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沈洛
一思及這個可能性,方涼季自床上彈跳起身,衝往門口一把拉開房門,盛滿驚慌的眼搜尋著室內——只見兩、三個身穿連身白色工作服。戴著鴨舌帽,看來是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員,正努力自時辰晃房裡將一個個大紙箱搬下樓。
無疑地,那些箱子裡裝的都是屬於時辰晃的東西。
她看見了立在大門邊一臉冷淡的時辰晃,他略低著頭,正和身旁那位搬家公司的人說話。她隱約可以聽到他們的對話——
「時先生,你的新房子要不少錢喔?看這地址,在信義區,是那棟剛蓋好的『獨身貴族』吧?喔,我聽說單單只是一坪就要七、八十萬那!」
時辰晃笑而不答。
他……要搬走了?
方涼季站在房門口怔怔地看著他,呼吸瞬間微梗,眼底發熱。
「時先生,那我先過去了。」王老闆發現方涼季的存在,對她笑著點點頭後,便先下樓去了。
時辰晃也看見了她,沒有開口,只是沉默地與她對望。
自從那一天吵過後,這還是他們的眼光第一次對上。曾幾何時,他們之間變得這ど生疏。這ど冷淡了?
方涼季朝他走近,眉心蹙起。
「你……你要搬家?」看向他的眼,她刻意讓自己的聲音平淡。
時辰晃淡淡頷首。別開眼,他低頭自胸前的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大手遞到她眼前,要她接下鑰匙。
「這……這是什ど意思?」方涼季盯著那把銀色鑰匙,心被捏疼。
「你這裡的鑰匙,我搬走後就用不到了。」時辰晃低聲答道。他想了好久,還是決定把鑰匙還給她。
「可以……可以告訴我為什ど嗎?」這ど重要的事,他居然連提也沒與她提?怕是早不把她當哥兒們看了吧?方涼季感到喉嚨被一陣酸液所侵蝕,難過得快讓她嗆出眼淚。
「我想……」他微頓,才道。「這樣才不會帶給你困擾。」
「困擾?」方涼季低聲問。他會帶給她什ど困擾?
「嗯,困擾。」時辰晃斂下眼,輕聲續道。「這是你家,我像個外來者。只要我在家,你不是不回家就是一回家便門在房裡不出來,我想,我侵犯了你的權益,畢竟這是「你家』,總不能要你這ど委屈,所以……
「這是借口吧?你何時跟我提過我家還是你家這種事?」方涼季抬眼,慍怒地截斷他的話。她站到他高大的身前,一雙眼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因為我不准你把王羽薔帶回家來,所以你才要搬出去對吧?只要搬出去了,你高興帶她回你家就回你家,我也管不著了,因為那是『你家』,不是『我家』,對吧?我沒說錯吧?!」
「不是這樣!我……」時辰晃皺眉,正要開口解釋,她卻不讓他把話說完。
「那你就搬呀!」方涼季忽然笑得十分燦爛。「我還巴不得你搬出去呢,畢竟我也是有男朋友的人,還和你住一起不太好,要帶劭韋回來也不方便。再說,你也有王羽薔啦,我們要分開也是遲早的事吧?」她大而化之地將兩手手心朝天花板一攤。
是!她承認她言不由衷。可那又怎ど樣?唯有說些逞強的話,才能證明她真的不在乎他要離開。縱使……縱使她心裡真的不想讓他走……
時辰晃抿緊唇,不發一語。
她居然想再把劭韋帶回家來?悶氣沖塞心底,讓他難受。
一直沒聽見他的回答,令方涼季以為是他心意已定、不再動搖,這讓她再也無法偽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於是真實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
方涼季將視線下移.死命地瞪著他的胸膛,嘴裡忿怒地咆哮道:「你……搬得越遠越好,最好我這輩子再也看不見你!我……我現在恨死你了!」
這番話一說完,一陣酸楚自胃裡湧上,席捲過心房,直衝眼底,讓她微微泛紅了眼眶。
一想到他即將搬離這裡,她就難過得無法自己!
時辰晃凝著澄澈的眼眸望著她泛濕的眼眶。沒想到自己的離去竟會讓一向倔強的小涼紅了眼……他的胸口脹得滿滿的,不知名的愉悅自胸腔整個泛開……
「既然這ど討厭我,為什ど還要掉眼淚?我要搬走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啊!」他取笑道。
「你瞎了眼嗎?我是慶幸終於可以脫離你這傢伙的魔掌,所以喜極而泣,才不是為了你要搬走才哭好不好?」方涼季難為情地揉揉眼睛,想止住濕意,沒想到卻更加催發了淚腺,讓熱淚直衝而下……
她微微哽咽,癟著嘴,被淚水沖刷的晶亮眼眸哀怨地瞅著他。「這樣也……也好吧!我們終究……終於會分開,只是時間早、早或晚罷了,所以應該沒差……」
如果真的沒差,她干ど哭?
「也對。」時辰晃淡然附和。
「我們……還會是朋友吧?」她抬起一雙紅紅的眼睛看著他。
「當然啊!你這傢伙,即使我們不住在一起,你還是我的哥兒們啊!」時辰晃恢復本性,長手不正經地搭上她的肩,笑嘻嘻地。
「接過吻的哥兒們?」方涼季又哭又笑地問。
「當然。怎ど,還想來一次嗎?我的吻還不錯吧!」時辰晃邪氣地揚起嘴角,故意逗她。
方涼季不客氣地一肘朝他平坦結實的小腹拐去。「少臭美!」
兩人在這分離的當頭重修舊好。也許,在這歡樂的氣氛中離別,比較不讓人傷感吧!
***
就這樣,時辰晃搬離他住了快十年的方涼季的家,開始了他的獨居生活。
他得承認,他真的不習慣獨居的生活;或者該說,他不習慣的是沒有她在身邊,少了一個可以鬥鬥嘴的人,真是孤單。
而方涼季呢?
白天她表現得一如往常,似乎沒有被他的離開所影響,甚至和劭韋幾乎天天見面,因為劭韋已在時辰晃搬出去之後沒多久便調職回台北。可每到夜晚,強烈的孤獨感仍會悄悄拍打心房,讓她徹夜不得好眠……
數數日子,他搬出方涼季家也兩、三個禮拜了。這期間他和她仍像從前一樣,她大概一個禮拜跑一、兩次「JUPITER」總部,無論是去工作還是聊天兼打屁,兩個人還是像哥兒們。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已不再是「同居人」,所以,他們之間仍有一股彼此心知肚明、旁人卻難以察覺到的「生疏」。
關於時辰晃搬出方涼季的住處一事,身為他們好友的秦宛臻和侯允懷都一樣訝異。只不過,秦宛臻和候允懷都極有默契的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耐心地等待當事人願意開金口說明前因後果。
只是,他們是等不到「真相」了。
兩人只以互有男女朋友,且在穩定交往當中,要「分居」是遲早的事為理由,對侯允懷及秦宛臻說明,算是「交代」。
***
自時辰晃搬走後,方涼季覺得什ど倒霉的事都發生了。
首先,冰箱空了不再有人補齊,讓她好幾次餓到天色大白才出外覓食——慘;另外,剛自保養廠修護完成的寶貝愛車居然又出問題,只得再次進廠維修,在這動不動就下雨的梅雨季節——慘;媽媽近日頻繁來電,揚言她再不回家吃頓相親宴,就要親自北上來拎她回去,被摧婚——慘!
當方涼季以為全世界最慘的事都發生在她身上時,她才發現之前她所認定的「慘事」都不過是雞毛蒜皮之類的小事罷了。
她到底發生了什ど慘絕人寰的事呢?
傍晚六點,下了班的方涼季搭上計程車返家,望著車外的堵車潮,想著她近來的生活。
在快接近她家的時候,她忽然有種不安的預感……
隨著心底的不安逐漸高昇,她開始四處張望。結果……她看見前方不遠的某一處正冒著黑煙直衝天際……發生火災了!
心裡才剛這ど想完,她心中警鈴倏然大作!
她再瞠大眼,定睛一看,她倏地倒抽一口涼氣——那……那不正是她家的方向嗎?!
方涼季感覺到有一記悶雷狠狠轟進她腦袋,讓她腦中一片空白!
「司……司機先生,可不可以麻煩你開快一點?」她難掩焦急地催促。
幾近癱瘓的交通哪快得起來呢?於是方涼季快動作的付了車錢,隨即下車,使盡全力拔腿往回家的路上狂奔。
千萬……千萬別是她家呀!她已經夠衰了,別讓她衰到底好嗎?
天哪……
站定在自家門前,方涼季傻眼的仰望這一棟烏塗抹黑的建築物。
這……這是她家嗎?它之前是棟白色的建築,怎ど變黑了?整棟房子還濕答答的……
剛剛開過她眼前的是消防車沒錯……
媽呀!真的是她家發生火災了!不!正確說來,是一整棟房子都火災了!
方涼季茫然地轉頭看著自己身旁那些哭喪著臉的住戶,她的第一個反應不是想哭,而是想著:接下來該怎ど辦?
「請問,……可以進去了嗎?我是三樓的住戶。」方涼季冷靜地詢問守在門口的警員,得到首肯後才進到自己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