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謎情交易

第8頁 文 / 瑾鴦

    每當夜半,他無時無刻不在沉睡與甦醒之間掙扎,醒了,她的身影與微笑便煙消雲散;睡了,他又怕夢見她嫌棄他的職業——當然是入夜後的那個身份。

    三天來,他不斷猜測她不CALL他的原因,是否覺得她身為良家婦女,不應該和一個舞男糾纏不清?還是因為把他說要酬勞的玩笑話當真了?想到此,他忍不住暗暗咒罵自己。

    與她相遇後,他每晚部到俱樂部報到,就怕她直接到俱樂部找他卻落空,然而事與願違,落空的人是他自己。

    他才歎完一口氣,輕柔的敲門聲便響起,他立刻端正坐姿,並把CALL機塞進口袋裡,恢復他大白天所維持的假象——優雅、精明、斯文、風度翩翩,唯一不改的是孩提時代便養成的冷漠。

    他喊了聲「進來」,精緻典雅的巨大鋁門立刻打開,他的助手兼表哥袁隼棠走了進來,他是全公司上下唯一一個不必經由秘書通報,就可以任意接近總裁辦公室的人,但他還是得敲門。

    「劭深,舅舅要我拿這東西給你看看。」隼棠把手上的文件夾擺到劭深面前,但劭深只是盯著那東西的精緻皮面,怎麼也不肯伸手碰它。

    「他什麼時候才肯接受我不會照他的意思去相親的事實?」劭深嫌惡的問,用金筆把那文件夾挪開,好像那上面沾滿了病菌。

    「你結婚那一天。」隼棠微笑道。

    劭深所討厭的親戚中並不包括隼棠,在蘇家的成員之中也只有隼棠能和劭深說超過十句以上的話,大多數人——包括蘇權淵——有事想告訴劭深時,都會請隼棠代為轉告,少有人敢直接和劭深講話。

    但是劭深不曾和隼棠聊過他在俱樂部兼差的事,雖然他一點也不擔心隼棠知道後會瞧不起他。自從劭深二十八歲被父親逼迫接下總裁的責任之後,三年來,隼棠一直是他的代言人,劭深只負責處理文件,隼棠卻要處理四季集團的所有雜事,他的工作量早超過一個副總裁該負責的範圍,但隼棠樂此不疲,他知道劭深志不在此,而他喜歡在四季集團的工作,以及旗下各有特色的每一間度假飯店。他不求一定要坐到多高位,只要能讓他待在四季集團就好,而劭深不只讓他如願,還提供給他更大的發展空間,因為劭深是蘇家唯一一個看得出隼棠有顆高性能商業頭腦的人。

    劭深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好像一刻也不能容忍看到桌上的文件夾。

    「你不看看嗎?」隼棠好奇的問。

    「你幾時看我正眼瞧過那玩意兒?」劭深的口氣有點不屑,看來他是真的不把那些想和他相親的美女看在眼裡。

    「你是我見過最沒好奇心的人。」隼棠歎口氣,伸手拿回文件夾,逕自代他瀏覽起資料來。「舅舅已經開始懷疑你的性傾向。」

    經過多年的平淡來往,隼棠已能勾勒出劭深的個性藍圖,因此他可以說得若無其事,劭深也能聽得不以為然,他甚至連為自己辯解的話都不屑說。

    「他覺得你有可能是同性戀。」隼棠繼續翻著資料,劭深則繼續保持沉默。「他說你拒絕了二十幾次的相親,對那些女人的照片從不多看一眼,在舞會上對投懷送抱的女人沒反應,也從沒聽別人說你和哪個女人有來往,所以——」

    「所以他就猜我是個同性戀?」劭深頭也不回的問,接著從喉間冒出一聲冷哼。從他肩膀抖動的方式,隼棠知道他正在冷笑。「他幹嘛不直接問我?該不會是怕知道他唯一的兒子喜歡男人,害蘇家絕後?」

    隼棠一聲不吭的盯著劭深的背影,那個與自己相去不遠的寬背上,蝕刻了無數條隱形的刀疤,劭深的成長史是在他的靈魂尚存一息的日子裡勉強寫下的,觸目所及的每一頁都血跡斑斑,當血跡乾涸後,留下的總是洗不掉的污漬,和掩飾不了的傷疤。

    「回去告訴他,就算安排我和再多的千金小姐相親,也改變不了我是他和一個舞女廝混所生野種的事實。」劭深慢條斯理的轉過身來,背靠在玻璃窗上,夕陽在他身後灑下一圈金紅色的光芒,使他看起來既像真實的人,又似栩栩如生的神像。

    「這算是在洗清他對你的懷疑嗎?」隼棠闔上文件夾,偏著頭問。對於他傻氣的動作,劭深的嘴角突然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詭譎微笑。

    「你認為呢?如果我現在要你當我的情人,」劭深走向他,一手溫柔的貼在隼棠的臉頰上。「你會不會賞我一巴掌?」

    隼棠一時語塞,他看不出來劭深是在玩把戲或認真,唯一的因應之道是等待他的下一步,然而劭深的臉越來越靠近,近到他可以感覺得出劭深呼吸的熱度與頻率,他簡直就像是要吻他了。

    「如果我吻你,你會怎麼告訴蘇老頭?說我不但是同性戀,還對表哥圖謀不軌,想搞亂倫?你會求他把你調到國外去負責其他飯店,還是求他把集團的總裁寶座交給你,以免我是個Gay的消息走漏,丟盡所有蘇家人的臉?」劭深輕聲細語的問,兩隻手輕柔如情人般的捧著隼棠的臉頰,但隼棠拒絕上鉤,因為他聞得到劭深的語調中有著濃濃的殘酷氣味。

    「我會求他把我留在你身邊,」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其實我早就愛上你了,你這張俊臉真是令人百看不厭,反正我們兩人在一起也生不出孩子,根本說不上亂倫。」隼棠的雙手搭上劭深的寬肩,和他額頭靠額頭的對視著。「為了不要讓他再逼你相親,我們得趕快結婚,你喜歡當一號還是零號?或者我們輪流當?現在事情談開了,你願意吻我了嗎?」

    看似興奮,其實緊張得要命的隼棠連珠炮似的問完後,辦公室內一片靜默,劭深打量他一會兒,然後用力的推開他,還朝他的肩膀捶下一拳。

    「下輩子吧!你這不要臉的東西。」劭深笑罵道。

    隼棠笑得更高興了,因為劭深的表情表示他又多信任隼棠一分了,也因為劭深不會真的吻他。他是真的被劭深嚇到了,現在的他還真想大口大口的喘氣,甚至跪倒在地,他深信他若沒以那種態度面對劭深,劭深一定會吻他的。

    劭深是個天生的好演員,為了保護自己、防禦他人,他不會讓別人看清他真實的一面。

    他有張太過迷人的瞼孔,不僅女人迷戀他,連男人都極有可能拜倒在他的褲管之下,他的冷傲讓人既想又怕接近他,天老爺,若不是太清楚他的風格,隼棠可能會以為自己真的愛上他了。

    「你最近要小心一點,舅舅似乎有了請偵探調查你私生活的打算,想和你相親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為了不破壞蘇家和其他顯貴家庭的關係,他會想盡辦法挖出你的弱點,逼你乖乖聽話。」隼棠語調陰沉的警告。

    劭深幾乎是立刻拉下臉來,「我知道了。」他坐回辦公椅,隼棠看得出他的心情又開始沉重了,因此很快的轉變話題。

    「你去祭拜過萃英了吧?」

    提到萃英,隼棠的神色總是迅速地黯淡下來,每年的這個時節有諸多感傷在他們倆之間蒸騰,劭深永遠不會忘記當隼棠知道自己無法見到萃英最後一面時,那清楚寫著怨恨、遺憾和痛心的表情。相反的,蘇權淵的反應就像只冷血動物,他在兩個月內連續送走妻子與女兒,卻不見他有任何哀傷之情。

    「嗯。」劭深簡單地回應。

    「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隼棠等他點頭後,立刻轉身走出辦公室。

    劭深待在辦公室裡沉思到太陽西下,秘書打內線電話告訴他下班時間到了,但他仍多待了將近兩個小時才走出自己的辦公室。整層樓的員工都已經下班了,他擺在口袋裡的CALL機也沒再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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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迎光臨!」門上的風鈴叮噹響起,告知店主客人上門了。之凡抬頭看到高學剛正對著她微笑,隨後便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她拿起菜單走向他。「阿剛,今晚吃什麼?」

    「一份簡餐。」高學剛連菜單都不用看,他天天到店裡來吃晚餐,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

    之凡寫好單子後,招來一個服務生讓他去處理,然後坐在高學剛對面的椅子上。

    「今晚我們去逛夜市好嗎?」她才剛坐下,高學剛就迫不及待的提出。

    「恐怕不行,我要為我的下一本書找資料。」看著他興致高昂的表情轉變為失望,之凡連忙壓抑住心底的罪惡感。她打算今晚到俱樂部去找尼克,但她不想告訴他她的計畫,她可無意翻倒一缸醋。

    「那就下次吧!唉!今天不知怎麼搞的,一連算錯兩次帳,本來想出去走走透透氣的……」他一手捶著肩膀,露出一副疲累樣。之凡不喜歡聽見他這樣的語氣,彷彿在指責她一點也不體諒他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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