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安彤
「對了，昨天你為什麼沒來？我們台慶耶！」
他去了，只是……她的眼裡、心裡，只有他！想起她掛在嘴邊停止不了的笑意，麥謹凡的心是苦澀的、是被酸意填滿的。
甄慧智邊說邊勾住麥謹凡的手，由他們的後方看去，誰都會以為兩人是情侶。
※※※
下午四點，三個人集合後，回到UTN。
「都做好了嗎？」
「嗯。」甄慧智和小毅兩個人同時回答，還把問卷交了出去。
李時晏用一隻手，啪啦啪啦地翻著，看完他只說：「小毅，你先下去。慧智，妳留下來。」
「學長？」甄慧智不解。
「在四點以前，妳做了什麼？」
「我……採訪啊。」
「妳確定？」
「是、呀！」被他盯著看，她心虛地低下頭。
「妳的問卷是自己做的吧？」他看到她坐上一輛車，開車的人是她男朋友？
她會要求男友幫忙是很正常的事……李時晏在心裡合理猜測。她狠狠地抽了口氣。他怎麼知道？
「字跡都一樣。」他隨便拿出一疊，「不要告訴我，妳替受訪者寫，下筆隨便、不穩重，一看就是應付了事。」
他簡直是偵探；甄慧智無話可說。
「妳有話要說嗎？」
「對不起。」
「我要聽的不是這個。」他吼道，沉穩的他向來不太發脾氣，但甄慧智的行為讓他發火。「理由！告訴我理由，為什麼自己做？」
「我……」
「不敢問嗎？」
「咦？」她抬頭。他怎麼知道？
「臉皮這麼薄，如何在新聞界立足？老實告訴妳，這疊問卷就是針對妳做的，沒想到妳的表現教我失望。」
「你在考驗我？」甄慧智不覺有股氣，只要想到她不敢開口問問題的窘樣，以及不知如何是好的慌張，竟然是他一個無聊的考驗，她就無法心平氣和地好好聽他說，即便他是她很特別的人也一樣。
滿腦子都是他耍她！她被他耍了，昨晚台慶所發生的種種感動已不存在。
「我不否認這是個考驗，而事實證明，妳根本沒有資格做一個好記者。」
「我從來就沒有說我要當記者，我要做的是主播、主播！」只有坐上主播之位，她才能得到他的關注！這些話，她只能在心底嘶吼，一直不能說、無法說……
潛藏了很久的遺憾，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完成？她所有的努力，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得到回饋啊？
而她隱藏已久的痛苦，除了小麥知道，能體會之外，誰又會來憐惜？無疑的，這些學長都不能做到……
「有什麼不同嗎？一個不會問話的記者，上了主播台如何掌握情勢？碰上現場聯機時，妳敢將羞於散齒的事問出口嗎？譬如，強暴、性虐待、男性生殖器、保險套、威而剛……」李時晏不知道她內心的想法，繼續針對問題說下去，也同時打斷了她的自怨自憐。
「這些可不會因為妳是主播就會改變名詞，更不會因為妳羞於敢齒，事件就不會發生，妳連這點認知都沒有，還想做主播？」他依然咄咄逼人。
「我……」她被他說得無地自容。
「拿去，做好心理建設再來。」他把問卷退還給她。
她不甘心被他說得一無是處，她一直亟欲追上他，可是每每都趕不及……她試圖扭轉他對她的惡劣印象，「我現在是體育主播，不必管這些。」
「妳要等機會到了再來學習，還是邊學習邊等待機會？機會和時間是不等人的。我早就告訴過妳，我不會永遠讓妳做體育主播，但若是妳無法突破障礙，我只能讓妳走。UTN不會留機會給一個不思長進的人。」撂下話，他走了。
「你！」明明就是個不對，考驗地也不跟她說一聲，有資格生氣的人是她，不是他耶！但他說的是那麼有道理，她反而不知該怎麼做了。
拿起問卷，她知道這件事是自己不對，但他沒必要說她不思長進吧？
為什麼她連回嘴反駁都不敢做？又為什麼在面對他的時候，她總是沒辦法很自信的告訴他，我就是這樣的人？
愛情的力量真的那麼大嗎？不，不是愛情。暗戀的影響真的那麼大嗎？
她突然覺得他不是這麼好相處，也許他不適合她，不，該說她不適合他。一連串不曾仔細思索的問題漸漸擴大……
第六章
奇了，真的很奇怪。
晚間六點的時候，友台播出全國嘿咻指數大調查，UTN卻匆匆更換新聞稿，改成播放備文件記錄片。
看過新聞後，小毅用著一種很古怪的眼神看甄慧智。
「幹嘛一直看我？」她被他盯得不自在。
「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什麼事？」
「就是新聞走漏啊！」
她聽不懂，呆想了半天才明白。「你懷疑我？」
「我沒有，只是感到很奇怪，以前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
「別忘了嫌疑犯還有兩個人。」
「嗤，不可能是我和主任。」
「為什麼不可能？你們也一起出去做調查，誰知道是不是你們洩漏出去的？」
「不可能。」
「你就可以說不可能，我當然也可以說不是我，說不定是你們的受訪者洩漏出去的。」
受訪者也有可能洩密，如果是有心人的話。
她的問卷是自己做的，受訪者沒幾個，所以不可能是她，當然也不可能是小麥，她心底清楚小麥是個什麼樣的人，他不可能出賣她。
若說她為何能這麼篤定小麥約為人，這得歸咎於第一眼印象。誰都可能害她，就是小麥不可能，她對他的堅信勝過了所有。無形之中，在她心裡小麥的定位已經不一樣了。
「不可能，我告訴妳，我和主任出去做問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有什麼規定我們會不知道？」小毅的眼神裡就是懷疑，這讓甄慧智不是滋味！
「小毅說得沒錯。」李時晏的聲音插了進來。
聽說她在等九點的體育新聞，好做觀摩，他一下了主播台便來找她，無疑的，這又是一個機會教育。
「連你也懷疑我？」
他明明知道問卷是她自己寫的，不可能是她的受訪者洩密，可是他、他還……
「不是懷疑，是假設。」
「你明明知道……」她急著澄清。
「稍安勿躁！妳的脾氣太躁進，聽我把話說完再講還來得及。」
她忿忿地轉頭，不想聽他長篇大道理。他總是對她說教，她不喜歡日後當了他的女朋友之後，還得在老師學生裡的日子度過，那她不如和小麥在一起。
和小麥在一起……轟的一聲，在她腦中炸開的竟是這樣的訊息，威力十足地轟得她腦袋混亂。
她怎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呢？小麥只是好朋友啊！不不不，絕對不能這樣，她要堅定信念，絕不動搖才是……但她看向李時晏的目光，卻充盈著不確定了。
「妳在想什麼？」
「沒、沒呀！」李時晏瞪她一眼，繼續說道：「小毅會懷疑是正常的，我們在調查的時候，絕對不會亮出身份……」
「為什麼？」她忍不住回頭問。
「光聽妳這句話就可以知道，妳亮著身份在街頭找人受訪。」
答案又快又準確！
「妳亮出身份，會影響受訪者的答案。妳的朋友是做麵包的師博，妳會說他的麵包不好吃嗎？」他反問。
「當然不會了。」問卷和麵包，八竿子打不著，她忖道。「所以，亮出身份只會影響受訪者的判斷。」
她又做錯了？真不敢相信。她在課業上樣樣爭得第一，在他面前竟連連犯錯，模範生的她，在他面前什麼也不是。她覺得氣餒，難怪小毅會這麼說，她根本就是外行。
「在新聞界妳還太生，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妳沒能在其它電視台受到重用。」
什麼？甄慧智張口要說話，李時晏做個手勢表示地還沒說完。
她惦惦沒講話。
「沒有人教妳該怎麼做，所以妳會犯錯，很多事沒親身經歷，妳不會深刻記住，現在妳在我手下工作，還有很多考驗會等著妳，我不會因為妳是我的學妹就對妳不同，相反的，妳若是受不了，可以趁早離開。」
甄慧智拳頭握緊反省著，她把主播工作看得太容易了，她的臉皮薄、應對笨拙，脾氣也差，這在在都證明了這行不適合自己，經過他一番教訓，讓這個事實浮現得更明顯。
但是她就要這麼放棄嗎？放棄這幾乎是她活了二十幾年來唯一的夢。
「不！我不放棄。」一股強烈的堅決讓她這麼說。她若放棄了，過去的努力不但白費，而且別說是他了，連她都會看不起自己。「不，我不放棄。」甄慧智再說了一遍，是強調也是說服。
「那好，妳既然有這種決心，我又豈會不給？過兩天有一個人物專訪，妳跟我去。」
「ㄟˊ？」採訪？地想起他的專訪問題，總是尖銳又直指核心，她慶幸自己剛才沒放棄，不然機會都沒有了。
「主任，她、你還讓她跟去，不怕她又……」洩密？在主任凌厲的目光下，小毅收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