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沈洛
他既傲慢又冷淡，分明是個討厭鬼。加上這陣子以來，他們之間一觸即發的氣氛、恍若敵人般的相處模式，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們的不和。可為什麼在她最無助的時刻，他卻又出現了，而且還對她這ど好？
被她大剌刺的視線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冷冷地低斥：「你見鬼了？！」
媽的！他柏征優還沒這ど關心一個不相干的人的死活過！
「這邊……都是要給我吃的？」顧璀璨屏住氣息等待他的回答。
「廢話。」柏征優微蹙起俊眉，不耐煩地說。
顧璀璨心裡急湧進一股股的暖流，她有些激動地頻頻喘氣。
即使他的回答是不耐的低斥，她也能感覺到在他不耐煩的外表和口氣下，那屬於他獨有的溫柔和關心。不會錯的，她真的感覺到了。
同時，她感覺到被暖流漲滿的胸口，有一個角落悄悄被入侵了……
想不到他也挺有良心的，總不枉上回他生病時，她去探望他。這傢伙還有救！
一時之間，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為了化解沈悶，顧璀璨故意找碴地抱怨道：「柏征優，我拜託你好不好！你要買消夜，也該買鹹酥雞或是滷味之類的，哪有人還特地去買排餐、簡餐的？」說著說著，她的鼻子居然醒了。
她略紅的眼睛讓柏征優十分地不自在，他有些焦躁地低斥道：「你吃就吃，話這麼多？！」
「我是要讓你知道咩！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這人不吃消夜的。」
為了掩飾自己滿腔的感動，顧璀璨坐到擺滿食物的辦公桌前。她一雙眼亮晶晶地望著滿桌子的美食，這一看，眼花撩亂到讓她不知道要從哪種下手才好。
「我吃消夜，但不會去吃你說的什麼鹹酥雞和滷味，我討厭路邊攤。」柏征優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拿來一份簡餐開始吃。
「像你這種人哪，一定動不動就跑『百樂琪』那種講求道地、品味，但卻貴死人的法國餐廳。」顧璀璨習慣性地損他。只不過，這一次少了火藥味。
「你錯了。」柏征優觀了眼她的吃相，暗暗搖頭。
「喔？怎麼說？」顧璀璨滿嘴食物，吃得不亦樂乎！
「你現在吃的東西，是我二姊夫店裡的餐食。我講求衛生、營養，所以不喜歡路邊攤。」柏征優很正經地解釋。
「喔，勉強相信你。也不能怪我這麼想，平時的你拽拽的、傲傲的，感覺起來就是享受慣了的人。」她看著他優雅的吃相，不可思議地說。「天哪，你連吃便當的樣子都很拽耶！」
她看看自己的桌面上，吃得」塌糊塗，和他比起來，她的吃相還真是粗魯得教人不敢領教喔！這是柯襄銳的桌子，明天他上班後發現他的桌子油膩膩的，一定會宰了她！
「這是你對救命恩人該說的話嗎？」柏征優挑起一道眉，語氣輕鬆。
「救命恩人？柏征優你竟然好意思這樣說？不過是一頓飯，居然敢自稱是我的救命恩人？若真要追究起來，上次你感冒、病得要死不活，我特地帶吃的給你，那才叫救命恩人好不好？」顧璀璨大驚小怪地揚聲叫道。
柏征優皺眉。「我很討厭有人在我耳邊大吼大叫。」
顧璀璨忽略他的話，斂下眼，有絲彆扭地坦白道：「喂！其實……其實你這人也不壞。」
「公司上上下下，把我當惡魔的，大概也只有你吧。」
在冷戰了好一陣子後，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平和地談話，由愉悅的氣氛看來，他們相談甚歡，忘了之前的種種不愉快。
「誰教你有事沒事就找我麻煩？根本就是公報私仇啊！」顧璀璨一臉無辜。
「如果你安分點，我有找你麻煩的機會嗎？」柏征優哼道。
「是沒錯。不過你要知道，每次被你削過後，周被卉都會當著我的面挑釁我。」想起死對頭，顧璀璨不禁咬牙切齒。
「你的個性衝動，的確很容易被激，緊接著一言行便不受控制。例如下午不顧後果撕毀明天該交的企劃案。」這是他這些日子以來的觀察心得。
「你還敢說？下午周筱卉走出你辦公室後，馬上跑來跟我炫耀，說你有多欣賞她的東西。我氣都氣死了，你還批評我的作品，我當然氣啊！」顧璀璨委屈地說。
柏征優挑眉，勸告道：「你該學會控制你的脾氣。」
「我也沒辦法，如果我不衝動，我就不是顧璀璨。」顧璀璨聳聳肩。
說到這個，他倒有個疑問。「既然你是霍克騫的妹妹，為什麼不同姓？」
「我告訴你，不過你可別說出去。噯，像你這麼拽的人，應該也沒什麼朋友可以說，那我就告訴你吧！」
她這番坦率的話可讓柏征優黑了半邊俊臉。這女人真是口無遮攔，不過，她說的的確是實情。他的朋友只有高天桓。
顧璀璨忽略了他落寞的神情，逕自陳述道：「我跟霍克騫不同姓，是因為媽媽堅持我得跟著她姓『顧』，我不曉得其中的原因，反正姓顧、姓霍都沒差。霍克騫的媽媽，也就是我大媽，之所以會嫁給我爸，全是因為利益關係而結合，其實他們早就互有情人了；只是礙於長輩的意思，不得不妥協。生下霍克騫之後，他們便協議，彼此擁有各自的感情生活。我大媽去世也好久了，不過，我媽一直不肯到紐約陪我爸住。」當她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連忙揮揮手，笑道：「不好意思，讓你聽我說這些。」
柏征優搖頭，表示不在意。
「你是霍克騫的妹妹……還真是讓人難以聯想。」霍克騫冷酷犀利，顧璀璨火爆衝動，雖說兩人外表皆屬出色，但個性相差有如天南地北。
「說到這個，我快被你氣炸了。你一定是聽周筱卉胡說八道了什ど對不對？」顧璀璨瞅著他問。
柏征優被她看得耳根發熱，遂以點頭表示。
「哼！昏君。」顧璀璨不客氣地斥責。她忽然記起，這頓飯是柏征優請客的，她還這樣罵他，好像有點過分。為了帶開話題，她伸手拿來一個飯後甜點——燒烤布丁。吃了一口，滿足地道：「真是太——好吃了。」
「吃完就繼續動工，我可以幫你。」對於自己不假思索便決定留下來陪她的舉動，柏征優有些微怔楞。
她一氣之下撕破企劃案，他也算是幫兇吧？所以陪她留下來加班是應該的。再說，半夜時分讓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獨自留下，那太危險了。
「謝謝喔。」顧璀璨低聲道謝。
「這還真不像你。」柏征優微微一笑，覺得眼前的她真是可愛。
「喂！你真的很不識好歹，我都跟你道謝了你還損我？」顧璀璨氣呼呼地說。
「全公司敢直呼我全名，還把我叫『喂』的人，大概只有你。」
「要我學周筱卉嬌滴滴地叫你一聲『柏總監』？」顧璀璨嫌惡地皺皺鼻子，擺明了十分不屑。
「你再繼續和我鬥嘴下去，你絕對會輸給周被卉。」柏征優瞪她一眼。這女人真是得寸進尺！
「好啦好啦！」
＊＊＊
凌晨六點，企劃案總算即將修正完畢。
「喂，你來看看。」顧璀璨興奮地叫喚他。
本來坐在一旁凝眼沉思，聽見她的叫喊，柏征優來到她身後。很自然地，一隻手臂撐在她的桌面上，專心地低頭檢視地攤放在桌面上的企劃。
他一靠近，顧璀璨馬上察覺到兩人之間氣氛的改變。
他靠得很近，近到呼吸吹拂著她的髮絲，挑惹著她紊亂的氣息。而他的胸膛就在她後方，一起一伏她都能感覺到……她的心在悸動，從沒有過的悸動……在面對小曲時，也不曾有過啊！
為了不被他發現自己在胡思亂想，顧璀璨僵直著身子，不敢動彈。
「可以了，你做得很好。」柏征優直立起高大的身軀，兩手插在西褲口袋裡，鬆了一口氣。
他一開口，顧璀璨便連忙收起雜亂的心思。
「柏征優，我得承認你真的很厲害，把我的缺點挑得有夠精準，難怪霍克騫千方百計要挖到你，還特別禮遇你。」顧璀璨說得有些不甚甘願。對於他，她是真的心服口服了。
「能夠從你嘴裡得到讚美，我果然很厲害。」他調侃道。
「喂，說真的，我們的談話居然可以一點火藥味也沒有，真是作夢也想不到。」顧璀璨回想起他們之前每見一次面就斗一次嘴的畫面，吃吃地發笑。而後一個正色，提起她一直避免談到的話題。「你必須就那天無緣無故凶我那件事道歉。
當然，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我不該由著底下的人在上班鈴聲響後還聚在一起聊天打屁，可是你可以好好說啊，講個話沒必要挾槍帶棍的。」
柏征優有點不好意思，他別開臉，低道：「我事後就後悔了，可是不知道怎ど跟你開口。每次想跟你講話，你都擺臉色給我看，我就……」他聳聳寬肩。「以後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