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伍薇
像是被烈火燙著一般,黑澤拓推開了她。他挺直身軀坐著,雙手環胸,藉以控制自己體內沸騰、紊亂的不安。
「我當然恨你,我恨你的背叛,我恨你的不告而別,我巴不得現在就掐死你,你說我恨不恨你!」他憤怒地控訴他所有的怒氣。
楚映言眨眨眼,氤氳的霧氣在眼眶中轉啊轉,她苦澀一笑。「你恨我,卻要我當你的情婦?我愈來愈不瞭解你了。」
黑澤拓憤怒地瞪視她,拉高她的手腕,將她拉向自己,殘酷地咆哮。「我恨你,所以我要囚禁你,讓你失去自由,有看到天母的那幢房子嗎?那是我為你而建的『金絲宮殿』,是不是和我東京的住所一模一樣?我要你知道,你一輩子都無法逃出我的手掌心!你現在只要回覆我,你最後的決定。」
一波接著一波的絕望席捲而來,楚映言試著平復喉中的哽咽,抽回自己的手。
「我的決定難道你會不知道嗎?我根本沒有決定自己人生的自由,在楚家時如此,現在如此,未來……」
她吸吸鼻。「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她凝視著他,清澈如昔的眸子閃亮得像黑色的珍珠。
他聳肩。「我會繼續資助楚氏,讓你的家人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
「除了這些,還有一個。」
他嗤嘲。「你野心變大了。」
黑澤拓的譏諷,狠狠刺傷了她的自尊心,她勇敢瞪視他。「我沒你想的那麼不知足,我的條件只是能夠繼續來花店工作,如此而已。」
「你不需要工作,」他說,聲音突然柔和下來,像是在誘哄、或欺騙。「你是我的情婦。我在那座宮殿裡準備了最好的衣食和無限量的金錢,你要做的只是侍奉我,隨時等待我的召喚,不需要再出外工作。你是個情婦,應該要知道情婦的職責所在。」
楚映言的自制力粉碎了,她抬起手欲揮去他臉上的輕蔑。
黑澤拓在半空中抓住了她的手,粗魯地將她扯向了他。「你可以的,你辦得到的,我還記得你曾在我身下激情地扭動身軀,呻吟嬌喚著我的名字,如果不是因為你有這些價值,你想,我會要你當我的情婦嗎?難忘舊情?別傻了,我對你只有恨意!」
「夠了……」她低垂著頭,無力地任由他拉扯,難堪的淚水滑下她的面頰。
「繼續啊,繼續要求啊,我富可敵國,一定可以滿足你所有的慾望!」
「夠了!」她掙扎著,用另一隻手的手背抹去淚水。「我沒有那麼不堪,我只是想要保留屬於我、可以讓我自由呼吸的東西!」
「你根本不需要,」他貼著她的發,低語著,鋼鐵般的手勁制止了她的反抗。「你屬於我,你的自由來自於我,除此之外,你什麼都沒有。」他的手掌溫柔地拂過她柔順的發,完全不像他苛刻的言詞。「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她的心已死,只感到萬念俱灰的無助,再也無力替自己做任何的抗辯。「好,我答應你。」
「很好,明天早上會有人來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會去。」
「會有人去接你。」他霸道地重複。
「隨你。」
楚映言用力推開他的箝制,打開車門,跨出加長禮車。初夏的太陽熱烘烘地照在她的身上,但卻無法除去她心中不斷加深的寒意。
突然間,她的手腕被黑澤拓使勁握住——
「你說過你愛我。」他嘲弄地說道,陰闇的眼灼燒著她。
她沒有回頭,苦澀的笑意在嘴角揚起。「你不也說過這麼一個玩笑話?」
他注視著她手指上的婚戒,眼神錯綜複雜。「你還戴著它?」
她嗤笑一聲,壓抑心虛。「我只是個貪得無饜的女人,這個鑽戒價值連城,我為什麼不戴著它?」
話說完了,楚映言掙開他的手,挺直著身子,一步一步、頭也不回地走出黑澤拓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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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映言拔下了婚戒,這是除了洗澡睡覺之外,她頭一回在平常時間摘下它。
「你真的願意?」曲笑眉問著,昨晚聽了映言所有的故事,身為好友,她為映言的遭遇感到不平。
「我沒辦法反對。」她說,將婚戒慎重地放進戒盒裡。
曲笑眉有些氣急敗壞。「你沒這麼偉大,為什麼你的家人不自己多多努力重振家業?為什麼一定要利用你來求得他們的榮華富貴?這是什麼時代?為什麼還有這種不公平的事發生!」
「笑眉……」
「太過分了,這種賣女求榮的行為我瞧不起,我就不信他們在動用黑澤拓給予的資助時,能夠安心!你是個人,你有你的未來,你現在年輕貌美,還有利用的價值,如果等你老了、丑了,黑澤拓可能會一腳把你踢開,那你怎麼辦?你以為你的家人還會收留你嗎?」
「笑眉……」楚映言有些無力。
「不行不行,我一定要想辦法幫你,我要打電話給區秉龍,看他有沒有辦法幫幫『楚氏企業』……」
曲笑眉抓起電話開始撥號。
楚映言大為震驚。「笑眉?你才跟區先生吵完架耶!」笑眉和區秉龍是青梅竹馬,更是未婚夫妻的關係,但兩人總有吵不完的架。為了抵死反對從小定下的婚約,笑眉在一年半前憤而離家,巧遇故友映言和悅荷,然後加入「花花」花店。
「我不管!」
電話接通,曲笑眉辟哩啪啦地下達命令。「區秉龍,我要你半個鐘頭之內到花店來,否則我就正式解除我們的婚約!」
「笑眉?!」楚映言瞠目結舌,根本無法阻止笑眉的拯救行動。
曲笑眉怒氣沖沖地掛上電話。「什麼東西啊,把女人當成什麼?我爸也是,你爺爺也是,全都是把我們的終身大事當成遊戲的傢伙!」
「笑眉……」楚映言真的傻眼了。笑眉的個性一向活潑開朗,甚至可以用「人來瘋」形容,她從沒看笑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區秉龍果真半個小時就趕到,他的BMW跑車在花店門口「吱」的一聲留下一道深刻的煞車痕。
他氣沖沖地衝進花店,一踏進店裡,就對著正在喝咖啡閒聊的女人咆哮怒吼。
「曲笑眉,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要我從三千萬的競標會議趕來這,到底有什麼事!」
楚映言必須搗住耳朵,才能阻隔這憤怒的狂吼聲。
曲笑眉放下咖啡杯,衝到那個高大壯碩的男人面前,拉著他的手臂急切地說:「你有沒有辦法幫『楚氏企業』度過這次的危機?想想辦法啦!要不然映言又要被她爺爺賣給黑澤拓了!」
多年來的默契,讓區秉龍一下子就明白曲笑眉混亂的言語所要表達的意思。「可是,我們是不同產業……」
「有什麼關係,你這麼聰明,一定有辦法讓『楚氏』轉危為安!」
區秉龍順勢將喳呼嚷嚷的小女人擁進懷裡。這女人很大女人主義的,她這麼求他、誇讚他,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哦,是這樣子的嗎?」他笑呵呵地享受她的崇拜,早就沒將她的請求掛在心上。呵,真好,他突然感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
「是啊是啊,你快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幫幫映言,我就不相信這世上只有黑澤拓可以拯救『楚氏企業』!」
等等……黑澤拓?「黑澤集團」?!區秉龍立刻由美夢中清醒。「老婆,黑澤拓?你說這件事和黑澤拓有關?!」
「是啊,黑澤拓很過分耶,以為有幾個錢就多了不起……」曲笑眉苦惱地皺著眉,對於好友的遭遇,她是相當氣憤的。
他們很積極,反而當事者楚映言還若無其事地替客人包著花束;而一向冷靜的蘇悅荷更是安靜地在櫃檯算著帳。不是她不關心這件事,只是有些事必須先瞭解自己是否有能力阻止。
區秉龍目瞪口呆。不會吧?他准老婆要他對付的人,竟是他剛剛才參與競標的工程主,哦,天啊……
「怎樣?你很遲疑唷?」
能不遲疑嗎?三千萬耶……「笑眉,我最近在標的那個大工程,客戶就是『黑澤集團』。」
曲笑眉立刻大力將他推開,清楚地表明態度。「厚!如果你敢接那個壞人的工程,我們之間就玩完啦!告訴你,是真、的、玩、完啦!」
「好,我不接!而且我會努力想想看有什麼好辦法可以救救『楚氏企業』,這是我親親老婆交代的事,我會努力完成!」
區秉龍立即同仇敵愾地表明立場。三千萬算什麼?三千萬哪比得上一個可以一起嘻笑怒罵、共度一生的老婆!
曲笑眉被哄得芳心大悅,甜甜的笑臉顯得好甜好甜。「好,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的,黑澤拓有什麼了不起,我們區曲兩家加起來,我就不信拚不倒他!」
對於老婆天真的想法,區秉龍也只有乾笑的分……笑眉不懂,「黑澤集團」在日本的政商界具有多大的霸主力量,這股勢力甚至延燒至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