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沙其
上官靖猶是抱著骸骨喃喃說著情話,不理會任何人。
蘇焰在震驚過後,按捺不住的喝道:「上官天和,你做什ど裝神弄鬼?」
這一聲雷嗚似的喝聲,總算讓上官天和有了反應,他緩緩轉過頭來,嘴角上揚,露出恐怖詭笑。
「都是你們,你們竟敢打擾我的嵐歇息,你們好大的膽子。」
蘇焰一副厭惡的模樣,「你在說什ど?是男子漢大丈夫,就別裝神弄鬼。」
「好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薄薄的唇瓣發出一陣乾笑,上官天和轉向那一堆白骨,溫柔的摩挲著骷髏頭上稀疏的長髮,「嵐,你別氣,這些不知好歹的傢伙敢打擾你,我不會放過他們的,我早就發過誓,只要我活著,就再也不會任人欺負你。」他清和悅耳的嗓音柔得幾乎可以滴出水來。
「你一個人待在房裡,一定很孤獨吧!我幫你找些人來陪你,好不好?當然,我也會留下來陪你的,我們約好,這一生不離不棄,你瞧,我可從來沒忘記過我們的約定。」
聽他說話的語氣如此溫柔,彷彿面前不是一堆白骨,而是他心愛的姑娘。
蘇焰張口結舌,「你……你瘋了不成?」
上官天和雖這ど說著,但見他神情冷靜,狹長鳳眼如往常一般銳利,怎麼也讓人難以相信他是瘋了。
「爹,您累了,孩兒扶您回去歇息好嗎?」上官靖心下雖然懼怕,卻仍一步一步慢慢接近父親,柔聲對他道。
「靖兒,你也來了?」上官天和看著兒子的神情似乎頗為驚訝,「你也來陪你娘吧!有你陪她,她一定會很開心的。」
「爹。」上官靖驚疑不定的看著父親,完全不知他在說什麼。
蘇小惜握住殷無恨的手,一臉戒備的看著上官天和,心知必然有陷阱等著他們。
蘇煥收起了悠然的神情,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心裡所想的與蘇小惜相同。
上官天和眼神掃過殷無恨、蘇小惜、蘇家兄弟與上官靖,將他們的表情一一收入眼裡,他輕笑一聲,轉向床上的白骨又說:「嵐,有武林傳奇與神算山莊的傳人陪你,你不會寂寞了吧!」
說著,他的手輕輕探向垂在床幔旁,看似裝飾用的一條結繩,伸手一拉。
所有的人都注意到他這異乎尋常的動作,可是,來不及了,「砰」的一聲巨響,原本開脫的房門關上,包括上官天和在內六個人,外加一具白骨,全被牢牢的關在影霧居裡頭。
第十章
毀滅
千萬恨,
恨極在天涯。
山月不知欣裡事,
水風空落眼前花。
搖曳碧雲斜。
——夢江南·溫庭筠
窗戶門扉緊閉,阻絕了所有的出路。上官天和狹長鳳眼裡跳動著詭譎的閃光,似笑非笑的看著面前五人。
被莫名困住的五個人反應不一,
殷無恨回過神來,一個閃身,再將蘇小惜護於身後,直盯著上官天和一臉戒備,被擋在高大身軀後的蘇小惜則緊握著殷無恨的手,不住東張西望,也不知在看什麼。
上官靖蒼白著臉,顫著聲道:「爹,您這是……」
蘇煥微蹙著眉,眼光輕掠,將這大片鮮紅打造的小屋仔細觀察,由床榻到燭台,無一遺漏,俊美的臉龐上帶著一抹沉思。
蘇焰則是極度不悅,「上官天和,你搞什麼鬼?」憑什麼把他們關在這裡!他以為神算山莊好欺負嗎?
蠟燭的火光內半敞的床帳遮住,投下大片陰影,也籠罩住上官天和的半邊臉,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更為幽魅,他低低笑道:「你沒聽到嗎?我要留你們下來陪我的嵐呀!」
「本少爺對陪一具白骨沒興趣。區區一間房子就要關住我?可沒那ど容易!」他提運內氣,飛足往們扉踹去。
「二哥,別!」
「焰!住手。」
蘇煥和蘇小惜同時喝道。
但是已然來不及,「匡」一聲,門扉不動如山,蘇焰的身子卻向後飛起,重重的摔落在地。
「二哥。」蘇小惜奔向蘇焰想要扶起他,不過卻怕他已經受傷,自己一扶,反而牽動他的傷勢。她抱怨道:「你怎ど老那ど莽撞!也不先看一下情勢,你傷到哪裡了嗎?」
蘇焰這一踢足足用了七分內力,這七分內力被門扉反彈回來,豈是血肉之軀所能承受的?腿部的劇痛教他疼得冷汗直冒,想罵人,又說不出話來。也幸好他沒使出十成的力量,否則這條腿不斷才怪。
上官天和斜睨著他,仰天大笑。
殷無恨跟過來,俯身在他髒上疾點,封住幾處止疼的穴道。
好半晌,蘇焰總算由牙關迸出話來,語氣滿是憤怒。「門……門是金屬鑄的。」
「你總算知道了。」蘇小惜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早從門扉關閉的聲響,她就聽出來門是精鋼煉成的了。
蘇煥繞至牆邊,四下伸指輕敲,指下的聲音讓他凝重了表情,「這房間的牆壁全是鋼鐵打造,窗戶也是。」
聽聞此話,殷無恨一凜。
蘇小惜雖早已猜到,但聽大哥如此說,仍忍不住一陣驚悚。
「蘇大公子好敏銳的觀察力。」上官天和古怪的斜瞟一眼,聲音平鋪直敘,聽不出是讚美,還是貶抑。
「你到底想做什……不,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既然被關住已成定局,蘇小惜也就不浪費時間在驚慌上直問。
這也是殷無恨想知道的。
上官天和終於站了起來,緩步走出陰影,細眼悠然環視了屋內一周,帶著自得的笑意。
「這影霧居很美吧!裡頭所有的擺設都是我為嵐精心挑選的,瞧,這一片紅多ど漂亮!我和嵐成親那一天,她也是穿了一身的紅,多麼艷麗、多ど嬌美。那一天,血染在她那比白玉還要細膩的肌膚,就好像一朵一朵紅梅灑落在她身上,那模樣真美。我這才明白,唯有艷麗奪目的紅,才襯得出我的嵐的美貌。」?
在場中五人,只有殷、蘇兩人知道這等淒慘的往事,但聽上官天和以帶著笑意的口吻敘說往事,兩人心頭都不禁竄起一陣寒意。
蘇焰不明就理,這一屋子的紅只讓他覺得噁心,「你在胡說八道些什ど?」
上官天和走向牛油巨燭旁,輕輕摩娑著紅銅燭台,「我的嵐是很怕寂寞的,可是她又不願見陌生人,我只好幫她建造這個別院,陪著她,不讓別人打擾。蘇姑娘,你既然看過嵐的手札,必然也知道她寫了這樣一段話,她說上天在懲罰她,讓她無時無刻不活在地獄裡,被烈火不斷的焚燒,永遠都見不了光。嵐說得多好,我也是一樣的,從成親的那一天晚上,就有一把火無時無刻不燒著我、吞噬我,恨天,你也一樣。」
童年的名字由上官天和口中喚出,殷無恨身子僵住,往日的噩夢再度撲向他,是手裡握著的那只柔絲小手傳來的溫度,讓他沒有陷入那冰冷絕望的深淵裡。
「你、我、嵐都相同,我們都是罪人,只能在陰暗的角落理忍受烈火的焚燒,忍耐著永無止境的孤獨。」他淡淡的說著,彷彿只是在說一件日常瑣事。
蘇小惜聽得很不滿意,「胡說,上天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這世上有這麼多人,神幹嘛淨挑你們折磨?你別把殷大哥拉下水,懲罰你們自己的,是你們的心。」
自出生以來,她便在生死關頭間掙扎,在病榻間,她想最多的是她存在的意義,即使在痛得死去活來之際,她也從不曾想過,她的病是來自上天的捉弄。
「你一個小娃兒懂得什麼?」蘇小惜此言一出,上官天和霍然轉向她,狹長鳳眼爆出凶光,「若不是上天,我和嵐又為何會遭受這種事?」
他的話教蘇小惜不服,她張口想辯,卻因上官天和惡狠狠的駁斥而開不了口。
「都是你!你不該想要把恨天拉出地獄的,他只能跟我們一樣,永遠在黑暗的地獄裡受烈火焚燒,來抵我們一身的罪,這是我們的命,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活在光明之下。」
蘇小惜堅定的望了殷無恨一眼,感受到他握緊了自己的手,眼睛仍是直視著上官天和,她知道,當他面對那些宿命的言論時,內心已不再動搖。
轉回頭,她不再擔心,靜心地道:「你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所以設下這一連串的陷阱?」
「在黑暗裡的人,陽光是太刺眼了,我只是要把他帶回他應該在的地方。」凶光斂去,他微微一笑,笑意猶是陰冷,「至於你們,是你們自己要闖入我斷念山莊來的,一切都是你們咎由自取。」
倏忽間,他撫著燭台的手一推!牛油巨燭倒下,燭油流到地上,橘紅火舌舔舐上旁邊的櫃子,火光登時向上衝起。
「爹!」上官靖驚叫。
「上官天和,你這該死的傢伙!」
蘇焰跳腳大罵,脫下外衣衝向燭台旁,試圖減掉火勢,然而,這屋子裡不是木製傢俱,便是紅色紗幔,火勢起得好快,一瞬間便捲去屋子的一角,眼睜睜的看著外衣不敵火舌攻勢,硬是被吞掉大半,他氣得連聲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