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橘千奈
也許是因為生意談得順利,也許因為天氣不錯,也許因為冰淇淋好吃,也許因為背後的少女太好欺負,讓他心情太好,難得笑得開懷。
「喂,別打我,小心等一下撞車!」
「撞車就撞車!」汪笙氣呼呼地,準備把冰淇淋塗在他頭上,「最好──」
才說著,右邊巷子裡忽然衝出一輛轎車,魏胥列當下急速煞車,向左轉彎,但轎車速度太快,雖然車主看到他們也踩了煞車,卻已經來不及,「砰」的巨響,直接撞上腳踏車前輪。
汪笙驚叫了聲,下意識護住頭臉、閉緊眼睛,同時聽到一個女人的尖叫聲,接著感覺有一雙手臂驀地抱住她,將她緊緊護在懷裡。
似乎滾了幾圈,等一切停止下來,她才怯怯睜開眼。
一個打扮入時的年輕女子匆匆跑過來,幾乎是哭著的,「沒事吧?!沒事吧?!」
汪笙深喘口氣,這才發現抱住她的是魏胥列,冰淇淋都沾在他襯衫和領帶上了,而兩支甜筒卻還握在她手上。
他的眼鏡掉了,黑白分明的眼倒是一直睜著,憂慮的表情在見到她睜眼時,化為嘲諷,「你這烏鴉嘴。」
「你們沒事吧?!沒事吧?!」年輕女子抖個不停,比兩個被撞的人嚇得還厲害。
「你沒事吧?」魏胥列盯著汪笙,見她搖搖頭,才鬆手讓她站起來。
「先生,你的手……」年輕女子驚呼。
汪笙低頭看去,赫然見到他左臂的大半隻袖子己被磨破,鮮血淋漓。
醫院急診處
汪笙楞楞看著醫生熟練的動作,從剪開衣物、消毒清潔到縫線上藥,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
魏胥列終於忍不住用只有輕微擦傷的右手在她眼前晃晃,「別看了。」這麼血腥的畫面,她竟能專心地看這麼久。
汪笙回神,望了他一眼,垂下頭去。
幾秒後,一滴淚水滴在她的短褲上。
魏胥列不語,仔細盯著那滴在短褲上暈開來的濕痕。
直到縫完傷口,醫生忙著開藥,他才慢吞吞道:「你真是烏鴉嘴。」
又是一滴淚水滴下。
他長歎一聲,「我們第一次在公車上見面,你用花盆砸破我的頭;現在又被你詛咒出車禍,你再不離開,我可能活不久了。」
「我才沒詛咒你。」汪笙抬眼,滿含淚水的杏眼又是愧疚、又是擔憂,還有些惱怒,「我不知道真的會……」
「你是不知不覺的詛咒我,因為你天生帶衰……」
「我才沒帶衰!」她大叫,嚇得醫生一筆畫到桌上去。
「既然沒帶衰,那你哭什麼?」魏胥列斜她一眼,「既不是你的衰運害到我,更不是你撞到我,你哭個什麼勁?好像我死了一樣。」
「我……」汪笙眼淚直掉,「你一定很痛……」
「廢話,縫八針當然痛。」他喃喃道:「別再哭了。」受傷的到底是誰啊!他都沒哭了,這毫髮無傷的小女生竟然哭個不停!該死的哭得他心煩意亂!「你再哭,花店算你五百萬。」
汪笙連忙止住哭泣,「強盜!被撞死算了!」
「很可惜,禍害遺千年,我沒那麼容易死。」他故意撇撇唇。
「魏先生,」醫生看了病歷,面色凝重,「你有過敏病史?」
「有。」
醫生聽此回答後,便開始仔細檢查魏胥列的皮膚,見他的襯衫有好幾個地方被磨破,小心翼翼地全部檢視完之後,臉色更差了,「你剛才有接觸到任何人嗎?」
「只有她。」
汪笙莫名其妙,「怎麼了?」
「我有嚴重的過敏。」他語氣平穩,「對大部分的人和動物都過敏。」
汪笙一時還會意不過來,「……哦。」
「也就是他剛才碰到你,很可能會引起過敏反應。」醫生補述,「也許會很嚴重。你之前接觸到他時,他有沒有產生過敏?」
之前?魏胥列一直都不讓她碰到他呀。
心中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妥,一時又想不出來是什麼,她迷惘地搖搖頭,望向魏胥列。
「你會過敏?」
第六章
「請問魏先生在嗎?」一位漂亮的OL(Officelady)裊裊婷婷地走進花店。
工作台後的汪笙指指坐在角落電腦前的男人。
OL眼睛一亮,以最優雅的姿態踱步過去,走動時一陣香水味瀰漫室內,害虎斑貓打了個噴嚏。「魏先生……」
「我不認識你。」魏胥列冷冷道。
OL臉色依舊,微笑的眼不掩欣賞與傾慕,「我是來買花的。」
「買花請找汪小姐。」他轉回頭不理她。
OL無奈,只好轉向工作台。「請問你們還有代客送花的服務嗎?」
「有的。」汪笙親切微笑。「請問要送到哪裡?」
OL留下地址和名字,還點了兩首歌。
汪笙微微詫異,隨口問道:「這位劉之綺小姐是您的好友嗎?」女人送花給女人,還一點就兩首歌,非比尋常。
「是我本人。」OL掩口而笑,瞥了魏胥列一眼,只要想到將能再見到俊男就喜悅不已。付錢後即愉快地轉身離開。
「哎唷,這禮拜的第五個了呢。」剛從廚房端了冰檸檬茶出來的文仲練呵呵笑著,「魏,你的桃花又發作啦?」
魏胥列哼了一聲,顯然很不屑。
「我們的魏大帥哥平常理都不理人,要他送花唱歌,除非拿錢來請。」文仲練感歎著,「現在的女人也真捨得花錢,鮮花沒幾天就謝掉了,帥哥唱歌也不見得很甘願,不過為了那不到十分鐘的面對面,還是無怨無悔。」
汪笙一聽,忍不住笑了出來。魏胥列本來就帶桃花,如今再加上媲美林志炫的優美歌聲,送花服務的行情持續看俏,大肆謀殺了美女們的薪水袋。
「其中好像有我們代替人家男朋友送花過去的小姐哦,再不久,可能會有哪個女朋友鬧分手的怨男上門來砸雞蛋了。」她接口說著,和文仲練相視大笑。
魏胥列慢慢轉頭,瞪著笑得賊兮兮的兩個人,「你們在高興什麼?」
「生意很好,當然高興。」汪笙依然笑著,手裡抓了一把雛菊裝入花瓶,藉以逃避他要殺人的目光。
「你們『愛語速達二人組』差不多該出發了。」文仲練看了時鐘一眼,提醒著。
魏胥列起身拿了杯冰檸檬茶,「我不去。」
汪笙和文仲練相視一眼,交換個「看吧,他惱羞成怒了」的眼神。
她笑咪咪道:「不行哦,這束花要在一點鐘送給你的愛慕者之一耶,讓人家失望不好吧?」
公車上人不多,空位多得很,可上了車,汪笙卻直接挑了旁邊已經有人的位子坐,魏胥列只好隔著走道坐在她隔壁。
「你這麼討厭唱歌啊?」汪笙撫著手裡花束中柔軟的桔梗花瓣。
他臉色依然不善,沒有回答。
「可是你唱得很好啊。」小心觀察他臉色,她又道:「我說真的,你唱歌很好聽,大家都喜歡,又能賺錢,有什麼不好呢?」
魏胥列睨一眼,「你就只想到錢嗎?錢對你就這麼重要嗎?」
「錢不重要嗎?難道你經營花店和工作室,不是為了錢?」
如今自己有目標了──存五十萬買下花店。不向家裡拿的話,這筆錢是個極大的考驗,雖然花店的工作越來越累,加上一禮拜有兩個晚上的家教,讓她常忙得暈頭轉向;但為完成目標,仍努力撐著。
魏胥列抿抿唇,望向窗外。
錢的確重要,可以決定被選中的人是他、還是丘爾勤。聽著,他濃眉不自覺的緊擰起來。
「算了……唉,可惜我唱歌難聽,不能替你唱……你可以教我怎麼唱歌嗎?要怎麼唱才能像你唱得那麼好聽?」看出他心情不好,決定帶開話題。
「烏鴉一輩子也當不了夜鶯。」
「你!」汪笙一氣之下舉起花就要往他臉上砸,但卻強忍住,恨恨一哼,「一點都不值得同情。」也賭氣地轉頭看著窗外。
以往碰到這情況,汪笙講不過他,就會很無賴地一直挨過來,可最近卻都只是咬牙切齒一番便作罷。甚至刻意迴避與他的接觸;那天小車禍之後,她說他手傷沒好,不能騎腳踏車,此後他們就改搭公車送花。
怕是傷好了,她也堅泱不再用腳踏車當交通工具吧。
那時在醫院的急診處,面對她的疑問,他作了太過詳細、而如今想來讓自己非常後悔的回答!
「我是嚴重的過敏體質,大部分的人和動物都會讓我過敏,輕微一點就出疹子,嚴重的時候全身會又癢又痛,甚至二十四小時不停的打噴嚏。醫生診斷不出原因,也沒有藥可以治療。」
因為縫了八針,醫生囑咐要保持乾燥,所以後來的幾天他難得穿上短袖衣物。汪笙不時趁他沒注意時──她以為他沒注意──盯著他的傷,還有手臂上那玫瑰色的紅斑。
那是過敏反應──當時車禍摔倒,他的確接觸到她的肌膚。
自此汪笙躲他像在躲鬼,迫不得已必須跟他在一起,例如送花時,絕對會保持一公尺以上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