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容顏
「人呢?」瞥了眼窗外的落日餘暉,雲棲俍眉頭攏了攏。
比他預計的早?!
而且原該出現向他稟明一切的五侍竟破天荒的不見半個人影,可見他交代的事必定出了問題。
而且還是個大問題。
一個不可原諒的大問題。
因為他交代的事對她們五人而言,就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簡單,根本不該出任何問題。
「在夫人房裡。」雖然隔著一道門,雲棲俍根本看不到左弋,但左弋仍恭敬的屈著身。
「讓她們來見我,立刻。」
「是。」
「你們教我失望了。」雲棲俍語氣如春風般和煦輕柔。
「屬下該死!」立在雲棲俍身後的紅梅、橙柳、黃櫻、綠竹、紫絮一聞言,原本已發白的臉色瞬時變得更加慘白。
低垂著頭的五人彼此交換了下眼神後,便有志一同的將驚懼的目光轉向雲棲俍散發著不悅氣息的背影。
跟了雲棲俍那麼多年,她們相當清楚當他說話越是輕柔和善,懲治就越加冷血恐怖;笑意越是和煦盎然,手段就越加殘酷無情。
「你們應當知道棲俍聖宮只留有用之人。」
這也就是棲俍聖宮為何沒有棲雲皇宮易守難攻的堅固堡壘,和萬中選一的精銳禁軍,卻還能在防守力和攻擊力上都遠遠超過棲雲皇宮而穩固難侵的理由,因為凡聖宮之人皆能守、善攻。
當然,朱媥媥是唯一的例外。
「是。」打從她們踏入棲浪聖宮開始,就清楚知道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殘酷世界,唯有強者方能愜意生存,因此她們莫不咬牙硬挺過那段痛不欲生的非人訓練,讓自己蛻變成高人一等的炫目彩蝶。
「既然知道,那你們誰能告訴我,為何一個好好的人跟你們直著走出去,卻橫著被扛回來嗎?」
他不過是想讓朱俍受點活罪、學點乖,怎麼都沒想過她竟會被整治到只剩一口氣。
雖然他並不在乎她被整治得有多慘,反正只要她一息尚存,不怕無法恢復又蹦又跳的模樣。
但他卻相當在乎自己的指示是否有被徹底奉行,完美達成。
這就是為何綠竹甘願將珍貴的碧綠丹浪費在朱媥媥身上,因為雲棲俍只指示要她受罪,沒讓她受傷。
「請爺降罪。」
「如此簡單的一件差事你們都完成不了,棲俍聖宮留你們何用?」若非念在她們每個人都有可能是姻緣卦象所示之人,他絕不會浪費時間與她們囉唆,而是直接讓人毀了她們後丟出宮外。
「屬下自願請縊。」五女異口同聲道。
她們很清楚雲棲俍不講情,只講績效。
在他眼裡,無用之人留之無用,更毋需與之多費唇舌,隨其自處——堅貞者求死,貪生者苟活離宮,終生遭棲雲國人唾棄、鄙夷。
五女皆非棲雲國人,大可離宮返回其國,逍遙生活,可偏偏雲棲俍對她們都有天大的恩惠,以致她們早已立誓他要她們生,她們就服侍他終生,他若要她們死,她們亦甘願以死相殉。
所以與其被驅離苟活,她們寧可以死報恩。
「死人對我無用,所以想死就離遠點,別污穢了我的地方。」
「謝爺開恩。」
「想留下來,就從跌倒處爬起來,直到站穩為止。在沒站穩以前,你們就先跟著媥媥夫人,好好當她的侍女,小心看顧著她,別再讓她出意外,懂嗎?」
「懂。」五侍知道雲棲俍是故意要折損她們的傲氣,所以才讓她們屈於她們最瞧不起的朱媥媥之下,成為真正的侍女。
也就是說從今而後,她們再也不能給朱媥媥臉色看,反而要看朱媥媥的臉色過日子,任她糟蹋了。
那真是比要她們死還教她們難受!
雲棲俍閉著眼,倚在床畔吹簫。
簫聲清脆悠揚,和著屋外的陣陣蟲叫蛙鳴,儼然成了一首最天然的交響樂,令人聽得身心舒暢,如癡如醉。
可惜缺乏音樂細胞的朱媥媥只覺陣陣噪音盈耳,吵得她不得不睜開雙眼看到底是哪個缺乏公德心的人在製造噪音。
但她的眼才稍稍撐開一條縫,她就毅然決然地再次緊閉雙眼,甚至閉得比原先都緊,因為她已經看清楚正在製造噪音的那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了。
原來是那個專門欺負ㄌㄤ的俍爺呀,難怪沒人敢來抗議!朱媥媥滿心不屑地撇撇嘴。
驀地,簫聲停止。
朱媥媥連忙裝出尚在昏睡的模樣。
雲棲俍放下簫,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眼。
「左弋,取水來。」他一彈指,一直守在外室的左弋立刻出現在門邊。
「是。」
不消片刻,左弋再次出現在內室門邊,只不過這回手上已經多了一桶水。
「拿進來。」雲棲俍站起身。
「是。」話音一落,左戈已然站定在雲棲俍左後方一步處。
「你要自己睜開眼,還是要我幫你?」雲棲俍輕喃著,像在自言自語。
他不喜歡被蒙騙,可她卻擺明了意圖蒙騙他!
不會吧!他怎麼知道她已經醒啦?是他太神了,還是她裝睡的技術太過肉腳呀?被識破的朱媥媥雖然有些尷尬,但仍執意閉著眼不理他,認定他剛剛說的「拿水」不過在裝腔作勢,純粹嚇她罷了。
「清醒了嗎?」語落,水下。
淋得一臉水的朱媥媥宛如被雷劈到般當場彈跳而起,滿是哀怨的表情。
因為那水既冰且寒!
「召紅梅進來。」雲棲俍直視朱媥媥說道。
「是。」早已退到外室的左弋領命而去。
朱媥媥呆了下。她原以為雲棲俍是在對她下令,幸而左弋早她一步開口,她才沒又鬧出笑話。
「醒了?」他以黑玉簫挑起她的下頷。
「醒了。」冷得直打哆嗦的朱媥媥被他黑陰陰的眼瞳盯得心裡直發毛,是以乖順的點了下頭。
「你不會洗衣。」他將視線轉向她纏著布條的雙手。
朱媥媥將他的肯定句聽成了問句,因此悻悻地問了句,「你的觀點還是我的?」一見他重新對上她的眼,她就逕自說下去:「如果是我的,那我會。」
「如果是我的呢?」
「我又不是你,我怎麼知道你對會的定義是會到哪種程度呀?」她裝傻的眨了眨眼。
想也知道依他那種陰森龜毛的性子絕對見不得半點瑕疵,所以她那種過水關的洗衣法在他眼裡肯定和不會是一樣的。
「至少不能帶血。」想起那件沾滿血漬的衣裳,雲棲俍不禁攏了下眉。
「喔。」朱媥媥乖順的偷偷瞞了他一眼。他這是在心疼她嗎?
「爺。」紅梅已來到,恭敬的立在門邊等候雲棲俍指示。
「進來看著辦。」雲棲俍言簡意賅的說道。
「是。」紅梅才踏入室內,雙眼已然將所有的人事物觀遍,遂直接朝朱媥媥行去,執起她的手重新上藥包紮。
「你……你要做什麼?」忽見紅梅將手探到她的胸前,朱媥媥連忙伸手護胸,以免被吃了免費豆腐。
「為夫人更衣。」低垂著眼的紅梅語氣謙和,表情柔和。
「你病了?」朱媥媥戒慎的望著紅梅。
「謝謝夫人關心。」紅梅嘴上說著,手也不忘繼續探向朱媥媥。
「你幹什麼?我看你不是病了,是吃錯藥了。」還是春藥!要不怎麼飢不擇食到猛扒女人衣服?朱媥媥死捉著胸前環扣,說什麼也不肯放手。
開玩笑!被女人吃豆腐事小,春光外洩給那個賴著不走的黑衣男才事大。
她現在可是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若一個不小心洩了那麼一點光,讓他忽然獸性大發的壓上前來,那她不死也去掉半條命了。
「夫人,請您高抬貴手勿為難紅梅。」極想發飆的紅梅努力嚥下傲氣,低聲下氣的請求朱媥媥。
「你別搶我的話好不好,我才要請你高抬貴手別刁難我哩。」朱媥媥邊說邊偷偷瞄了眼雲棲俍。
雲棲俍面露微笑的望著紅梅,讓紅梅就算沒面向他都感覺得到他對自己的效率很是不滿。
「夫人——」
「你不用說了,就算天皇老子來說項我都不脫。」見雲棲俍對她反抗紅梅沒什麼反應,朱媥媥說話就更大聲了。
「是嗎?」
「當然。」頭抬得高高的朱媥媥一時不察,沒留意到這回開口的不是紅梅,而是一直沒說話的雲棲俍,所以回應得可大聲了。
「也就是說,就算我開口都沒用了?」他問得極為和煦。
「對……」忽然迎上雲棲俍的眼,窺見其中蘊藏風暴,朱媥媥這才後知後覺的嚥了下唾沫,很硬的轉口道:「對……不起,請問你剛剛說了什麼,我一時失神沒聽清楚耶。」
「失神?跟我在一起有這麼無趣嗎?」誰見著他不屏氣凝神,她居然說她一時失神?!
「當然……不。我是因為痛過了頭,神智游離,所以才會一不小心閃了神,幸好你在這兒,我才能在最短的時間集中精神,召回游離的神智,恢復清醒。」見他眼中的風暴瞬間轉強,朱媥媥想不識相都不成。
不過她這下子終於明白,為何古代那些伴在君王身側的人都那麼沒格,淨說阿諛諂媚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