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黃千千
「你……」葉志全因為手臂上傳來的痛楚而扭曲了整張臉,連左手拿著的離婚協議書都掉落在地。
「再敢對我媽動手,別怪我不客氣!」葉采薇英眉聚攏,眼底有著捍衛的堅定。
葉志全身邊一左一右的保鏢馬上護向前,就等老闆的一聲令下。
「我好歹是生你的爸爸,你竟敢對我動武!」
葉采薇冷哼一聲。「我寧願從石頭縫裡蹦出來,也不要有你這種爸爸。」
「你敢說出這種違背道德的話?!」
「我有樣學樣,你都已經是沒有天良的人,我何必對你遵守禮節。」
「干!」葉志全對著張佩純啐了一聲。「你教的好女兒,連老子也敢打也敢罵!」
「你早就不是采薇的爸爸,別拿爸爸兩個字來壓她。」將近十年沒見,張佩純已經漸漸淡忘那段不堪的日子,如今回憶翻箱倒櫃的湧上來,她知道采薇的心裡比她更不好過。
「既然恩斷義絕,那就把離婚協議書籤一簽。」
葉采薇的眼神瞥過那張嫌惡的臉。「等我上法院告了你,再讓法官來判決離不離婚!」
「你……」葉志全咬牙切齒,早知道該趁這個死丫頭年紀小的時候把事情了斷,現在就不會多一個人來阻撓他的事情。「有什麼條件,你們儘管開口。」
「媽,他叫我們儘管開口。」葉采薇滿是挪褕。
「嗯,好呀!那我們就不要客氣。」
「有人統計過,養一個孩子到大學畢業要一千萬。」葉采薇開了價。
「然後給我的贍養費起碼也要一千萬,不然可能會失了你的面子。」張佩純手指扳了扳也出了價。
葉采薇接著說:「再加上精神補償費一千萬。」
「還有以前我被打的醫療費用。」
葉采薇對著葉志全說:「算你五千萬好了,給我們五千萬,我們馬上簽字。」
葉志全一聽到她們母女像唱雙簧般的獅子大開口,他的怒氣從胸口爆了開來。
「你們是看我發達了,故意在敲詐?」
「你可以不要答應。」葉采薇聳了肩無所謂。
「給你們五百萬。」葉志全殺了價。
「一毛都不能少。」葉采薇豈是看上錢,她就是故意要刁難這個無血無淚的人,看他氣血高漲的模樣,她心裡至少舒服一些。
「一千萬。」這是葉志全的底限了。
葉采薇搖了頭。「五千萬。」
「再不答應,別怪我不客氣。」葉志全向兩邊的保鏢使了眼色,軟的不行,他只能來硬的。
「那就試試看,你要怎麼個不客氣法?」葉采薇舞動長棍,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
一個小女娃,兩個壯漢哪會看在眼裡?更何況他們都有跆拳道黑帶的實力,更受過專業的武打訓練。
季展原注意著情勢的變化,十指被他握得咯咯作響,季石卻輕輕地壓住了他的肩頭,示意他要冷靜。
雖然葉采薇沒有實戰的經驗,可是以她這兩年拿下少年組武術冠軍的頭銜,也並非浪得虛名。
加上她心頭有股難消的氣憤,多年來吃盡苦頭的練武,為的就是保護瘦弱的媽媽,更想因為自己的能力,而不讓葉志全再有傷害到她們的一天。
如今機會來了,她可以揚眉吐氣,可以解除心頭之恨。
她丟下長棍,不想以長棍勝之不武,她握緊雙拳,擺出了對打的姿勢。
兩個保鏢就等候葉志全最後的下令。
剛剛急著向她們母女下馬威,葉志全這時才看到屋簷下那兩尊雕像,小的長期練武的胸肌正一起一伏的,可以看得出來,正在努力抑制滿腔的忿怒;而老的黑瞳陰沉,不苟言笑的嘴臉,全身上下有種渾然天成的氣勢。
第六感告訴葉志全,這一老一少絕對不好惹,如果他在這裡耍狠,應該佔不到便宜。何況,他現在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事情若是鬧大了,對他在商場上的名聲一定會有影響。
「反正我錢多的是,就給你們五千萬吧!」若用五千萬來買婚姻的自由及日後數之不盡的財富,那這五千萬對他來說是值得的。
張佩純和葉采薇傻了眼,開這樣的天文數字原是要挫挫葉志全的銳氣,沒想到他會一口答應。
這樣的爽快,讓葉采薇一點報復的快意都沒有,她心裡反而更苦更難受。
葉志全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離婚協議書,拿出上衣口袋裡的金筆,再拿出預先準備好的支票薄,他大筆一寫,五千萬的支票連同離婚協議書,送到了張佩純的眼前。
「以前我沒有這個能力給你這麼多錢,現在五千萬對我來說,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就當成是我對你的虧欠和補償。而且你還幫我生了一個這麼伶俐的女兒,以後我們各走各的路,我也不會再來打擾你們了。」
葉志全說得極其感性,好像他給她們多大的恩寵。
張佩純看了女兒一眼,還是把支票和離婚協議書接了過來,也好!事情本來就該做個了斷,不了斷,她的配偶欄永遠是葉志全的名字,那會時時提醒著她,這段錯誤難堪的婚姻,就像一把利刃隨時都可以將她割得痛不欲生。
「媽!」葉采薇喊住正要簽下大名的張佩純。
張佩純給了女兒一個溫暖的笑容。「采薇,都過去了。」
葉采薇神情黯然,就像一隻鬥敗的獅子。「過不去的。」
「采薇,」張佩純給她一個堅定的眼神。「以後我們會很快樂的。」
「他還欠我們一個公道。」葉采薇踢起腳邊的長棍,單手接住了拋到半空中的長棍,左手握緊棍尾,右手握緊棍身,她棍一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棍頭揮向葉志全大腿與小腿接連的後膝蓋處。
「啊!」葉志全吃痛,直挺挺地朝地面跪了下去。
兩個保鏢見狀想出手保護葉志全,葉志全低吼了一聲:「慢著!這是我欠她的。」
保鏢左右護在葉志全的身邊,並將跪倒在地的他扶了起來。
葉采薇長棍一扔,忍住即將潰堤的淚水,往武館大門外狂奔了出去。
「采薇!」張佩純高喊。
一隻大手輕輕撫上張佩純的肩。「讓她去吧!這個孩子需要靜一靜。」季石溫柔地低語,跟他那張受盡風霜的臉,有著不協調的柔和。
在葉采薇十七歲的這年,所有的舊恨一下子就沒有了,她恨了這麼久,積壓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這麼輕易地說沒了就沒了!
第一次她因為這個叫爸爸的人哭了,哭在不甘心,哭在她滿腹的委屈,哭在她白白浪費九年的練武時間。
結果她一點用武之地都沒有。
為什麼世間有這麼多不公平的事?
從此以後,她的心裡沒有那個叫葉志全的人,她也放棄在武術界大好的前程,練武有什麼用?她只能保護外在的身體不受傷害,卻不能保護心靈不受欺凌與迫害。
※※※
只因李傑的一通電話,讓葉采薇這會兒站在他公司大樓的樓下。
「你不知道我有多忙,忙到我已經三天沒見到你了,如果你再不讓我看看你,我根本無法專心工作。你就算幫我一個忙,過來讓我看看你,不然現在才年初,我公司就快要被我搞得關門大吉,所有員工都快回家喝西北風了!這樣好了,你明天中午來我公司找我,我請你吃飯。」李傑昨晚在電話裡這樣說。
明知道他在誇大其詞,明知道他的話是甜死人不償命,可是他的哀兵之計,還是打動了她。
自從十七歲那年以後,她再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那晚突如其來的偶遇,她最後哭累在李傑的懷裡。
從來沒有對別人說出口的故事,原來在碰到對的人及對的時間,是可以這樣輕易地說出來。話匣子一旦打開,沉積在胸口的痛,似乎減輕了許多。
更因為那一晚,兩人的關係明顯跨進一大步後,她再也不能對他的話無動於衷。
反正,今天要到下午四點,她才需要到武館裡幫安親班的小朋友複習功課,她趁著中午搭捷運來到他的公司,其實也挺方便。
她看了一下手錶,十一點五十分。
他要她直接上樓找他,她不肯,公事就是公事,她怎能打擾他的上班時間。
大樓外停下了一輛計程車,一個熟悉的人影下了車。
她定眼一看,是葉安妮。
那天她已經知道葉安妮要到李傑的公司上班,怎麼現在看到葉安妮,她的心還是沉甸甸的?
葉安妮沒注意到她,或者已經忘了她,踩著細跟高跟鞋從她眼前經過,走進了大樓裡。
不到三秒鐘,葉安妮又倒退出了大樓外。
「李總,真巧,本來我要上樓去找你,沒想到在大門口遇見了你。」她端裝地對李傑微點了頭。
葉安妮留著一頭亮麗的長髮,配上小巧的鵝蛋臉外加高姚的身材,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
葉采薇的大眼飄過李傑的臉上,又隨即垂低了視線,直盯著自己的腳尖看。
「葉小姐,你等一下,我女朋友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