡人一個,別破壞我的名譽,我可不像你。」她踱至另一邊花圃。

    沈青嵐跟過去,貼在她背後,「你不承認?」

    「沒有就沒有,別道聽途說。」

    「男主角親口跟我說的。」

    「誰啊?」她也想知道,誰這麼無聊開她玩笑?

    「力行啊,他說你們交往很久了。」他竟碎嘴的討論別人的風花雪月,心頭還夾雜不可理解的怒意。

    誰?她困惑的望著他。宋力行!他做什麼編謊言騙他?想破頭也不知道。該不會又是他們要捉弄她才想出來的詭計吧?對於他的話,她半信半疑。

    好,看看你們耍什麼計謀,她以不變應萬變,沉著以對。

    她的不語讓沈青嵐以為她默認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關你大少爺什麼事?」懷慈撥了撥濡濕的劉海,不小心露出疤痕。

    提起力行,投射在他眼裡的懷慈一改平時的淡漠,竟有著含羞帶怯的嬌態。那個對他懷有些許敵意的懷慈,不管他如何降低身段示好,她總是吝於給他好臉色看;想不到力行對她的影響如此之大。

    「力行不適合你,放棄他吧!」他在說什麼?快停止詆毀好友。

    懷慈不甚明白他的掙扎,口頭上毫不讓步,「我不需要你教我如何做。」

    「你配不上他的家世,他的父母斷不可能讓你們結婚。」

    愈說愈撲朔迷離,但語氣中的輕蔑重重的傷害了她。懷慈卻挺直背脊,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懦弱的小女孩,經過嚴苛訓練,她抵得過他任何的諷刺。她瞪大眼直視他的黑眸,絲毫不為所動。

    「放棄他!」沈青嵐猛然抓住她的肩頭搖晃,恐嚇她。

    「不要。」他好奇怪,明明沒有的事,竟讓他那麼激動。「為什麼……」

    他慎重的說道:「你欠我太多。」

    換言之,他威逼不成,想用恩德要脅。偏偏她什麼都能忍,唯獨這一點無法忽視。策略家沈青嵐第一次犯大錯,這句話無疑在她身上投擲原子彈。

    她渾身顫動的靠近他,「你再說一次,我欠你?我欠你?」可恨的是,這的確是不容改變的事實。從小到大她已經聽夠母親、外婆把沈家當成再造父母的話,那種一輩子還不完的恩情,不僅是重擔,更是她生命中永遠也抬不起頭來的根源,彷彿噩夢般不停的累積,直至把她壓垮。

    沈伯伯的好意變成一種壓力,母親好像把自己的人生賣給了沈家,沈家的人說什麼,她就要求女兒做什麼,讓她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小慈,去陪青嵐哥哥玩。小慈,去念沈伯伯介紹的學校。小慈,去沈伯伯的公司上班。小慈,你一定要報答沈伯伯的大恩大德。沈伯伯說的話一定是對的,小慈,你要如何如何……

    她真的煩了、厭了,從小他們的話就是聖旨,她絕對不能有相左的意見。

    她忍無可忍的怒吼:「是啊,我是欠你,你想怎麼還?說啊,不跟宋力行來往?還是不跟宋麗婷斷交?你說,你說我都聽,反正是我們余家犯賤欠你們沈家的嘛,還有什麼要求快說啊,我一定照辦。」

    「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不要那樣,我做哪件事有真正依照自己的心意?」

    自己真的太過分,沈青嵐露出難得的愧色,「算我失言。」

    她不領情的冷哼,「不用委屈,花錢是老大,尤其我們余家又欠你們那麼多,隨你怎麼污辱我都是應該的,不是嗎?」

    她一連串的自我貶損,完全否定自己的存在,自暴自棄的樣子讓他看不下去。

    他誠心的道歉,「我錯了,行不行?」

    「行,當然行,你怎麼說,我怎麼做。」賭氣的話從她口中說出。

    顯然阻止不了她的自殘,沈青嵐低喝一聲,「夠了!」

    她猛然被嚇一跳,心情由怒轉悲,眼眶一紅,不爭氣的淚珠就這麼滴下來。

    可惡,你哭什麼嘛,說好再也不要在他面前流淚,小時候哭得還不夠啊?!她遮掩的轉過身去,背對著他擦眼淚。

    他的功力真的倒退了。以前把她整哭都無動於衷,現在卻不忍她淌下一滴淚水。沈青嵐手腳不受控制的走近她,摟抱住背對他的嬌軀,抵著她的發低喃:「抱歉,我太過分了。」

    聽到他的歉疚,她忍不住的哭出來,委屈的心一下子就找到宣洩的出口。

    「噓,噓,別哭,我看看。」他語氣愛寵的誘導她,扳正她的身體,捧住梨花帶淚的臉龐仔細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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