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鈴蘭
他回來了!那個可怕的惡魔真的回來了。假如知道她在他的公司,他一定會整她的,像小時候一樣。其實伯伯身體還好好的,他幹什麼回來?難道他恨她害他被送到國外,心有不甘,所以特地回來報復。
不會的,不會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會這麼小家子氣,這麼會記恨吧?千萬別胡思亂想,亂了陣腳,她自己鼓勵自己。
等一下,以他陰險的個性,他一定記得當年的事。
不行,鎮定,要鎮定。她不能坐以待斃,仔細想一想,全部都是他的錯,為什麼自已要害怕?要不是他惡意遺棄,她會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然後跌倒受傷?而且他惡劣的行為讓她有著恐怖的童年記憶,根據心理學家說的,小時候的傷害會影響一個人的心理健康狀態。長大後可能會作奸犯科,最後被關起來,孤獨老死。
天啊!回想起來,她一生可能都會毀在他手裡呢,這種大冤大仇該是她向他報吧。不過,算了,她大人有大量,原諒他好了。
聽說他在國外很忙,說不定他連她姓什麼都忘了。一定錯不了的,國外女子貌美動人,誰會記得她這只醜小鴨?說到最後竟貶抑起自己來了,不行,這種矮化自己的行為千萬別再顯現出來了。
以後假如不小心碰到魔頭,千萬要鎮定,別再讓他當猴子戲耍,要不乾脆裝作不認識他不就得了?半路拉陌生人的事,他做不出來吧?!
「懷慈,你怎麼了?剛剛笑得好……好白癡喔!」小美有些擔心的問,她真的撞壞腦子了嗎?
「沒有啦,我想到別的事了。對了,最近還發生什麼事?」
「喔,剛剛的話還沒說完,你知道第一號帥哥是誰嗎?」她跩得很。
「不知道。」懷慈平淡的回答,擺明的不感興趣。
小美抱怨的叫:「哎呀!你別殺風景好不好?你至少也裝出很High的表情嘛!這樣我才有心情說下去啊!」
應觀眾要求,她裝出一個很花癡的表情,雙手虔誠的交握胸前,「告訴我,偉大的小美,求你一定要告訴我,你不說我會吃不下飯。」
小美很滿意的微笑,「好吧,既然你這麼求我,那我就說了。第一號帥哥就是……」她吊胄口的停頓,「就是新總裁沈青嵐啊!」
答案的出現再次擊垮她的笑容,她不想再聽到他的名字,偏偏在他底下做事,想不聽到他的大名都不行。噩夢,真是噩夢。
她都這麼慘了,小美還像機關鎗一樣,辟里啪啦的講個不停。說他有多酷、多帥、能力多強、為人多好……
笑話,他是什麼樣的人,她還不瞭解嗎?她又習慣性的撥額前的劉海。
思索一下午,懷慈決定趁早離開沈氏,不如今天交代一下。
沈伯伯現在不當家,應鼓是跟伯母打得火熱吧。那應該比較沒時間管到她,正是她脫離沈家的好機會。只可惜了她的心血,她還有好多工作沒完成呢。沒關係,下一個也許做得比她好吧。
如此想,心裡就輕鬆多了,也打定主意今晚回去打辭職信。懷慈篤定要切斷和沈家的一切牽連,忘掉母親臨死前的遺言。
好了,不多想了,趕快把最後的工作完成,送到樓上給主管批閱。
第四章
沈青嵐想起他剛回國時,第一件事是前往醫院。他一下飛機便直抵病房,縱使早知父親並無大礙,跟母親感情突飛猛進。但是未進門前,病房內傳來的調笑嬉鬧聲,在他聽來還是格外刺耳。
他禮貌的敲門,無人回應,索性推門而入。進去後只見衣衫不整的父親和鼓鼓的床單。他們全未注意到房裡多出個人。
見此情況,沈青嵐蹙眉,叫喚了一聲,「爸。」
「青嵐?」
床上那坨東西一聽到他的名字,突然翻開被單,驚訝的大叫:「青嵐?你怎麼回來了?」
看來他頗不受歡迎,之前三申五令的催促,如今人站在他們面前,這又是什麼表情?!
「你……怎麼回來了?也不通知一下,好讓我準備準備。」父親尷尬的坐起身。而那個無時無刻不保持完美形象的母親竟面孔酡紅、一臉狼狽的趴在父親身上。
他惡意捉弄,索性杵在床頭前盯著他們,一點也不避嫌。「力行說你受傷了,我是你們唯一的兒子,當然要回來關心一下,難不成還等你們有空我再回來?」
「是、是、是。」沈榮生漲紅老臉,拚命流汗,一邊要妻子快穿衣服。
兩個吵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家能夠頓時了悟,和諧相處,做兒子的當然為他們開心。
等取笑夠了,他才戲謔的說:「看你們好像很忙,我還是明天再來吧。」
父親力挽狂瀾的解釋,「不忙、不忙,我馬上要秘書幫我辦理出院手續。」
孝順的他則安慰道:「慢慢來,我並不著急,不過母親就不曉得了。」
現在回想起來,他都覺得莞爾。
「笑什麼?那麼高興?」
約他在飯店見面的宋力行風塵僕僕的趕來,跟服務生點了杯咖啡。
「笑我家那兩位老人,預備丟下一切,二度蜜月旅行去。」
「是嗎?依他們在醫院的表現,運氣好一點,說不定會帶回個妹妹。」他不在乎的回應。
須臾,兩個英俊的男人終於忍不住當場迸出笑聲,惹來餐廳客人的好奇眼光。
宋力行止住笑,雙手抱拳的面向沈青嵐,「我真佩服伯伯,老當益壯。」
沈青嵐伸展修長的腿,換個姿勢,「始料未及,原以為他們會帶著對彼此的怨恨終老一生。」
「當初伯父要我偽造病歷表騙你回來,後來為了力求真實,還請人假裝肇事者,早知道會有今天的局面,真該早點叫人去撞一撞伯父。」
「諷刺的是,他們恨愈深,愛也愈深,萬一其中一個人先離去,必會抱憾終生,永遠沒辦法知道他們在乎對方。」
「說得是。」
他不解的問:「不過既然是騙局,怎麼會弄巧成拙呢?」
宋力行笑得非常得意,賣弄意味濃厚的說:「巧合。」
「巧合?」
「你知道,你爸非常疼愛余懷慈,那天他想在她面前發生意外,爭取她的關心;沒想到這傻丫頭一看到有車衝撞你父親,不假思索的推開他,讓原本完美無缺的劇本支離破碎。伯父被她一推往旁倒,還真扭傷腳踝,肇事者被她一嚇,馬力加足的衝撞她,她被攔腰一撞,整個人飛了出去,傷得不輕呢。」
宋力行盡可能描述得淋漓盡致,旁聽的人卻無心思再聽下去,腦中被一個熟悉又遙遠的名字給填滿。
余懷慈,一個曾經在他青澀的年代裡,佔據不少回憶的小女孩。沈青嵐心思飄回少年時期,過了這麼久,再次聽到著實有些怪異。
想她那時明明怕他怕得要死,卻因他的恐嚇不得不跟在他身邊,那種受氣又不敢說的可憐模樣,讓他有種異樣的解脫感,所以她當了一段時間的出氣筒。
幾年前聽說她母親病逝,留她一人生活著,她一個人還住在那舊房子裡嗎?
他的沉默引來宋力行的呼嚷:「怎麼?忘了余懷慈是誰啦?我們以前常找她麻煩,還取笑她是你的童養媳的那個,每次都被我們整哭的那個小可憐呀!」他好心的提醒,害他還冀望能看場戲劇性的重逢,原來沈大少早忘了人家。
童養媳?多可笑的名詞,那時父親無條件的資助余家,事後厚臉皮地跟余阿姨提親,想來一個親上加親,如果小時候的懷慈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不嚇得半死才怪。他沉聲笑了起來。
「你又在笑什麼?」
沈青嵐抿抿嘴,突然有個意念,想見她一面,遂問宋力行:「你不是說她也受傷嗎?怎麼上次我在醫院沒見著她?」
「她是真受傷,可不像伯父是假裝的。不過她堅持出院,已經回家修養,要不是我阻止,她還想當天來回呢!伯父旁邊的床位本來是她的,大概受不了他們恩愛的場面吧!不過更有可能是經濟因素,那丫頭倔強得很,抵死不接受伯父的幫助。對了,她在你們公司上班,你可以問問。」
「你們常聯絡嗎?」帶點醋意的問話,連自己都覺得荒謬。
宋力行一愣,心想,這老大是何意思?是隨口問問呢?還是有意挑釁?
他緩慢的喝口咖啡,答案在狡黠的心中形成,他故意讓老大誤會,「我們是常聯絡,麗婷也是,我媽還叫我帶她回家。」他沒騙人,悲天憫人、全心向佛的母親聽到她的遭遇,老要妹妹帶她回家,享受一下家庭的溫暖。
「什麼時候開始的?」
「很久了,十幾年了。」沒錯啊,他從小就認識她。
面無表情的沈青嵐又問:「你以前不是也很愛捉弄她,還罵她醜小鴨?」
他不置可否的攤手,「如果能夠抹掉她內心的武裝,仔細凝視她,會發現她其實是耐人尋味的,就像初生的天鵝一樣,純淨且美麗。」宋力行真摯的稱讚她,似用推銷的手法,強迫他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