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葆琳
「嗨!」
女巫睜開眼了。
瑞特一個恐懼兼慌張,大叫了一聲向後跳了一大步。
他撞到身後高高堆著的箱子時,一點也不知道自己闖禍了。他回頭愣瞪著箱子在很高很高的地方晃動著。
「危險。」女巫說。
嘉翎知道小孩子是嚇傻了。他呆立著面對隨時會墜落下來的木箱子。嘉翎也知道那些箱要倒了,那七、八個木箱內不知裝的是什麼,她只好以最直覺的,以自已的身子去護住那小孩子。那也是她最後知覺的一件事,落下來的箱子接踵而至的打到她身上。疼痛無比,黑暗中傳來巨大的響聲,然後又是一片黑暗了。
不可能不發生的那刻前,嘉翎只在心裡暗念:「我怎麼這麼倒楣?」
☆☆☆
瑞特闖禍了,他知道自己闖了很大的禍事。
他很幸運,自己身上半點傷都沒有。受傷的部分是他的小小自尊。
被父親及傭人由巫婆的身子底下拖救出來的時候,他看見自己一個不小心,闖出的大禍。滿地翻倒的箱子,由箱子裡翻出來的麥粉、玉米粒、麥粒,還有一箱子裡流出牛油。飄著的羽毛黏在牛油上。在這一層一層的東西底下,裹住的是那個——女巫。
瑞特雙腳打顫的面對著父親。
「瑞特。」父親嚴肅的面孔蹲下來平視他,「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瑞特小聲的說著。
「什麼事不是你故意的?」
「我不是故意要讓箱子掉下來的。我不知道它們會掉下來。我不小心撞到它們的。」瑞特快速的一口氣說:「我是不小心被巫婆嚇到了,所以我不小心就撞到後面的箱子,然後……然後就……然後巫婆就蓋住我。我就不知道了。」
席鍾斯握住兒子的肩說:「你沒有事吧?」
瑞特搖搖頭。他是有點被嚇到,可是他很好,手腳也都沒有受傷。他側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巫婆,傭人們正在替她清除身上的雜物。
「爸爸,她……會不會死?」
「我不知道,兒子。」席鍾斯順著兒子的視線看著躺在地上的女子。「她可能受了很重的傷。你知道十幾個箱子落下來,可不是一個小女人能承受的。」
「可是她是巫婆!」瑞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不希望她死。
「她可能是個巫婆。」席鍾斯溫和的更正他兒子的話,「我們還不知道。不過,她救了你,這是肯定的。你應該對救命恩人說聲謝謝。」
「是她自己嚇到我的。」瑞特鼓起雙腮說。
「是嗎?她對你也說了恐怖的話?還是她露出長長的尖牙給你看?」
瑞特紅起臉,「不是。她跟我說聲「嗨」!」
「喔,她對你說了一聲「嗨」?我聽起來並不是怎麼嚇人嘛!」原來這個女巫還是會說他們的語言。那為什麼她不對自己說?鍾斯在心裡暗道。
「是她突然——」
「瑞特,爸爸有沒有提醒過你,不准靠近地窖?」看著兒子還打算繼續狡辯,鍾斯制止他說:「你違背了爸爸的命令,已經是你的錯。你還要再為自己的行為找藉口嗎?」
瑞特低下了頭。
「知道錯了?」
瑞特點點頭。
「好,現在你上樓去到爸爸的書房。等我處理好這位女士的狀況後,我會上去和你討論你該有什麼處罰。你也要自己反省一下。」席鍾斯邊站起身邊說。
「是的。父親大人。」瑞特一鞠躬後朝地窖洞口走出去。他走到半途,回頭看見父親正在替女巫解開手鏈腳鏈。「父親大人?」
「什麼事,瑞特?」
「在我到書房去之前,我可以去請村內的大夫過來看看女巫婆嗎?」
瑞特看到父親眼中的諒解及讚許。他讚許自己彌補的心。「去吧!大夫一到堡內,告訴他到堡頂的房間來找我。」
這是父親第一回允許他的任務,瑞特覺得很高興。他點點頭,挺直背驕傲的跑出去。
☆☆☆
席鍾斯看著躺在他床上的這名女子。
她對他無疑是個謎團。
由她獨特的外表到她怪異的舉止。他捉不住自己該對她抱什麼態度?甚至是用什麼面孔來看待她。
原始的層面說,她是個美麗的女人,他喜歡的那種。有著乾淨的肌膚,平滑如絲,絕美的雙峰。他並不是故意要看她的胴體,只是他必須替她換上衣物。若不是堡內的女僕都恐懼她,不肯接近她半步,他也不會有機會瀏覽她的美麗。
他看了,便沒有辦法再由腦中掃去她的身影,絕美的雙峰和那一雙修長的腿。他為她而熾熱如赤鐵,他想以一個男人要女人的方式,要她。
若非他有著許多的顧忌,他或許會佔有她。
而當他佔有她的時候,他知道那會是一場絕不同以往的體驗。
他會撫摸她黑如子夜般的長髮,吻著她玫瑰花瓣似的唇,歌誦她深幽神秘的黑眼,試圖穿過那片夜空解讀她的慾望,使她和自己共同燃燒在這場激烈狂野的佔有中。
甚至是現在,這樣看著她,他都不自覺的會悸動著。
可是,她是個謎。
他不想要在這種情況下,帶著她上床。這會讓情形複雜許多。現在,還不是他們結合的時候。他要先得到答案。
☆☆☆
彷彿有人在她耳邊催促她醒來。一個熱切的聲音在鼓勵她睜開雙眼,看看外面的世界。
金嘉翎捺不住那聲聲的請求,她輾轉的,由潛意識中浮升到意識層面。
她睜開了眼。
錯覺。她第一個想法是,她產生錯覺了。她不可能看到火把,也不可能看到壁爐,特別是旺盛燒在壁爐裡的木材正散發出陣陣的木香。
有這麼逼真的錯覺嗎?她不只看到、聽到、聞到這個影像,她還覺得自己只要伸手就能碰到那火旺燒的熱度。
「你醒了?」一個中音階的男音,在黑暗的角落傳來。
嘉翎必須扭轉脖子才能夠看到一個在她床後方的高大影子。不是夢,她真的在十三世紀,倒楣的被一堆箱子撞到。她不知道還有誰能比她更倒楣了?得了絕症也罷,自殺不成也罷;被人誤會為女巫也罷;現在她甚至在十三世紀被幾噸的東西給打昏了。
嘉翎躺回靠枕上。起碼,她不用待在那恐怖的的髒地容了。
天堂。她能夠睡在這張寬大的床上真如天堂。不曉得古時候的人為何對床這麼講究,這張大床上鋪著軟羽毛,很舒服。
席鍾斯走到火光照射下,深藍的雙眸望著她。
「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
多方便,嘉翎忽然找到一個最佳的解釋。她搖了搖頭。
「不記得了!」他皺起眉,在他的俊美上添了憂鬱。
她可以方便的出神望著地。一個失去記憶的人,應該也失去一點羞恥吧!她給自己一點藉口。她希望良心會放過她這小小的放縱。
席鍾斯走向壁爐,像在思考著。他抬起頭看著披著發躺在床上的她,無辜的眼回望他。他瞇低了一眼。
他不會是起了懷疑吧!嘉翎有一秒鐘擔心,可是她隨即樂觀的想,懷疑又有何用?她不說,他永遠不知道。
「我來告訴你發生什麼事,」他開口,「你是一個女巫,在準備逃跑的時候撞上了一堆的木箱,被木箱打昏了頭。就是這樣。」
噢!他太過分了。嘉翎燃起怒火,「你胡說。」她終於對他開了口說。
席鍾斯眉半挑,「你會說話了?」
「我沒說過我不會。」
「是沒有。」他點點頭,「那麼,你最後還是記起來羅!」
「記起什麼?」
「記起你發生什麼事。」他輕鬆的跨著兩個大步走到她身前。
壓力,他身上的氣勢帶給嘉翎壓力,她深呼吸一次,迎向他。「我發生什麼事?」
他用兩指執起她下巴,「別玩文字遊戲。你知道我指什麼。」
「我知道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是個女巫。我知道,我不用逃。」
「好!」他放開她的下巴。「你說你不是女巫,你也沒有逃。那麼,你是否能告訴我,你究竟是哪裡來的?我沒聽過你的口音,雖然我不討厭,可是我沒聽過哪裡人這麼說話的。」席鍾斯客氣的問。
這是德州腔,當然他沒有聽過。都怪她的死黨阿妮塔,她的德州腔影響了她!嘉翎垂下眼,「我旅行過許多地方,從法國到西班牙,當然我說話的腔調和一般英格蘭人不一樣。」
「西班牙?」
夏娃冒出來在嘉翎耳邊說:「法蘭西。」
「噢!就是法蘭西地方。」嘉翎暗呼一聲:「好險!」
「法蘭西,你坐船到英格蘭來的?」
「我是個流浪的人,不論是陸地還是海船,我都要習慣。」
「我見過非常多的流浪漢,而你一點也不像是流浪者。你保持的乾爭程度和一個淑女不相上下,也許有的淑女還不像你這般清潔;你也不像那些吉普賽人,他們是集體行動的;而且,我到現在還沒有聽過有吉普賽人來到這一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