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傲慢金釵

第20頁 文 / 任倩筠

    這樣想著時,天空突然響起了轟轟雷鳴,她睜開眼看著遠方天空一道又一道閃電,心中突然明白——

    是了,當日卡在這個身體裡時,也是聽到這樣的雷聲,接著轟隆一響,自己就突然能夠活動了。

    是的,就是這樣!

    只要自己持續站在雨中,說不定雷會打中自己,便可以讓她脫離這個身體,回到現代了。

    她當下忘了身體的寒冷,也不管兩岸樓閣推窗出來觀看的人指指點點,這幾日來閱讀的佛經—一在心中流過;只要意志堅定,她一定能脫離這個身體,回到現代的。

    她再度閉上眼,想靜心幫助自己集中意志,但一閉上眼,朱懷文的影像便充斥腦海,她懊惱地在心裡低咒,還想著他幹什麼?

    就在此時,她隱約看見離長板橋不遠的另一座橋上,一個穿著紅色蟒袍的男子匆促地奔跑過橋,過了橋之後,左右張望,似是拿不定主意該往哪一邊;過了一會兒,轉頭又匆匆跑回橋上,到了橋的另一面,仍是左右張望,拿不定主意要往哪一邊,於是又回到橋中央,還是左右張望,似乎正在苦苦思索到底要往哪一邊?

    眼見他如走馬燈一般跑過來又跑過去,最終的結果竟是回到橋上重新思索,她不禁打從心底笑了出來,心想,這人也真呆,不會先過橋往左邊走,找不到再往右邊走,然後回橋的另一端,再如法炮製一遍嗎?像他這樣在橋上舉棋不定,不是平白無故地耽誤了許多時間?

    其實雨下得很大,他若著一般的灰布青衣,站在長板橋上的她本是不易瞧見的,但那人偏偏穿了一身的紅蟒袍,就算是在視線不佳的雨中,仍然極易引人注意。

    那人背對著她,似乎正傻傻地瞪著遠方,過了一會兒,重重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又重重地捶了一下橋欄,看起來像是懊惱到了極點。

    她見他好像歎了一口氣肩膀無力地垂下,然後趴在橋上不知是沮喪還是在哭泣,一會兒,突然又猛然抬起頭來,像是生出了無比勇氣似的,又急急忙忙地準備過橋去。

    看到這裡,她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人的呆樣,還真像極了朱懷文。

    這麼想著,她心中猛地一震,該不會……

    那人剛好在此時轉過身來,一眼瞥見橋上的她,呆了一呆,隨即撲身撐著橋欄,身體俯向前,這樣一來,縱使容貌不清楚,卻認出彼此的身形來了。他指著她,大喊:「卿卿!」

    這一聲宛如雷鳴,轟隆隆傳人她耳內,她頓時呆了。是夢嗎?競是朱懷文的聲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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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久,那聲音越來越近,朱懷文抹著臉上的雨水,又驚又喜,邊喊著她的名字,邊跑上橋來。

    由於腳步急促,朱懷文上橋時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雖然狼狽不堪,但總算是來到她的面前了。

    「卿卿,卿卿……

    朱懷文連喊她兩次,但她充耳未聞,雙眼雖然看著他,但卻好像是越過他,看向更遠的地方。

    「卿——」他話未說完,啪地一聲,臉上已然吃了她重重的一巴掌。

    「你——」第二句未完,另一邊臉又吃了她一巴掌,他捧著雙頰,又驚又怒地大聲斥問:「你為什麼打我?」

    「你這陣子跑去哪裡了?」

    她嘶啞著嗓子大聲問著,眼裡充滿了淚水。

    他負氣地回道:「我……我還能去哪裡?自然是回家去啊!」

    他本來歡歡喜喜地自王府出來,跟著八人大轎往賈府迎親,誰知寶珠一見到他,像是見到怪物一樣,指著他連喊了三聲之後,突然「哇」的一聲大哭出來,接著便扯開新娘的紅蓋頭,露出瑞珠猝不及防的一張臉,之後又笑著對瑞珠說,是他,居然是他!

    然後便是瑞珠更為驚天動地的哭叫聲。好不容易聽她又哭又笑地把經過的事情說出來之後,他急得派人四處尋找,深恐她一時想不開,跳了秦淮河,這才在橋上像個瘋子似的跑過來跑過去。

    正在絕望沮喪之際,忽然聽到另一端橋上傳來清脆的笑聲,一看之下,居然就是追尋不著的她,他當下驚喜,只覺心情陡然由谷底升上了雲端,但給她這麼兩耳光一打,不僅又從雲端掉到谷底,也跟著動了氣。

    「回家去……回家去……」

    她喃喃地重複著,心情也是如洗三溫暖,正想問他你家到底在哪裡時,忽然看見他身上的紅蟒袍,當下只覺得一片天昏地暗,無法細想,氣急敗壞地扯著他的蟒袍問:「那你……你又為什麼穿成這樣?」

    「我大喜之日不穿這樣要穿怎樣?」

    他被逼急了,口氣也跟著差了起來。

    「大喜之日?」她看著他怔怔地重複著,「大喜之日……大喜之日……」只覺渾身酸軟,略一搖晃,再也無法支撐。

    「卿卿?」

    朱懷文見狀慌忙上前接住她的身子,滿腔的怒氣在見到她這個樣子之後,立刻又轉為擔憂。

    「你……你怎麼樣?」

    「你不要抱我!」她不知哪裡生出來的力氣,居然推開了他,癲狂地撲到橋欄,對著天空滄涼地笑了起來。「你果然騙了我……你騙了我……你……」

    她忽然轉過身揚起手,又要朝朱懷文的臉頰打來,不過這次他緊緊扣住了她的手腕。

    「又想打我,你講理不講理?」

    見他語氣嚴厲,她心中更加悲憤,此時雷聲大作,就像要將天地都劈開一樣,她望著天邊的閃電,直覺今天的雷來得詭異,直如當時打中陶像的一般,心想也許自己就快要回去了,不由得深深望了他一眼,悲切地道:「算了,不管你是騙了我抑或我自作自受那都不重要了。」

    她輕輕推開他的手,再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要回去了……永遠永遠都不會再回到這兒了……」

    今天的雷打得這樣響,她得先找到一個空曠的地方……

    朱懷文見她說到最後竟似生離死別一般,再見她舉步往橋下走,背影無限淒涼,猛然想起她曾開玩笑地問他,如果她變成陶像的話,他要怎麼辦?

    想起了這段對話,他突然有種將要失去她的感覺,嚇得趕緊往前,自背後緊緊地抱住她。

    「卿卿,你……你這是要去哪裡?你……你在生我的氣嗎?」

    她不語,逕自看著大邊的閃電,如此一來,朱懷文更是打從心底害怕起來,一雙手臂收得更緊,言語已然帶著哽咽了。

    「卿卿,你生我的氣,不想再理我了嗎?好……

    好嘛!我向你道歉,雖然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什麼地方騙了你,但是既然你生氣,那就一定是我的錯了,你的巴掌打得好。打得好,我、我跟你賠罪便是,你別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我朱懷文自從降生在康王府以來,從來沒有人打過我,只有你——」

    「你說什麼?你說你朱懷文什麼?」

    陡然升高的音量把朱懷文給嚇了一跳,秦可卿轉過身來,像是發現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顫抖地道:「你……你再說一次,你朱懷文什麼?」

    「我朱懷文自從降生在康王府以來,一直被人捧在掌心呵護著,莫說打,就連大聲罵我一句我的父母親也捨不得,就只有你……你怎麼又打我?你怎麼……卿卿?」

    她又打了他一耳光,接著撲到他懷中,又捶又打地罵道:「你騙我,你這個該死的朱懷文,你一直在騙我!」

    「我……我哪有啊?」

    他哇哇大叫,含冤莫白地申辯:「我說要去你府上提親,當天不就請我娘親自到賈府去提親了嗎?我說一定會盡快娶你,這不就來娶你了嗎?我到底哪裡騙了你?」

    她抬起頭,又氣又怨地道:「你還說沒有?你明明就是康府的小王爺,為什麼一直沒有告訴我?為什麼一直騙我?」

    「他沒有騙你,只是他實在太呆太蠢,忘記告訴你罷了,可卿嫂子。」

    一道清脆的聲音笑嘻嘻地插了進來,秦可卿回頭一看,赫然是盛裝的朱懷瑩。

    「朱懷瑩!」朱懷文咬牙切齒地道,「我好歹是你的哥哥、今天的新郎官,你、你怎麼可以一見面就說我呆呢?」朱懷瑩慢條斯理地頂了回去:「你若不呆,怎麼會忘記告訴大嫂你就是康府的小王爺呢?你若不果,又怎麼會忘記告訴大嫂,得得大師是咱們的爹,也就是康王爺呢?你若不果,怎麼會忘記讓娘告訴賈老夫人,說你朱懷文是在秦淮河的眉香樓跟大嫂約好了要來娶她呢?你若不呆,怎麼會讓大嫂一個人在雨中站這麼久,也不曉得趕快找個地方先避一避,光顧著跟她吵呢?你若不呆,大嫂又怎會動不動就甩你耳刮子呢?我說了這麼多,你倒是自己仔細想想,你呆也不呆?」

    秦可卿滿腔怒火早已被她這麼左一句大嫂、右一句大嫂的給叫得氣消了,再看朱懷文一臉憤慨卻又無從辯駁的模樣,她抿著嘴,當場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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