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伍薇
齊滕管家哽著聲,恭敬地回答。「夫人還年輕,還有機會。」
機會?沒錯,老天倒是給了她一個看清真相的機會。
楚映言冷冷注視著剛走進病房內那名高大的男人。
「拓,你來了,映言醒了,我正準備叫人打電話給你呢!」
她仔仔細細地注視著他,跟他有關的一切,她全不願放過。
黑澤拓大步走近病床,俯首凝視著她,灼熱的黑眸裡盛滿著濃濃的思念。他緊握住她的手,輕吻著她的手指。「你好嗎?」
楚映言抽回手,雙手交握在胸前,她冷冷地審視著他。
「映言?」
「你在哪?」她問,眸心裡出現了恨意,原本純淨無瑕的清澈已不復在。
第四章
清醒。
楚映言睜著眼,看著天花板上豪華貴氣的水晶燈飾,她半臥起身,環視著週遭,不自覺擰緊了眉。這些熟悉的擺飾、臥室的裝潢,讓她感覺自己彷彿還置身過去回憶的夢境裡……
她走下床,這裡到底是哪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日本的家一模一樣?!
莫非她根本還沒清醒?
楚映言渾身緊繃,心跳不自覺加快。戶外的石牆、櫻花木,以及這間白色色系的主臥室,令她有種錯覺,甚至以為在昏迷的短短幾個鐘頭裡,她已被打包空運,回到黑澤拓在日本東京的住所……
手機音樂聲突然響起,楚映言衝向化妝台,由自己的手提包裡拿出行動電話。「喂?」
「映言啊,你在哪裡?九點了耶,我們要打烊了哦!」電話那頭傳來曲笑眉大分貝的嚷嚷聲。
聽到熟悉的聲音,楚映言感到一絲安心。「有事耽擱了。」
「這件bigcase很困難嗎?你出去好久了。」
「沒事。對了,笑眉,和你洽談的人是不是一位老先生?」
「是啊,是一位日本腔很重的老先生,不過他中文說得挺流利的呢!」
果然和她猜測的沒錯,如果黑澤拓真找上門,約她來天母的人,一定是齊滕管家。
「映言,你什麼時候回來?」花店的三位合夥人共同居住在花店的二樓,離家的三個女人住在一起,大家彼此也有個照應。
「我待會兒就回去了,我沒事,你和悅荷不要擔心。」
「好,你自個兒小心,等你回來,我們再去吃宵夜。」
「好,再見。」
兩人掛上電話,楚映言將手機收進手提包裡。
沒事?重遇黑澤拓她會沒事嗎?黑澤拓既然找上了她,她還能全身而退嗎?
兩年了,她還以為黑澤拓早忘了她這個人了……
唉!
楚映言歎了口氣,拿起手提包走出臥室。毫不意外地,她發現齊滕管家在臥室門口恭敬地等待著,臉上依然掛著平和的微笑。
齊滕管家把一生歲月全獻給了黑澤家,雖是管家,但在黑澤家卻擁有和家人一樣的同等地位。
「拓夫人,好久不見。」
楚映言眨了眨眼。久未聽到這個稱呼,再聽到時,竟有種時空錯置的感覺。
「好久不見,齊滕管家,身體還硬朗嗎?」
「托夫人的福,一切平安。」
該來的躲也躲不掉,她深吸口氣。「他要你在這裡等我嗎?」
齊滕管家依然保持他有禮的態度。「是,拓少爺在書房等著您呢!」
楚映言雙手緊握。「我這就過去。」
「我幫您帶路。」
「不用了,齊滕管家,這個家既然和東京住所一樣,我相信我找得到書房的位置,你忙你的吧!」
憑著那些忘也忘不掉的記憶,楚映言熟稔地找到書房。
只是等待她的不只是黑澤拓,還有一群她想都沒想到的人,她的父母親、和楚家最高的決策者——她的爺爺。
剎那間,她感到一陣昏眩。這些人她多久沒見過了?甚至包括她的父母親,在她兩年前回國後,也不曾找過他們,有的只是年節時托人送禮物回去家裡而已。
楚母一見到許久未見的女兒,立刻衝了過來,將楚映言緊緊地抱進懷裡。「映言,媽好想你。」
楚映言眨眨眼,忍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媽,恕女兒不孝,這麼久沒去探望你和爸爸。」
楚母撫著女兒的臉頰。「沒關係,我知道你心裡的苦,你變瘦了。」
當初決定不和娘家聯絡,是希望自己離開黑澤拓的事不會牽連到家人,楚家很多事業都仰賴著黑澤拓的幫忙,如果失去黑澤拓的資助和護航,「楚氏企業」早就自台灣的商界消失除名了。
只不過這也許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黑澤拓既然把她的家人全找來,甚至勞動到她的爺爺,只怕她平靜的生活將宣告結束。
「我很好,媽,你不用擔心。」
楚母淚眼迷濛地凝視著自己的女兒,女兒似乎長大成熟了,她一直以為女兒在日本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卻沒想到,女兒在兩年前就已經回到台灣獨自生活,但因為怕家人擔心,所以根本沒將回台灣的事告訴他們。
在外磨練了兩年,似乎將女兒身上的嬌貴之氣全部磨掉了,她顯得自信而獨立。
「你辛苦了。」楚母撫著女兒的頭髮,慶幸女兒的改變。能夠獨立生活,總比一輩子仰賴人家來得好。
楚映言搖搖頭。「不會辛苦,媽,你真的不用擔心。」
她離開母親溫暖的懷抱,勇敢地跨步向前。書房的沙發端坐著兩名改變她一生的男人,一個是她的爺爺,一個是她的丈夫,她的父親則直挺挺地站在爺爺身旁,含淚的眼眸看得出他思念女兒激動的情緒。
楚映言深吸了口氣。「爺爺,好久不見。」她逕自向爺爺問安,迴避著黑澤拓的注視,那像火一樣熾熱的眼神,讓她透不過氣來。
楚老爺爺一臉的憤怒,拄著枴杖的手還激動地顫抖著。「你過來!」
楚映言向前。
「跪下!」
楚映言依言,在爺爺跟前雙膝落地。
楚老爺爺二話不說,火辣辣的一個巴掌打在孫女的臉上,力道之大,讓楚映言斜臥倒地。
「爸?!」
她跪起身,攔阻母親的阻擋。「媽,沒關係。」
楚老爺爺大動肝火。「你竟敢離家出走回台灣?你知道你的行為已經讓我們整個家族蒙羞、抬不起頭來了嗎?!黑澤少爺幫我們這麼多忙,這幾年『楚氏企業』要不是有黑澤少爺的資助,你父母親還能夠享受榮華富貴的生活嗎?你這忘恩負義的傢伙,不好好侍奉黑澤少爺,還膽敢給我跑回台灣,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楚老爺爺拿起枴杖,一棒接著一棒、結結實實地打在毫無反抗的孫女身上。
「爸!」楚母哭倒在地,哀求著公公住手。「爸,您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您要打打我就好,孩子是無辜的啊!」
楚父在旁勸說著。「不要打了,爸,家醜不可外揚,您要教訓映言,等我們回家後再說吧!」
楚老爺爺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手中的責打並未停止。「我不打,怎麼對得起黑澤少爺?映言做出這種丟臉的事,我不教訓教訓她,人家還以為我們楚家的子孫都是這個樣子!」
「爸,不要打了!」楚母淚流滿面地哀求著。
楚映言咬緊牙關,低垂著眼簾,靜靜地承受爺爺的怒氣。她聽到了父母親哭泣的請求,也感覺到黑澤拓一副事不關己的冷漠態度,她相信,如果爺爺今天真把她打死了,他說不定還會鼓掌叫好。
他是個重視忠誠的人,婚禮那一天,他就要她宣誓她的忠誠,但,她卻不告而別。對一個失去忠誠的人,黑澤拓絕對不會留情。
「爸,您饒過映言吧!」
「夠了!」黑澤拓冷冷地下了命令,犀利深冷的黑眸打量著傷痕纍纍的楚映言。
「黑澤少爺,真的很對不起您啊!」楚老爺爺顫巍巍地道著歉,銳利的目光還是死盯著做錯事的孫女。
「我想你們的家務事應該解決了,那是否該解決一下我的家務事了?」
「您的家務事?」楚老爺爺只感到頭皮發麻。
黑澤拓將一紙離婚協議書丟在楚映言面前。「簽了它。」
楚映言望著面前的日文文件,忍不住眨眨眼。皮肉的疼痛她不哭,心裡的委屈她不哭,但黑澤拓下的決定,硬是逼出她傷心的淚水。
「如果你要離婚,犯不著如此大費周章的找我來,你大可請律師來找我就可以了。」
「離婚?!」眾人低呼。
黑澤拓冷冷地撇起嘴角。「對於一個離家兩年的妻子,離婚是很合理的決定。」
楚老爺爺再度揚起枴杖,他慌了、他全亂了。「楚氏企業」不能沒有黑澤少爺的幫助啊!他們不能離婚,不能離婚!
「黑澤少爺,千錯萬錯都是映言的錯,我代您教訓教訓她……」
「夠了!」黑澤拓冷聲阻止。
「黑澤少爺……」
黑澤拓冷眼看著眼前慌亂的楚家人。「如果只是離婚,我不會勞駕各位來這裡,今天除了離婚之外,我同時宣佈『黑澤集團』結束對『楚氏企業』所有的金援以及貿易上的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