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決明
𨪜𨪜牛捨棄側過頭，冷冷道：「你老是讓赤芍煩心，這次你就乖點好嗎？」他繼續縫合傷口。
𨪜𨪜黑狗不但不收斂，反倒變本加厲，直接將黑頭塞到牛捨棄與皇甫赤芍之間。
𨪜𨪜牛捨秉頭一次對一黑動怒，毫不留惰拎起一黑，準備將它甩出窗外。
𨪜𨪜喀喳輕響，讓牛捨秉拎住的銀項圈應聲而斷，黑狗摔落地板，混雜一併散地的是約略指寬大小的牛皮卷。
𨪜𨪜黑狗以鼻尖暗示牛捨秉將牛皮卷拾起。
𨪜𨪜牛捨棄攤開卷子，其中除了封折疊數十回的信之外，尚有三顆藥丹。他展信一讀，是皇甫蒼勁有力的字跡——妹子拜讀：
𨪜𨪜這三顆藥丹是你煉上一輩子也煉不出的「牆頭草」，想知道秘方嗎？嘿嘿，下輩子吧！不知你何時才能聰明地發現藏在一黑狗圈中的這項秘密，別忘了獎勵獎勵它，當年我與它約定——保護你，這就是我救它的代價。
𨪜𨪜一臂之長的紙上洋洋灑灑地寫滿這種藥丹搭配上不同草藥時所產生的效用，小至解宿醉，大至解毒，甚至要調配成劇毒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𨪜𨪜牛捨棄快速閱覽，直接將目光鎖定在最終一行——
𨪜𨪜取毛地黃之根兩株研末，與牆頭草混融於熱水，切記用量勿隨意增減，否則七孔流血而亡。功效——與閻羅王搶人時專用。
𨪜𨪜與閻羅王搶人時專用:就是這味！
𨪜𨪜可……毛地黃是什麼？牛捨秉無助地立於琳琅滿目的藥箱前掃過罐罐未標明名稱的瓶身。他記得赤芍曾向他吟念這些瓶中所存的藥品名稱。
𨪜𨪜他閉著眼睛仔細回想，在腦中一遍遍反覆思量。
𨪜𨪜從藥櫃中挑出三罐玉瓷身上繪有花卉圖的藥瓶。
𨪜𨪜「赤芍曾經提及毛地黃有著與其名稱不相似的漂亮繁花，這三瓶是繪有最多花的……」他與一黑對瞧，「你也想救她吧？」
𨪜𨪜一黑堅定地點點狗頭，晶亮的狗眼炯炯有神。
𨪜𨪜「那好，你我憑直覺各自取掉一瓶『不是」毛地黃的瓶子。」牛捨秉深吸一口氣，同時與黑狗挑出左右兩瓶，拋開。
𨪜𨪜最終剩下的一瓶是繪有吊鐘似的紫色花串，牛捨秉握在掌心，咬牙心一橫地倒入熱茶水內，擰碎牆頭草丹丸，使其混融。
𨪜𨪜他不知道是不是這瓶，也不明白牆頭草若加錯其他藥引又會產生何種下場，他只能賭，賭她的生命及他的未來！
𨪜𨪜牛捨秉扶起皇甫赤芍，小口小口哺喂至她喉裡，左掌在她背脊龍骨處緩慢運功。
𨪜𨪜另外半杯藥汁，牛捨秉咕嚕嚕地灌入自己嘴裡。
𨪜𨪜「我陪你喝。你若死，我絕不獨活……」他淺笑，將她螓首靠在自己頰邊。
𨪜𨪜握杯的手鬆開茶杯，滾溢於地，一黑亦伸舌舔吮杯中殘汁，靜靜伏於床下。
𨪜𨪜良久，一道濃稠血紅液體自牛捨秉鼻腔緩緩溢出……
𨪜𨪜eoo
𨪜𨪜皇甫赤芍緩緩飄浮在一片廣大無沒的闃黑之中，又陰冷又無光，伸手五指。
𨪜𨪜她不怕黑，但她討厭無措的感覺，所以腦中有道聲音在叫她逃離！
𨪜𨪜是前進或後退？她無法辨明方向。
𨪜𨪜雙腳彷彿有意識、不聽使喚地動作，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欲往何方，她開口呼喚著腦中熟識的人名，回應她的僅僅是幽然的回音。
𨪜𨪜「小姑娘，不能朝那方向去喔，去了就回不來了。」一道來自四面八方的笑音傳來，在偌大的黑暗週遭迴盪不休，喚住她前行的步履。
𨪜𨪜「誰？」皇甫赤芍仰首問。
𨪜𨪜「幫助你的人。」笑音忽遠忽近，似在耳畔又像在天邊。
𨪜𨪜「這裡是哪裡？我為什麼曾往這裡？阿牛呢？」她急問出心中存疑。
𨪜𨪜「別急。」一道模糊人影出現在她身後右側，與黑幕相融為一體，他的手掌置於皇甫赤芍肩上，一方面安撫著她，另一力而使地無法轉身見他真實面目。「你瞧右手邊。」驀然，一道黑煙化成手臂形體，遙指道:「那是不是有道光芒？」
𨪜𨪜皇甫赤芍瞇起媚眼，仔細地、努力地朝黑煙所言方向瞧，總算發覺遠在天邊處彷若有顆黯淡失色的星子，微弱的忽明忽暗。
𨪜𨪜「有，可是好遠喔。」她應道。
𨪜𨪜「那裡才是你該去的方向。」嗓音笑中常菜，殷殷叮嚀。
𨪜𨪜「那裡的終點是哪裡？西方極樂嗎？」
𨪜𨪜嗓音輕笑數聲，圍繞著她，「傻丫頭，那裡是苦難根源地，滾滾紅塵翻浪。」另一道黑煙化成另一隻臂膀指往赤芍方纔所前行的遠處，「那裡才是無俗無愁，重生輪迴之地。」
𨪜𨪜皇甫赤芍偏著頭，僅瞧見身後一道青焰飄搖，火花之中照出身後人大略輪廓及與四週一般的黑衣。
𨪜𨪜「既然如此，你為何要我朝苦難處丟？」皇甫赤芍不解。
𨪜𨪜「有人在等你，在那裡一直反覆眷戀叫著你的名字，他在等你……」最後兩個回音不斷擴散於黑幕間，佔據所有聲響。
𨪜𨪜皇甫赤芍專注側耳傾聽，依舊只聽到聲聲迴盪。
𨪜𨪜「沒有呀，只有你我說話的回音。」該不會是誆騙她的吧？
𨪜𨪜「你往前面跑去，一定會聽到的。」嗓音柔聲道，半晌，身後人輕推她的身子，「快追上來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𨪜𨪜快追來了？誰快追來了？
𨪜𨪜遠方沉重的鐵煉曳地而行的聲響讓她一怔，左右張望。
𨪜𨪜「小姑娘，千萬則應聲，若覺得吵，以掌捂耳吧。」身後人拎起她的變掌分別置於她耳畔，使力將她向星光處推動，「快跑！」
𨪜𨪜語畢，瞬間湧爆而出的尖嚷嘶吼在黑暗中響起！
𨪜𨪜即使摀住雙耳，那些嘈雜刺耳的噪音猶似不需經由雙耳的傳遞，反倒是由她的每十肌膚、每根寒毛貫穿進入她腦殼，又哭又笑又嚷又叫，其中方包含了喚她名字的尖細鬼調。
𨪜𨪜皇甫赤芍雙腿跨步飛奔，裸足踩在似冰又似水的黑地上。
𨪜𨪜離去之前，她猛轉回螓首。
𨪜𨪜只見青艷炎光處站立著一具偉岸身軀，渾身黑衣，死青黝色的臉掛著淺笑，揮手要她別遲疑向前行。
𨪜𨪜他身上的穿著打扮，是她曾在阿牛手臂上所見之黑無常刺青！
𨪜𨪜而他的五官——竟是她日日夜夜最熟識的臉孔！
𨪜𨪜「快跑吧，丫頭。路，再遠都會有盡頭的——」他說完最後一句身影隨火光滅盡而消失。
𨪜𨪜皇甫赤芍難掩內心恐怖湧現！
𨪜𨪜見鬼了！她真的徘徊到陰曹地府門口！
𨪜𨪜阿彌陀佛、波若波羅蜜、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關聖帝君、太白老君、二郎神君．天兵天將——皇甫赤芍胡亂地吟誦著她腦中記得的神仙尊稱，反覆再她死命跑！沒命跑！頭也不敢回的跑！
𨪜𨪜皇甫赤芍身形越遠而去，方才青焰消失之處再次燃起，黑衣人身畔飄來另一道青焰，光亮照出白衣人。
𨪜𨪜「老黑，你竟然放過她？」略尖揚的聲音掃向身畔憨憨笑著的黑衣人。「閻王叫咱們來勾她魂魄往陰陽界，這下可如何交代？」
𨪜𨪜「她那憨夫相公好歹是我一魂一魄轉世，咱家為他做些事，不為過、不為過。何況那丫頭回魂陽世能挽救更多的生靈——」
𨪜𨪜「如此一來，你的罪狀更重！生死簿可如何是好？」白衣人冷然提醒他。
𨪜𨪜「呵呵……讓文判動動筆，改改囉。反正他也不是頭一回篡改簿本了。」上回瞧他暗地裡改得正起勁呢。
𨪜𨪜黑衣人輕笑帶過，順手勾搭住白衣人肩膀，「老白，你暗我一塊兒回殿吧，咱們去找文判喝上兩杯！」順便巴結巴結文判官。
𨪜𨪜白衣人哭笑不得，雖然好事從未漏他一份，但壞事也老找他一塊兒擔。要是閻王怪罪下來，他們三人就真的得上刀山、下油鍋，炸得酥酥脆脆。
𨪜𨪜啪！
𨪜𨪜清清淺淺的摑掌聲落在牛捨棄憔悴不堪、青碴滿佈的睡顏之上，雖然輕如蚊叮，仍然使牛捨棄怔忡而醒，不明白天外何時飛來一掌？
𨪜𨪜「你……騙我……我、我好像跑了一年半載的長路……可是……睜開眼睛看到的……還是你呀……」皇甫赤芍瞇眼喘息，喃喃嘟嚷。
𨪜𨪜什麼路再遠都會有盡頭？她跑到全身虛脫，雙腿無力，依然在陰森黑獄裡徘徊呀！否則她怎麼會見到黑無常滿臉乾涸血跡……唷，身畔還跟了只長相神似笨狗一黑，卻同樣七孔流血的傢伙。
𨪜𨪜牛捨秉驚喜地說不出話，耳畔的黑狗開心地汪汪大叫。
𨪜𨪜就在皇甫赤芍再度閉目時，牛捨秉才爆出欣喜若狂的大吼：「赤芍！」『我不會再……相信你…你這個騙子……』皇甫赤芍邊理怨邊喘息，她跑得好累，她不要再跑了。
𨪜𨪜「赤芍，你清醒點！我是阿牛呀！」牛捨秉輕拍她的粉頰，她吃力半睜眸，打量開始痛哭流涕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