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安彤

    她知道她再也不會想練習什麼了。

    ※※※

    採訪完林孟嘉之後，已經天黑了。

    秋天的夕陽消失得很快，才六點，路燈全都點上了，但甄慧智似乎沒什麼自覺，此時的她，兩隻眼睛腫得像栗子一樣。

    「有什麼好哭的？」李時晏操控著方向盤，分神問她。

    「還不是你設計的問題！」她借口道。其實她是想起昨天……

    「我設計的問題？」李時晏複述。他記得一進林家沒多久，她就開始流眼淚了，只是正好在訪問，不能有私人情緒，所以他沒有中斷採訪，他知道她是個重感情的人。

    「是呀，你問她求學有沒有遇過什麼挫折？又問她如何增進英文能力？還問她打工的經驗、又問……」

    「等一下，妳的意思是……我不能問？」李時晏截斷她的話，他當然知道他問過什麼問題，而那些，是最基本的，他相信那也是觀眾想知道的。

    「可以啦！」停了許久，她才不甘不願地回答。

    「那妳哭什麼？」

    他真的很固執，當他要知道答案的時候，是不容易被轉移話題的。甄慧智用眼角瞄了瞄他。

    「她的回答太讓我感動了。」是嗎？她清楚那個答案。

    「哈！」

    「哈？你說……哈？」甄慧智睜大眼睛。怎麼她哭很好笑嗎？

    「我想不通那有什麼好哭的，會成功的人一定有過不平常的努力。」

    「你不覺得她很可憐嗎？因為一個算命的話延了四年才出國？」

    「但她還是出國了。」

    「那是因為另一個算命的說可以去。」她覺得很不公平，為什麼要由算命來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如果後來的結果還是不好，她是不是永遠就不能出國了？

    還好，老媽沒有找算命的來阻止她。

    「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她盯著他看半天，最後終於說道：「你好無情。」

    「等妳實現了妳的夢想，妳還會在乎這之中所做的努力嗎？」他反問。

    「呃……」應該是巴不得忘光光吧！她很認其地想這個問題。

    「妳太感性，這對妳來說不是好事。」

    「所以你比較無情。」感性和性感，地分不出來，只知道無情與有情。然而，她這也才認清他木來的面目，是毫不留惰的，除了在邢個女孩面前……想到這裡，她的心微刺。

    「身在新聞界，妳必須沒有感情，否則判斷和報導會失去公正。」

    「那如果報導的對象是你的女朋友呢？」甄慧智衝口問道。明知問了她會難過，但……就是忍不住。

    「妳說呢？」他不答反問。

    「呃……我不知道。」她坦白的說。希望他多提一些關於他女朋友的事。

    李時晏當然不可能成全她，轉了個話題，「妳是因為要進UTN當體育主播，才竄改學歷的不是？」

    「你、你、你……你知道？」甄慧智倒抽了一口氣，心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其實沒這個必要，在這之前我們便打算連絡妳了。」

    「什麼？」她的手心冒汗。被拆穿了！她會因此回家吃自己嗎？他會單獨跟她說，就是不希望她太難堪！不會吧？他剛剛還教她一些……現在卻要她走？

    「我說妳沒必要改學歷，我看得出來，妳是想當主播所以改掉學歷。」

    甄慧智的身體完全不能動，僵掉了。在MNW內每個人都知道她想當主播，卻沒一個肯成全她，而在UTN她還不會告訴別人，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不過，即使知道這些也沒用，她就要被FIRE了。

    一個噴嚏、一個學歷……小小的事件部會讓她失去工作，她就知道不能高興得太早。「你想辭退我嗎？」

    「妳錯了。」他搖頭繼續說：「我說過會留妳下來。」

    咦？她不懂。

    「妳要盡快將人事資料修正過來。」

    慢──慢──慢──且慢！她的腦筋還沒轉到那裡，他要讓她坐上主播的位子？這道訊息來得又快又急，讓她忘了傷心那回事。

    「你是說……主──播！」

    「主播。」李時晏肯定地說。

    「不是體育？」她一定要確認清楚。

    「不是！」

    「也不是氣象？」

    「不是氣象。」

    「是──報新聞的？」他的答案愈來愈勁ㄅ一ㄤˋ了。

    「報新聞的。」

    「整點新聞的主播？」她很小心翼翼地再次確定。

    「整點新聞的主播。」如果她還不確定，他可以加強她的印象。「製作部有個計畫，決定找一個時段，兩位主播同時主持，但這還在研究當中。」

    「真的？」他的意思是，要她跟某位主播一起……她的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

    「這還是公司機密，請妳不要洩漏出去。」

    「不會不會。」有這麼好的跟進機會，她怎麼會洩漏呢？「那公司什麼時候會推這個方案？」

    「若沒有其它問題，等安排好會通知妳，不過我擔心妳剛來，還是新人，要是這個時候讓妳坐上主播台，會有其它主播不服。」那次開會他的提議並未得到上層的認同。

    「是嗎？」甄慧智像氣球消了氣一樣。有點氣餒。

    「等安排好，我會通知妳。」不知怎麼搞的，他不想見到她這麼沮喪的表情，心想著該怎麼說服其它人。

    「總之，我先做好體育主播就是了。」她有自知之明，但她甄慧智也不是個會坐以待斃的人，她會主動出擊，拿她的人格發誓……

    「對於體育主播，妳目前有什麼心得沒有？」李時晏問。

    「沒有。」都還沒出上去呢！

    「我對體育也略有研究，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我有朋友是體育主播，他會幫我！」小麥一定是義不容辭，而且不會笑她，但其實找小麥還有個原因，她不想讓李時晏覺得她很笨、教不會。

    「是麥謹凡？」

    甄慧智呆了一下，熊熊忘記小麥的本名，更忘了問他怎麼認識小麥！「嗯，我都叫他小麥。」

    「他就是妳男朋友？」

    「ㄟ，也不能說是啦！」甄慧智的小臉紅了。她怎能說出、她想要的男朋友是他？

    他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算是結束這個話題。「我們去吃飯吧！」

    「你今天不用報新聞嗎？」

    「有人會代班，還是……妳跟麥謹凡有約？」他是試探的口吻。

    「沒、沒有。」

    「那就好。」李時晏將方向盤一打，轉入了士林夜市。

    第七章

    「學、學長，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在啃東山鴨頭的時候，甄慧智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想問就問，優柔寡斷就是妳的毛病。」

    啊……問問題還被訓，但她不生氣，因為他是李時晏，她心怡的人。

    「對不起。我問你一個問題喔！」她重來一遍。

    「問話勉強可以。妳問吧！」

    「我發覺你在專訪人家的時候，問的問題都一針見血，而且還是大家想知道的，你是怎麼辦到的？」問完，她發現他一直盯著她看。

    「你、看我做什麼？」很不自在！她感覺耳朵燙燙的。

    「我已經把答案告訴妳了。」

    她不懂。「注意妳週遭的人，還有事和物，答案就在其中。」

    「我還是不懂。」為什麼她限用心聽了，還是不明白？

    「我簡單的說，當妳看到妳的偶像時，有什麼反應？」

    「啊！」甄慧智的身體往後傾，「偶、偶像？」

    「妳該不會沒有崇拜的對象吧？」

    「有、有啊！」就是你啊！該不會這也被他發現了吧？甄慧智一陣心悸，小麥說得太對了，要喜怒不形於色，尤其是面對像他這樣的人……

    「妳沒有想過看到他的時候要說什麼？面對面的時候想做什麼事？」

    「當、當然有！」事買證明，偶像就在她前面，她只會結巴。

    「會怎樣？」

    「我、我想問他為什麼會選、選擇這一行？還想問他、喜、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她的偶像是男的，李時晏輕易地就找到答案了。「嗯，所以妳的偶像是新聞界的人，而且是男性。」他收尾。

    「你、你怎麼知道？」甄慧智壓住胸口，以防心臟跳出來。她沒打算讓他知道她暗戀他。

    「看妳的樣子誰都知道，這就是問話的技巧，懂嗎？」

    她好想哭。她根本聽不懂，卻被他挖去了大半心思。

    「要掌握住，一前提、二推論、三結論，真相就會呼之而出。其中推論的部分又分為沙盤推演和歸納兩種。而歸納還包括推測。等推測確定，便與其它幾點做歸納，最後就是結論了，懂嗎？」

    甄慧智呆呆地點頭，不確定自己記進去多少，但他讓她見識到了一名專業主播成功的要素，就是摒除主觀意識與私人情緒，說所當說、行所當行，觀眼、觀行、觀言……

    「可你只有問我一個問題，怎麼就知道答案了？」

    「那是妳太弱了，防禦能力不夠。」李時晏低頭吃他的魚丸湯。

    她傻了。為什麼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除了公事還是公事？小麥就不一樣，他會逗她說話，還會討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