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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 / 孟華

    這是多麼痛的領悟,照理他可以不在意,但她讓他無法不在意,從搬進這裡快兩個月,他自己也很清楚,隔在他們之間這道牆壁是有多麼的薄。

    無視這位從PUB釣回來的「床伴」臭臉,草草打發了對方離開;說也好笑,那女的前腳一走,像是講好了一般,隔壁的音樂也停了,頓時——一切復歸平靜。

    在自個房間磨蹭了半天,最後終因氣不過,拉開門,去敲那三二一的門。

    門打開後,露出陳宛秦那平凡無奇的臉。

    「有事?」

    「你毀了我的週末夜。」他冷冷地說道,通常他愈生氣,他的聲音就愈顯不出溫度。

    孰料——「彼此、彼此。」她客氣得令人想……把她掐死,滿肚子想問候她媽的話幾乎要破口而出。

    他冷冷瞪著她,頭一回,正式地打量他的「芳鄰」——用帶點挑剔的目光。

    她和他以往會交往的女人比起來,實在平凡,屬於會被歸類為品嚐起來如飲白開水那型的;可與她眼對眼互瞪許久後,一種怪異感卻升起,令他微微錯愕,那張臉……突然感覺不平凡起來,尤其是那雙坦然直視他的眼睛,從來沒有人以如此認真的神情望著他,讓他覺得他好像、好像是……

    他不願正視那怪異感為何?硬板起了臉,試圖突破此刻的僵局。

    「你到底想怎樣?」他冷冷地問道。

    「你安靜,我就安靜!」簡單、不囉嗦。

    他瞪著她一會兒,她的冷靜自持讓他刺目,揚起嘴角,帶著惡意挑釁的表情靠近她。「陳小姐,我相——你對『性』這碼子的事不太清楚吧!」

    聽到一聲倒抽氣,他滿意極了,她瞪著他,雖板著臉,可仍掩不去頰上的嫣紅,除非他心理作祟,要不他是不是聽到了磨牙聲?

    過了半天,她才開口。「清楚又怎樣,不清楚又怎樣?」

    刻意地,他讓視線梭巡她全身——只為了激怒她。

    「如果你有足夠的『常識』就會知道,在做『性』這碼事時,若不叫出來,會容易內傷的,這在古代的醫經上都有記載的。」他懶洋洋地說道。

    她微愣片刻,隨即沈下臉,冷冷看了他一會兒,倏地,她露出笑容,而那笑容讓他片刻失神。

    「我、管、你、去、死!」說完後,她就當著他的面把門甩上。

    他咬牙切齒瞪著門板半晌。好!她要宣戰,他奉陪!

    **************

    隔天,他拎著兩份早餐去敲她的門。

    她只露出一張臉,充滿防備地瞪著他。「有事?」

    「遠親不如近鄰嘛!為了昨晚的事,特地來向你賠罪。」他笑容可掬地說道。干保險的都知道,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寧願多個朋友,也不要樹立一個敵人。

    她露出驚訝的表情,似乎沒料到他會這樣做,他保持笑容,繼續說道:「我思考了一整夜,我的確忽略了隔在我們兩人之間的牆壁太薄了,造成你的困擾,實在是我不對,對不起。」

    這三個字一出,她反而變得侷促不安起來。「呃!沒……沒關係,我……也不好。」她低下頭。「我反應……可能……也太過度了。」

    賓果!古訓說的好,伸手不打笑臉人,退一步,海闊天空,看來她也不是個性太古怪、難纏的人,應該不會太難應付,突然間,他覺得多了幾分自信。

    他按捺下得意之情,繼續以他那打遍天下無敵手「誠摯無害」的笑容說道:「別這麼說……對了!這早餐都快涼掉了,你趕快拿去吧!」

    沒有馬上接過去,她瞪著他手中之物好一會兒。「這怎麼好意思?不必了!你自已用吧!」她搖頭拒絕。

    嘿!當她不像隻母老虎與他對峙時,說話聲音悅耳極了。

    「這是刻意為你買的,我一人也吃不了兩份,何況我們兩人也必須好好討論一下『睦鄰』之道。」

    「『睦鄰』之道?」

    「對呀!我們兩人之間只隔了一道牆,雖不是同居,但卻可以清楚聽到彼此作息,算來……也像是住在同一個房子中,關係密切,所以稍微訂個『睦鄰守則』不為過吧!」他發揮說服人買保險的誘勸力。

    她沈吟了一下。「說的也是,的確需要討論一下。」說完後,毫無預警地,她又把門關上。

    啥?又給他看門板?這怎麼一回事?垮下臉,忍不住對著門板張牙舞爪一番,在聽到開門聲時,忙又掛上笑容。

    她一身外出打扮,只見她把門鎖好後,就把手伸向他。

    他揚眉。

    「你不是要請我吃早餐?」

    他把一份豆漿和燒餅油條交到她手上。

    「謝了!抱歉!我現在趕時間,要去工作,關於『睦鄰守則』等我回來時再跟你詳談。」說完後便轉身離去。

    瞪著她離去的背影,有良久都說不出話來,她……她就這樣A走他買的早餐?

    媽的!去他的「睦鄰守則」!他陰鬱地沈下臉,從沒人敢這樣對他,如果她以為他還會再給她機會爬到他頭上……哼!那就大錯特錯了!他得想個法子整這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可到了晚上,當她拎著兩份麵線敲他的門時,他卻還沒想出對付她的方法。因為他對她瞭解太少,根本難以著墨,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而他現在只知道她姓陳!害他生了一整天的悶氣,不知興起多少次想拿東西砸爛那道牆的衝動。

    「我不曉得你吃過沒,但這是還你今天的早餐。」她口氣溫和,臉上表情也平靜。

    他看著她,很想當面甩門回敬她,可她手中的麵線所散發出的麻油香,引發他肚內饞蟲一一出籠,花了一整天時間想她,竟忘了祭五臟廟。

    「拿去!」她遞到他面前,讓他不得不接下,然後她走回自己的屋前開門。

    看了看手中的麵線,在她進去之前開口。「一個人吃很無趣,也很『無禮』。」這話充分包含了對今早的不滿。

    當對手不是個太笨的人時,絕對可以聽出來,所以她停了一下,然後轉過頭。

    「……要到我家吃嗎?」

    「好呀!」他一點都不會客氣的。「『睦鄰』守則第一條——就從相互拜訪做起。」

    她和他視線交鎖,一會兒才別過臉,推開門,把房內燈打開。「進來吧!」

    他大大方方走進去,當他欲關上門時,她說:「別關!開著就好。」

    他揚揚眉,對她的話不予置評,雖未明說,他也清楚,她讓門開著是為了安全問題,畢竟——請個仍稱得上是陌生人的男人進屋去,需要一點膽識。

    她房子地板擦得很乾淨,他脫下鞋子,赤足踏上那木製的地板。

    這屋子的格式跟他一樣,但卻乾淨多了,右側擺張大床、衣櫃和電腦、列表機等設備,左側則擺了個茶几和一套超顯眼、一看即知價值不菲的音響,難怪一播音,可以震得他櫥櫃裡的酒瓶格格作響。

    後面是另一個小房間,是廚房和浴室的所在地,外面的陽台可以曬衣服。

    她接過他手中的麵線,走進廚房把面倒進碗中後才拿出來,放在安置在地毯上的矮几,然後示意他坐另一頭,她則坐在靠門的那一邊——大有若有「狀況」,她能輕易奪門而出。

    他忍住氣,真是太小覷他了,他豈是那種無恥之徒?她還沒這個魅力!

    或許看出他臉上的不悅,她坦率地開口道:「我不容易信任人。」

    「我也不容易,不過……小姐,聽我衷心的勸告,真正的大野狼是會扮成豬來接近人的。」他故意露出白色的牙齒。

    「我知道!」她從茶几下摸出一根球棒,擱在腿上。

    原來她早有準備,他瞪著那根頗有份量的球棒……如果被那支打到,準會腦袋開花。

    「一下子就把籌碼拿出來,是件很笨的事!」他冷冷地諷道,愈看愈火大,她把他當什麼了?這女人真的欠教訓。

    「我知道!我沒有。」

    沒有?!她想說她還有暗藏步數?

    「面快糊掉了,趕快吃吧!」她已埋頭開始苦吃了起來。

    饞蟲的抗議聲愈來愈強烈了,忍住氣將黏在一起的免洗筷掰開,開始吃了起來。

    除了吸面喝湯聲,一切維持最高品質——靜悄悄。

    吃到一半時,她拿了遙控器打開電視看新聞,而他的注意力也被電視給吸了過去,漸漸專注其上。

    當面吃完後,他人貼在有背的榻榻米椅,專心看著電視,當她走到廚房切了水果端出來,不待她招呼,很自動地拿起來送進嘴巴嚼,直到新聞播完,她把電視關掉,他才如大夢初醒般回神。

    呃!剛剛是怎麼一回事?兩人相處的感覺好像已認識好久一般的自然、和諧,甚至……感覺就像是一對已結婚許久的夫妻。

    他轉頭看她,她正在把玩腿上的球棒,表情是若有所思的,在意識到他的凝視時才正視他。

    當兩人四目相接時,令他微微一震,一種莫名的怪異感浮動在其間,憑他多年的經驗,立刻嗅出那是什麼;很明顯地,這隻母老虎並不像她外表般那樣對他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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