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安琪
楔子
齊洛知道自己正在何心蓶做夢，但是他並沒有立即醒來。
他夢到一個許久不曾見面的女人，在他夢中出現。
那清雅秀麗的容貌、溫柔的笑顏，都令他如此熟悉！
夢中的她不知看見什麼，兩眼睜得好大，眸中滿是驚喜。只見她邁開細碎的步伐，筆直朝他所站的方向衝來。
片刻後，他發現自己被一個柔軟嬌小的身軀撞倒在草地上，他這才知道，剛才她之所以露出那種欣喜若狂的表情，正是因為看見他！
她發上的淡然香氣，陣陣飄入他的鼻端，令他心醉神迷。
她將臉蛋貼在他的胸膛上，兩隻小手則緊緊抱著他的腰……她好像在哭，因為他聽見胸膛前傳來低低的啜泣聲。
他伸出手，心疼地碰觸她柔細的髮絲。
「別哭……」他呢喃安慰道。
她用力搖頭，哭得更加傷心。
「乖！別哭了……」他伸出手，輕輕地摟著她的肩膀，柔聲安慰。
她抬起頭，睜大充滿淚水的晶瑩雙眸，默默地凝望著他，像有千言萬語想說。
偏偏此時，一陣刺耳的鈴聲在他耳邊響起，他皺了皺眉，決定忽略那個吵人的聲響，繼續和她說話。
「你想說什麼？沒關係，你說，我聽！」
她搖了搖頭，一種無言的哀傷，出現在她含著淚水的眼眸中。
鈴聲持續響著，女孩的身影開始逐漸淡去……
「別走！我不會離開你的，你有什麼話想告訴我，儘管說──」齊洛急忙伸出手想挽留她。
但女孩的身影愈來愈模糊，隨即消失不見……
「別走！等等──」
齊洛大喊著從夢中醒來，迅速彈坐起身，雙手還維持著擁抱的姿勢。
他氣息凌亂，胸膛劇烈起伏，他耙過濃密的黑髮，發現自己一身都是汗。
驚擾他夢境的鈴聲仍持續響著，他低咒著掀開薄被，下床接電話。
「哪位？」他有些不耐地。
「齊洛，起床了？」趙蘭妮嬌甜的嗓音自話筒的另一端傳來。
「嗯，剛起來。有事？」他轉頭注視窗外，都黃昏了。
昨晚他趕著繪製一張設計圖稿，直到天亮了才入睡。
「早上你傳過來的圖，我爸都看過了，他覺得很滿意，這次紀念館的CASE，決定就用你的設計圖。」
「替我謝謝趙董。」齊洛略微揚起笑。
「何不等你見到他時，再親自向他道謝？」趙蘭妮甜甜地一笑。
「也好！對了，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他慵懶地問。
「當然不止這件事。為了慶祝你的設計圖再次被採用，我這個女朋友決定請你吃飯慶祝。」她高興地宣佈。
「不必了！反正我的圖也不是第一次被採用，就不必這麼大費周章了。」齊洛淡淡地拒絕。
「那麼你也不想見我了？」趙蘭妮嘟起嘴，抱怨道：「為了趕畫這張圖，我們已經將近半個月沒見面了，難道你完全不想我？」
不！這個答案迅速浮現在齊洛心中，但他選擇沉默地保留不說。
雖然和趙蘭妮交往已有一年多，不知為什麼，他對她就是激不起濃烈的情愛，他甚至連吻她的慾望都沒有。
她曾經幾次暗示，想留在他的住處過夜，都被他找借口婉拒了。
在還沒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前，他不想欠她更多。
「就陪我吃頓飯，會花去你多少時間呢？還是你認為就算陪我吃飯，也是浪費時間？」
「我不是這個意思。」齊洛歎息。
「那就是同意囉？晚上七點，我在皮洛耶餐廳等你。」
「蘭妮──」
「等會兒見！」趙蘭妮不等他說完，逕自掛上電話。
在齊洛面前，她雖竭力控制自己的大小姐脾氣，但與生俱來的嬌氣有時還是難免不自覺流露。
齊洛望著發出嘟嘟聲的話筒，歎了口氣，掛回話筒，準備洗澡出門赴約。
想起剛才夢中出現的女人，他的眼眸中出現一絲悵然。
四年了……
第一章
花香飄動、燭影搖曳的餐廳裡，齊洛與趙蘭妮隔桌對坐，兩人沉默地進食，偶爾抬頭交談幾句。
這是東區一間相當高級的法國餐廳，位於趙氏營建公司所蓋的摩天大樓之中，而這棟大樓，正是齊洛與趙氏營建合作的作品之一。
皮洛耶餐廳利用整片透明的強化玻璃為牆，讓前來用餐的客人，可以一邊享受美食，一邊欣賞窗外的景色。
趙蘭妮最喜歡來這裡用餐，不只因為這裡是她父親趙智庸的公司所建，更因為在這間高級餐廳用餐，符合她崇高的身份與地位。
雖然齊洛並不怎麼喜歡，這裡拘束的用餐氣氛，不過為了省去每次都得花心思找餐廳的麻煩，他一直迎合女友的喜好，重複吃著早已吃膩的法國料理。
喝完餐後酒，齊洛轉頭凝視玻璃窗外的萬家燈火，黑玉般的深色瞳眸毫無一絲波瀾。
他已經記不得是從何時起，自己對任何事物不再感興趣，美女、美食、美景，沒有一樣能令他展開笑顏，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有時候他真的害怕，若再這麼繼續下去，他恐怕連自己最愛的建築設計，都會失去熱誠。
「齊洛，蔣氏企業那件購物大樓設計案，進行得如何？」趙蘭妮放下食用甜點的小湯匙，拿起餐巾，優雅地輕拭唇膏依然完好無瑕的雙唇。
「目前正密切聯繫中，一切算進行得很順利。」他懶洋洋地回答。
「那真是太好了！」
齊洛瞥了瞥腕上昂貴的瑞士手工表，淡淡地問：「吃飽了？」
「嗯！」趙蘭妮有些無奈的點頭，知道他就是不肯多花點時間陪她。
「那我們走吧！」
齊洛立即起身，取出金卡前往櫃檯付帳，趙蘭妮只好拎起白色真皮的古奇皮包起身，迅速追上他的步伐。
付完帳後，兩人相偕走出餐廳，在等電梯的空檔，趙蘭妮挨近他嬌聲問：「齊洛，人家還不想回去，今晚……我上你那裡去好不好？」
齊洛緩緩轉頭凝視她，她眨著塗抹著濃密睫毛膏的雙眼，誘惑之意不言可喻。
他認真地凝視她好一會兒，才慢慢轉回頭，注視正逐漸上升的透明電梯。
「抱歉！我想先回去，利用時間好好構思蔣氏企業那件案子，改天有空你再過來吧！」他淡然道。
「噢！那──好吧！」趙蘭妮不甘心的嘟囔道。
她當然知道他所謂的「改天」，一拖就是遙遙無期。與他交往將近兩年，她上他家的次數少得可憐。
更氣人的是，她不但很少去他所住的高級公寓，聽說他還另外在市郊買了地，為自己蓋了一棟舒適溫馨的小別墅，而她──竟然連一次都沒去過！
每回她吵著要去看，他都找借口回絕掉，試了幾次，她也不得不放棄。她試著安慰自己：或許他保持神秘，是為了在他們結婚時，給她一個驚喜。
當！
電梯到了，銀色的金屬門打開，他們相繼進入電梯，按下地下室停車場的按鈕後，沉默望著電梯逐層下降。
當！
電梯到達十八樓，銀色的金屬門再度開啟，並走進一對年輕的男女。
齊洛抬頭看了一眼，電梯上方的小行紅字，上頭寫著：竹風日式餐廳。
剛進門的男人，齊洛並不熟悉，僅曾在報章雜誌上看過有關他的報導，隱約記得他是唐氏企業的第二代，名叫唐君愷。至於女的……
齊洛將視線轉向剛走進電梯的女性，她也正好抬起頭，兩人視線正面相觸，他立即渾身一震，雙眼瞬也不瞬的盯著那個女人。
而那女人的反應也很明顯，一見到他，她的臉色立即轉白，並且迅速低下頭，迴避他大剌剌、毫不掩飾的凝視。
這時，趙蘭妮也發現了她。
「你──不是何心蓶嗎？」趙蘭妮實在太震驚了，忍不住尖聲提高音量。
一直低著頭的何心蓶，見實在沒辦法隱瞞，只好咬著嫩紅的唇，緩緩抬起頭。
「趙小姐，齊……齊先生，你們好！」她囁嚅地開口，卻連瞄一眼齊洛的勇氣都沒有，就怕看見他臉上冷漠、厭惡的表情。
齊洛的臉色的確不太好看，卻不是因為看見她，而是因為她疏離的態度。
該死！她居然叫他齊先生？難道她忘了，他們的關係曾經有多「親密」？
「心蓶，你認識這兩位？」唐君愷有些驚訝。
「嗯，很久以前……」何心蓶含糊地回答。
「原來你們是舊識？那還真巧！」唐君愷朝他們點頭，微笑著自我介紹。「兩位好，我是唐君愷，青鳥文學出版社的負責人，不知道兩位是……」
「她是趙氏企業負責人的千金，名叫趙蘭妮。至於我──或許你正巧聽過我的名字，我叫齊洛，是個建築師。」齊洛勾著唇，有點諷刺地一笑。
「齊先生的大名，我當然聽過！我一直很欣賞齊先生的大作，能夠住在齊先生設計的房子裡，是我畢生的夢想。沒想到今晚竟然有緣能一睹齊先生的風采，真是榮幸。」唐君愷真誠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