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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葆琳

    傅安麒久久不見回音,便抬起頭看著他。

    狄鵬無奈地歎息說:「我弟弟離家出走的『主因』。我懷疑弟弟是和他在一起,所以才會下落不明。」

    ☆☆☆

    「你覺得呢?迪渥。」

    送走桑狄鵬後,安麒兩腳蹺在辦公桌上,指尖敲打著桌上的照片,詢問著弟弟的意見。

    「應該不是很困難的案件吧!」從冰箱中取出那壺只剩一半的咖啡,迪渥皺了皺眉頭,悶不吭聲地將它倒進杯子裡說。

    「我不是在問這個,我是說……那個傢伙肯定沒有說實話吧!」安麒就不信自己的眼光會出錯,他說自己是普通的上班族,但以他不出三十的年紀看來,能開那種車的除非是從事業務工作,況且,她可沒看過業務員的穿著像他那麼樸素的呢!

    「怎麼說?」

    「你難道真認為他是什麼上班族?」

    一聳肩,迪渥喝了一口冰的黑咖啡說:「他的身份背景不是重點吧?只要我們把人找回來,他把錢付給我們,管他是上班族還下班族,我都無所謂。」

    「呿,有夠沒想像力的。」旋了一圈,將腳放下,安麒雙眼閃閃發亮地說:「我敢打賭,端木揚認識的朋友,絕對不是什麼簡單人物。他背後一定還有什麼不欲為人知的秘密!」

    「姊,不要發揮你過度的好奇心。我們是負責幫人解決困難,而非找人麻煩的,還記得嗎?再說,你以前從未這麼好奇顧客的身份,今天是吃錯什麼藥了?」迪渥歪著頭,不解地問道。

    「嗯……我也說不上來,總之就是有哪一點……」

    抓抓頭,安麒乖乖放棄那個問題,重新拿起兩張照片說:「同性戀人啊……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幹麼那麼老古板,硬要拆散他們呢?逼得這兩個少年走投無路,難道就是為了他們好?真不懂他們的家人在想什麼。」

    雙手一攤,迪渥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怎麼樣,我們分頭進行嗎?你去找姓狄的,我去找這位張姓少年的家人談一談,看看有沒有線索。」

    「不。我想這案子你暫時別出手會比較好。」

    「為什麼?」

    「你也是男人啊!」安麒放下照片,理所當然地叫道。

    迪渥眉一皺、眼一瞪。「喂喂,難不成你以為我會對這兩個孩子怎樣?」

    「笨,當然不是,你姊姊我很清楚你是個不可救藥的異性戀者。反過來說,我也不是怕這兩個男孩會對你有好感。我可不是自吹自擂,在這方面我毫無偏見。你好歹也用點腦筋,當這兩家人正為了兒子們的性向苦惱之際,又出現一個帥哥四處打探他們的下落,他們可能告訴你任何事嗎?」

    安麒將照片收入她的百寶包包中,交代說:「等我有進一步的消息後再說吧。你就先把事務所打掃一下,這裡都亂得沒有天理了。」

    「也不想想都是誰,吃了一半的東西、看了一半的東西,隨手就丟。」迪渥小聲地嘀咕著。

    「我都聽見了!」站在門口的安麒手放在門把上,嫣然一笑地說。「你要是有空抱怨,不如動動你的手如何?我出去工作了,你也快點工作吧!僕人。」

    砰,門輕快地關上。

    第二章

    「應該就是這裡沒錯了。可是……」

    仰望著這棟看起來該被拆除的陳舊建築物,真讓人懷疑在九二一地震中,這棟建築物怎麼能完好如初地保存下來?而爬滿了長春籐的牆壁上,處處斑駁的水泥底下還暴露出幾塊紅磚。

    一共四層的建築物,底下一樓共用的大門處只剩下一個樓梯入口,連鐵門都沒有,真讓人懷疑是什麼樣的人會挑這種地方作事務所?一般而言,為了吸引客人,不都該講究一下門面嗎?

    挑了這麼個鳥不生蛋的陋巷隱居,開這間事務所的人到底在想什麼?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紙片,桑狄鵬腦海裡不由得浮現了惡友將紙片交給他時的情景……

    「簡單地說,你就是想找到他,帶他回家,卻又不想驚動警察或媒體就對了。不過你怎麼能肯定這不是一樁綁架案呢?阿狄,可別忘了你吃檢察官這行飯,無形中會製造不少敵人。」

    看惡友檢視著手邊剛到貨的一批名畫,桑狄鵬對美術方面是一竅不通,充其量只知道梵谷和莫內這種普通人都該知道的名畫家。可是他不需要常識也敢斷言,此刻攤呈在桌面上的潑墨山水畫,是出於名家之手的昂貴真跡。

    不過,他不會也不想開口問這幅畫價值多少,一來他怕聽見什麼令人暈倒的天文數字,二來他更怕知道這幅畫的來源。認識端木揚多年,他到現在還是無法斷定此人是該被捉進監獄關他個一百年,也絕對不可放出來的危險生物,抑或是該受推薦為十大青年企業家楷模,接受國家表揚。

    他們認識在大學時代。

    端木揚在國外接受教育,但念大學時有一年的時間以交換學生的身份回到台灣,那時因緣際會同選了一門國際法課程的他們,因為完成小組報告的作業而熟識起來。之後端木揚回母校繼續念他的經濟學位,本以為這段友誼也告一段落,不料過沒多久,頂著經濟與商管雙碩士的端木揚回到台灣接管家業,兩人才又重新有了交集。

    說是「交集」,也不過是隔幾個月見面、吃飯的交情,以端木揚的交遊廣闊,桑狄鵬始終認為兩人頂多是普通朋友,不過這回遇上的麻煩,在他所認識的朋友裡面,唯一有辦法幫上忙的,也就只有端木揚了。

    以前在念大學時,他最佩服端木揚的本領就是……不管對方來自社會哪種階層,從販夫走卒到上流社會的好人家子弟,只要端木有心,他就能夠和對方結為朋友。在他週遭永遠有著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朋友。

    和自己正成反比。

    桑狄鵬從小就清楚自己該走的路,有著一位以清廉公正聞名的法官父親為楷模,加上家族中的人多半也都靠法律吃飯,他從很久以前就曉得自己也會選擇同樣的行業,所以選擇晉身司法界最標準的檢察宮之路,他唯一的交友原則就是寧缺毋濫,挑選同樣背景單純的朋友,捨棄過多的人情包袱,是作一位好檢察官該有的覺悟。

    「好友到用時方恨少」,這一回他可體會到這種切身之痛了。想不到他翻逼了所有朋友名單(雖然少得可憐),唯一能找到的求助對象竟只有端木揚這個人。

    「可能性很低。狄鴻他會不見的理由,我大概猜想得到。」回答著,桑狄鵬苦笑地說。「因為他失蹤的前一天,還為了那個『理由』而和我父親大吵一架呢!」

    「喔……那是個不太方便說出口的理由嘍?」將畫軸收起,端木揚好奇地揚起一道眉。

    「與其說是不方便,不如說是家醜吧!」

    深歎一口氣,桑狄鵬也沒想到自己弟弟竟會愚蠢地向個性一絲不苟又不知變通的法官父親「出櫃」——

    「那個笨蛋自從去南部的一所高中住宿唸書後,大半年不曾回來過,想不到今年放春假回家時,竟帶著一個男孩子,還告訴我父親說他們兩人正在交往,並坦承他是個同性戀。」當時也在場的桑狄鵬,以為自己有了幻聽,他實在無法相信那個自幼乖巧的狄鴻,會是那種喜歡上同性的變態,男人和男人戀愛——有病。

    「呵呵,想必桑伯父非常難以接受這件事。」

    「這一點都不是可笑的事,你沒看見當時的場面,即使是面對連續殺人犯,我父親都不曾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他咆哮著要打斷我弟弟的腿,好讓他不到外面去丟人現眼。當然那位陪我弟弟一起回來的男孩,也被當場攆出去了。」混亂的場面中,狄鵬盡全力能保住的,也就只有弟弟的那條小命而已。

    「之後,你弟弟就上演失蹤記?」

    「不。真正大吵一架是因為我父親不顧弟弟的意願,未曾告知狄鴻就代他向學校辦理休學,並且威脅弟弟的那位『朋友』,說他要是繼續糾纏弟弟不放,將會自毀前程,搞得對方也在那間學校待不下去。結果不必說,狄鴻氣炸了,回家和父親理論時,兩人大吵大鬧,最後衝出家門後便再沒有和我們聯絡。」

    簡單說完後,桑狄鵬皺著眉頭說:「雖然我父親的意思是不要去管他,讓他自生自滅。但狄鴻畢竟只是高中生,還未滿十八歲,這樣一個學業都沒有完成的中輟生,能找什麼樣的工作來生活?我還是不能放著他不管。」

    點點頭,端木揚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一彈指說:「既然不是綁架案,事情就容易多了。我想我可以介紹一個好地方給你,你去那裡應該可以得到幫助。」

    「什麼地方?」

    端木揚掏出一張名片,拋給他說:「有時候我也會有自己不便出面處理的事,這時我總是去拜託他們。那對姊弟或許有點怪,但他們辦事的效率絕對是一流的。相信我,他們一定會有辦法幫你找回小鴻,並且將他勸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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