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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鈴蘭

    在平淡無波的日子裡,她過了一段很無憂的生活。

    如果……如果沒有「他」的出現就好。

    ※※※

    某一天,在衡生告假帶幼梅去美國探望馨蕾時。

    段一軒突然出現在她家門前,帶著滿臉的滄桑,穿著時下最新潮的西裝,梳著最有型的頭髮,眼角旁的皺紋充滿掩飾不了的疲憊。

    夏冬傻眼的望著他,一時之間做不出任何反應。

    初初被背叛時,她幻想過無數次再次見面的場景,印象中卻沒他現在狼狽的樣子。當然他還是有著最眼亮的外表,即使已快三十歲,他還是有本錢稱為帥氣,不過自己對他好像已無特殊感覺。

    只覺衝著她笑的男人有些陌生。

    段一軒訕笑的摸著鼻子,「我好像不該來叨擾你。」說是這麼說,人卻沒離開。

    夏冬絕對有千百個理由驅離他,不過望著他熟悉的笑容,她又念起舊情。想起大學時代,他在籃球場上的驍勇善戰、帥氣陽光,風靡無數女同學,卻獨獨看得起她。

    有好一段日子,她虛榮的接受無數人的嫉妒與羨慕,志得意滿,當時她確實迷戀他。

    他跟馨蕾的事,她也偏心的全怪罪馨蕾,認為是她搶走她的榮耀。年輕時的偏執幼稚是誰也無法阻止。

    她聽見自己說道:「你來幹什麼?有事嗎?」語氣洩漏些許的怨氣。

    聞言,他低頭苦笑,又無奈的抬起來,「我只是想來看看你。」他料定女人多數心軟,只要如此說,很少不投降。

    夏冬也不例外,個性再強硬,仍無法對曾經迷戀過的男友口出惡言。

    她遲疑的表現暴露心防上的破綻,段一軒再接再厲的對她露出憔悴的笑容,博取同情。

    「你願意請我進去坐坐嗎?我也想看看幼梅。」

    夏冬揚眉,「你知道幼梅在我這兒?」

    「我是她爸爸,她是我最疼愛的女兒,假如我不是知道衡生同樣會照顧她,你想我會放棄她的撫養權嗎?」

    他的理由令人無法反駁,她只好敞開門讓他進來。

    段一軒一進門就環視這屋子,「很雅致的房子,我在國外華人圈也聽過你在童書界很活躍。」

    「混口飯吃罷了。」

    他驀地注視她,放柔聲音說道:「你還是那麼謙虛,不喜出鋒頭。」

    差點就被那雙眼給吸入美好的漩渦去,夏冬不自然的別開視線,搪塞的問:「你要喝什麼?」

    他笑道:「我想喝咖啡加白蘭地!你有嗎?」

    夏冬詫異的回頭眄了他一眼。

    怎麼搞的?他們段家的人老是把她的喜好記得那麼清楚,到底有何企圖?

    「抱歉,我戒了,家裡只有茶水。」

    段一軒趕緊改口,「我造次了,是不是?開玩笑的,我只要一杯水就好了。」

    等她把茶端來,他也喝了之後,馬上問:「幼梅呢?上學去了?」

    「真不湊巧,她跟衡生去美國看媽媽,幾天後就回來。」

    段一軒表情驟然苦惱下來,他把茶杯放在大手中轉動,語氣沉悶,「你應該也聽衡生說了我們的事。」他頓了頓,「只是很多事外界真的無法理解,我也不想解釋,他們愛曲解我也就算了。」

    「那麼你是真的有外遇,逼得馨蕾不得不就範?」

    話裡的諷刺他不是聽不出來,他僅是表示,「我們之間早無感情,要不是有幼梅,我恐怕撐不下去。這是報應吧,報應我對你的不忠。」他蕩氣迴腸的抬起頭來,深情的凝望夏冬。

    夏冬冷淡的嗤笑一聲,移開眼光,「事情過那麼久了,我們也不是小孩子了,那些往事就讓他過去吧。」

    他斗膽的告白,「我無法欺騙自己的心。這麼多年來,我一直無法遺忘你。」

    假如她聰穎就該阻止他繼續講下去,但是她沒有。她十分感興趣的聽他表白,倒不是感動,只是狐疑段一軒為何要對她說這些話?

    真的無法遺忘,當初為何要腳踏雙船與馨蕾暗渡陳倉?而且偏偏選上她的好友,又一聲不響的與她出國定居,置她於何地?

    有一瞬間,夏冬甚至要笑出聲。她很蠢嗎?看起來很無知嗎?是她變聰明,還是他變呆了?

    以前要是聽到這些話,她會感動得痛哭流涕,前嫌盡釋。而現在她清楚的能在他的甜言蜜語中找出千百個不合邏輯的破綻。

    眼前的段一軒真是她大學時所癡戀的人嗎?

    假如是,她都不曉得對方是哪點吸引她?哪點值得自己為他與馨蕾鬧翻?他外表是出眾,除此之外,他還有什麼優點?奇怪,自己竟然想不出來。當初自己到底是哪只眼看上他的?

    相較之下,傅衡生也很有型,至小到大對她又好。

    等等——

    夏冬記憶突然模糊、錯亂起來。她聽不見段一軒滔滔不絕的聲音,腦海裡為著自己有過的回憶感到疑惑。

    像是科幻片般,記憶頓時被替換,所有片段的回憶又突然來個大串聯。

    從小到大,一直陪在她身邊,為她擋風雨,默默在背後守候的……竟然是傅衡生。

    他為她警告父親、守在她的病床前、為她處理無數大大小小的瑣事。

    夏冬恍然大悟,原來……原來他是她生命中的貴人。

    她終於認清自己是何等幸運。生命如此順遂無風,原來是有個傻瓜在一旁替她擋。

    夏冬驀地笑出聲,不顧段一軒驚訝的反應。

    發自內心的笑出來,笑自己還在衡生面前百般的婉拒,對他欲擒故縱、吃味、撒嬌、蠻橫無理。

    原來他早就縱容自己那麼久了。

    段一軒怪異的低問兀自笑得開懷的夏冬,「你還好吧?我說錯什麼了嗎?」他明明排練許久,篤定夏冬還未忘情於他的魅力,想慢慢的滲透入她的心,先暫時與她和好,再從長計議。

    夏冬終於釐清自己的心了,不過段一軒功不可沒,沒有他蹩腳的演出,她怎麼能看出誰才是真心?

    她心無芥蒂的說道:「對不起,我心有所屬,你還是忘了吧。」

    段一軒啞口無言,情況急轉直下。

    說著,她還下起逐客令,「等他們回來,你再打電話到這兒問吧。」就這樣三兩下,把居心叵測的段一軒驅逐出境,包括自己的心房。

    永遠!

    ※※※

    心中的烏雲散去,陽光溫暖的照射她的心,夏冬滿心期待著傅衡生歸來的那一日。

    到那時,她將不再躲避,當傅衡生再次開口時,她要信心十足的回應:「我準備好了。」她準備好要接受他了,而她預計將會看到他目瞪口呆的表情。

    且不再懼怕傅伯母對她的觀感,她喜歡的是傅衡生,既然不能期望每個人都喜歡她,她只有盡量改變她的喜好。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她卻一天比一天心急如焚。她好氣自己為何不能早點看清自己的內心?老是徘徊在痛苦的回憶中,無法自拔,自謔又可笑。

    他們怎麼還不回來?她真的好急喔!

    第七章

    盼啊盼的,傅衡生終於回到家了。

    當夏冬想迎上去時,看到的卻是滿臉不悅的傅衡生,陰陽怪氣的對她愛理不理,把行李丟給她,自己像個大老爺的往客房裡鑽。

    這傢伙吃到壞掉的東西,在鬧肚子啊!?

    她對幼梅擠眉弄眼,「你舅怎麼啦?」

    幼梅抬起頭來,搖搖頭,「我不知道。」

    可惡!擺什麼譜啊!不成!還是得自己主動出擊問清楚。夏冬才想去問,又見他從房裡走出來,臉色同樣臭得可以,看樣子想回家。平常明明非要她趕,他才肯走,現在反其道而行,就擺明不尋常。

    她兩手叉腰,堵在門口。「喂!我哪裡惹到你啊?」

    傅衡生斜睨她一眼,酸味四溢的開口,「老情人回來找你,你還有時間關心我心情好不好?」

    消息這麼靈通?剛回來就有人給他通風報信。

    夏冬當場想解釋清楚,不過瞥見幼梅在場,她保留的說道:「你別亂吃飛醋行不行?我自然會跟你解釋。」

    傅衡生卻誤以為她心裡有鬼,咬牙切齒的說:「哼!你有這個時間嗎?」

    說完後,像只噴火龍似的踩著重重的步伐回家去。

    搞什麼啊!不過她真的一點都不曉得原來他也會吃醋,而且還很可愛呢,顛覆他穩重成熟的形象。

    看來明天要找個時間跟他解釋清楚。

    ※※※

    傅衡生氣急敗壞、七竅生煙,馬不停蹄地回到辦公室,才剛坐定馬上按下電話,對著電話那一頭大罵。

    「我要你們守著他,在那個地方把他整得身敗名裂,我既然付出所要求的金額,你們應該做到是不是?」

    越洋電話那頭的人對他抱歉萬分,「是我們一時不察,但我們的確讓他在美國混不下去,他可能察覺到有人扯他後腿,才會用詭計脫逃。」

    「現在他回到台灣來,你們要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我會以為竹幫沒落了,辦事不比以前俐落。」

    竹幫在美國華人界是非常黑暗的社會幫派,橫跨黑白兩道,有時傅衡生也會請他們辦點事。但是這次的失手讓段一軒逃回來,他大為震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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