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岑揚
在范曉愛眼裡,封志尚是頭心懷鬼胎的色狼。
「嚇人啊!」拍拍胸口,不怕不怕。「你來找裘靡的吧?她人不在。」
自從意識到自己的感情歸向之後,對范曉愛,很難不介懷。
誰叫她跟任裘靡親密得讓人看了就嫉妒,酸哪!這種心境。
「膽小鬼。」全分局她跟誰都可以和平相處,唯獨跟他就不行。
打從半年前他一來分局成為裘靡的搭檔開始,她就看他不順眼。
當時就有種裘靡會被這個男人帶離開她的感覺,現在越發強烈。
裘靡讓他進她住的地方……連她還有哥哥都沒去過。
她不高興,非常不高興!
「我告訴你,裘靡不會接受你,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我表現得那麼明顯嗎?」連待在勤指中心的她都看得出來。
還是──只有她先看出來了?
「你看裘靡的嘴臉那麼噁心,瞎子都知道你打的是什麼主意。」
「喔?那你說說我打的是什麼主意?」俊臉湊近她。
「誰、誰知道啊!」范曉愛紅了臉。
「你不是說瞎子都知道我打什麼主意?」不覺得前後矛盾?
「我……我……我不要你接近裘靡,離她遠一點。」
嘖嘖,這位小姐敢情是來放話的?「我說你有什麼資格放話?」
「我瞭解她,我知道她不會看上你這一型。」
「那麼她喜歡哪一型?說來聽聽,供我參考如何?」
「你──你──」這傢伙的嘴臉讓人看了就有氣。「我告訴你,除非你有辦法變成我哥,否則休想──嚇!」
挑釁的話在嚇人的凶相下緊急煞車,還不小心嗆到自己的口水。「咳……咳咳……」范曉愛咳得臉紅脖子粗。
小命不保的危機意識升起,她怎麼會以為平常嘻嘻哈哈看來沒品的男人不具任何危險性?
她錯得離譜,也不想想人家混的是哪一組,站在第一線從事犯罪偵查的刑警,再怎麼成天嘻皮笑臉,要凶起來也是很可怕的事。
此時不溜小命難保,她──
「剛剛的話──」封志尚早一步扣住點火引爆就想開溜的小姑娘。「再說一遍。」
「我、我說──我說──」
「你說除非我有辦法變成什麼?」
「變,變成我……我哥……」
「范人傑?」
沒想過,他是真的沒想過這位老兄的存在。
才剛意識到自己感情歸向的他,還沒深思熟慮到任裘靡是否有對象的問題上,更遑論是在他之前和裘靡搭檔的男人跟她有除了搭檔以外的關係。
「裘靡跟妳哥?」
是了,就因為兩人的關係匪淺,她才無法釋懷,心心唸唸的都是過世的人,這麼簡單的事情他居然現在才想到。
這種老掉牙的劇情公式竟然又一次在現實中、在他的生命裡上演!
男主角愛上的是對死去男友無法忘懷的女主角──有沒有搞錯!
他是對天上諸神做了什麼缺德事,才被這麼耍著玩?
情敵這個字眼首次出現在求愛的計畫中,對象是住在冥府的男人,就算想寄封挑戰信也不知道要找誰送,又該怎麼打這場仗。
難度太高,他怎麼跟已經持有冥府護照的男人搶女人?
「我、我告訴你哦,我哥跟裘靡很好,就算是現在──裘靡的心裡也一直有我哥的存在,你看她抽的煙就知道了。」
煙?他想起任裘靡隨身的煙盒及男人味十足的打火機。
用不著聽他也能串出事實,偏偏就有個人存心要他不好過。
「我哥最喜歡抽的香煙就是SevenStars,裘靡以前是不抽煙的,一直到我哥出事之後,」
「是嗎?」
「沒錯。」雖然裘靡沒說,但事實一定就是這樣。「所以你離裘靡遠一點。」
「為什麼要?」
「因為裘靡跟我哥──」
「他已經過世了。」見她啞口,封志尚更進一步:「換句話說,就算以前關係再怎麼密切,裘靡現在也是自由身;只要單身,我就有機會──事實上,就算她現在有男朋友,我也不介意橫刀奪愛,感情不是交通規則,沒有禮讓左轉車先行的規定。」
「你……你……」
「還是你要她抱著范人傑的墓碑到老死?」看見范曉愛咬著下唇欲哭的模樣,封志尚歎了聲,試著放柔說話的口氣,哪怕他現在心火直冒,想狠狠搖晃沒事不知死活前來挑釁的小呆女。「我無意輕蔑他。他是個好警察,我敬重他,但沒有理由讓一個活著的人用一生去哀悼紀念一個人,除非她心甘情願。」
「裘靡她──」范曉愛說不出「心甘情願」四字,她也不知道一直依賴的人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不知道裘靡以前是什麼樣子,我只知道跟她搭檔這麼久從沒見她笑過,你曾經看過她笑嗎?」
范曉愛無法說謊,乾脆抿緊嘴巴,什麼都不說。
「你也沒見過對吧?」封志尚從椅子上站起來,伸伸懶腰。「就算一次也好,我希望能看見她的笑容。」
「一樣……」
「你說什麼?」
「我不答應!」
「她不能一輩子都當你哥哥的替身。」封志尚突然斂起笑容,嚴肅地瞅著她。「我不懂你在想什麼也不想知道,但是我跟裘靡的事沒有你插手的份,這點你應該很清楚。」
「我才不──」
「我一向不喜歡威脅人的,尤其對象是個女人。」封志尚壓低面孔,帶笑的桃花臉有必要時也能帶煞。「你要我威脅你嗎?」
范曉愛被突來的凌厲氣勢嚇得倒抽口氣。
這……這個男人──根本就是個──
「妳不希望吧?」
「我要告訴裘靡……」他表裡不一,好可怕。
「隨你。不過我懷疑她會相信你的話。」
「曉愛?」剛進來的任裘靡見到人喚了聲。
「裘靡──」嬌小玲瓏的身子衝進單薄的胸懷控訴:「他威脅我!」
任裘靡來回看過兩人,站在辦公桌前的封志尚朝她無辜聳肩。
「勤指中心沒事嗎?」讓她又跑來閒晃。
「我──」
「先回岡位工作。」任裘靡拍拍她的頭,轉向搭檔。「組長要我們一起去找他。」
「來了。」封志尚吹著口哨,志得意滿晃過來,只差沒學狗兒搖尾巴,還不忘送個敵人一記得勝的示威眼神。
早說了,裘靡是「眼見為憑」原則的忠實信徒,沒看見的事情,任誰說都不會輕易相信,他就是抓准這一點才敢放狠話。
薑還是老的辣,他這個搭檔可不是當假的。
年輕稚嫩的小妹妹想代兄上場打仗,還得多練幾年再來。
第七章
所謂的專案小組,是在發生重大刑案或連續謀殺案時,為了搜集、組織及分享偵查情報便於統合,及有效控管相關偵查人員,以求盡速偵破重大刑案所臨時成立的團隊,只要案子一破,便自動解散。
基本上,它的成員視案件性質而定,小組召集人也依案件狀況來決定,在特殊情況下,甚至由警政署長親自披掛上陣都有可能。
任裘靡和封志尚最近接到的命令,就是到這個由市警局局長親自主持的專案小組配合調度偵查案情。
某高官子女遭歹徒綁架的案子當然備受警方注意,由於據報是在中正區萬華一帶失去行蹤,才會下令兩區分局派人協助偵查。
就連地檢署也派了兩名檢察官參與這次的專案會議。
其中一名正朝中正第一分局的人馬走過去。
「唷,我們真有緣,又見面了。」警檢兩界就是這麼小,只要在同一區,總有機會撞在一起。
「何檢。」封志尚一貫有禮,但惡劣的心情讓他招呼打得並不誠心。
任裘靡還是一臉酷意。
「怎麼啦,小倆口吵架了?」上回見面的時候也沒那麼糟。
小倆口?這個字眼讓何夭夭接到一記冷眼。「我跟他只是一起被派來這裡。」關係撇得之遠,幾乎是台北到屏東的距離。
何夭夭晃晃手,完全不把她的說明當一回事,轉向封志尚。「楊洛跟我吵架的時候也都這麼說。我說封志尚──遇到這種事我的忠告是臉皮墊厚一點,像她跟楊洛這型的人其實都外冷心熱、脾氣不大啦,只是比較小氣小腸肚愛記恨而已,皮繃緊一點,忍過去就沒事了。」她是過來人。
「我已經在忍了。」
「那就繼續下去。」
「多謝你的加油打氣。」雖然沒有成效,反而讓身邊的人臉色更難看。
唉,到這個節骨眼上,他著實不希望再來個trouble讓兩人的關係惡化到無法挽救的地步。
可惜何夭夭向來不把別人的情緒當回事,自顧自埋怨起在法醫室的老公。
這個女檢察官似乎沒有把別人的話聽進耳裡的習慣。因為發現到這一點,任裘靡連糾正都懶。
反正有她在,可以擋去如芒刺在背的幽怨視線。
五天前的口角讓她很不開心,原因之一是他哪壺不開提哪壺,提及人傑;原因之二──
她完全搞不懂他在做什麼。
「不談楊洛的事了,」又聽見何夭夭的說話聲,果然還是沒把別人的臭臉擺在眼裡、抗議放在心上,將老公嫌到口乾舌燥才轉回正題:「說說這件案子,你們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