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任易虹
序曲
趁著葬禮休息的空檔，十八歲的冷無駒信步來到莊嚴會場外的林子中，抽煙透口氣。
冷家老爺的摯友唐老爺子因病去世，正在準備大學聯考最後衝刺階段的冷無駒，就這麼莫名其妙地被爺爺強迫來參加唐家老爺子的葬禮。
身為旅館世家的唐家，以經營國際連鎖旅館業為主，過去這三十多年來，在唐家老爺子的經營下稱霸東南亞一帶的旅館業。
可惜好景不常，自從五年前唐家的年輕少主夫婦因交通事故雙雙去世後，唐老爺子也因此而消沉下來，旅館方面的經營成績也就跟著日益衰退。
兩星期前，唐老爺子因病去世，獨留下一位六歲不到的孫女，成為這血脈單薄家族的惟一繼承者。
冷無駒穿著一襲黑色的西裝，掛著慣有的冷漠神情，不發一語地抽著煙，在林子中隨意遊走著。
忽然，一個不可思議的畫面映人他的眼簾，強烈地吸引住他冷冽的視線——
一個全身黑衣，發上綁著黑色大蝴蝶結的小女孩，手中抱著一個金髮的洋娃娃，神情落寞地坐在湖邊，望著映在湖面的自己發呆。
這小女孩是誰？冷無駒捻熄手中的香煙，令他蹙眉的疑問才起，就見到小女孩忽然脫下鞋子，往湖心緩緩走去。
「喂！你做什麼……」冷無駒一驚，連忙衝了過去，抓住嬌小的小女孩，將她整個人抱離危險的湖邊。
「我……」小女孩一臉訝異地望著忽然出現的冷無駒，顯然因此受到驚嚇。
她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死命抱著懷中的洋娃娃，眼底寫滿對這陌生男人的疑惑和恐懼。
「你知不知道在湖邊玩耍相當危險？！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你的爸媽呢？他們怎麼沒好好看住你？」冷無駒用著不悅的語氣對站在他面前的小孩發問著。
這小女孩八成是趁著前來參加葬禮的家人不注意時，偷偷從會場溜到這湖邊玩耍。
「圓圓沒有爸爸媽媽……」小女孩被他這麼一凶，嚇得淚水不住地在眼眶打轉。
「那是誰帶你來這裡的？」冷無駒見她淚水盈眶，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嚴肅的神情變得更加難看。
「爺爺……圓圓跟著爺爺和總管一起來的。」小女孩指著不遠處的會場。
冷無駒循著她的小手望去的同時，冷家老爺的聲音忽然響起。
「無駒，原來你在這裡。」冷家老爺才剛參加完葬禮，就發現孫子已經早他一步離開會場了。
「爺爺，這小女孩剛剛差點掉進湖裡去，還好被我撞見硬拉了回來。」冷無駒說話的此時，放開了他緊抓著小女孩的雙手。
冷老爺一見到小女孩，露出驚訝的神情，「圓圓？！你怎麼一個人跑來這裡？森管家可是會擔心的。」
他伸出手來，想要抱起小女孩，然而，小女孩卻一臉驚慌地緊緊抓住冷無駒的衣角，害怕地縮躲在他的身後。
「爺爺，這小女孩就是你之前所說的唐家千金小姐，也是現存的唐家繼承人唐圓圓？！」冷無駒望著這六歲不到的小女孩，愕然地蹙結起眉心。
這小女孩不知為何，居然死命地抓住他的衣角，像是害怕什麼似的，怎麼都不肯放手。
冷無駒見她好像有話想告訴自己，於是蹲下身來問道：「怎麼了？為什麼一直抓著我？」
「大哥哥……這幾天大家都不陪圓圓玩，管家、奶媽，還有爺爺，大家都不陪圓圓玩了，是不是圓圓做錯了什麼事情，所以大家都不要圓圓了？」小女孩睜著委屈的水眸，一手抱著洋娃娃、一手抓著冷無駒的衣服發問。
這……冷無駒怔住，不解地望向爺爺。
「無駒，剛剛森管家跟我說，圓圓年紀小，對生老病死還無法理解和接受。所以唐老爺的病逝，還不知該如何解釋讓圓圓明白。」唐老爺子壓低聲音表示。
這幾天唐家上下忙著準備葬禮的相關事宜，圓圓可能因此被忽略，才會一個人跑來這湖邊玩。
「原來如此。」冷無駒望著仍緊緊抓住他衣角的唐圓圓，嚴肅的神色中閃一抹同情。
「還有，對於我想收養圓圓一事，森總管剛剛已經拒絕了。他說，唐老爺子臨終前親自托他照顧唐家小姐長大成人，所以他打算將圓圓帶回日本，一邊經營那邊的旅館，一邊親自撫養。」
冷老爺誘哄著抱起站在無駒身旁的小女孩，看著她天真無邪的臉龐，他輕拍著她的小手，歎了口氣。
冷家上下男了眾多，過重的陽氣一直讓冷老爺子有著收養孫女的念頭，加上無駒過於冷情的性格，令他不得不及早為他的婚事做打算。
這次好友病逝，留下孤獨無依的孫女，冷老爺才會決定親自前來收養唐圓圓，沒想到卻被唐家的忠心老僕拒絕了。
「爺爺，你想收養誰我都沒有意見，但是請不要以收養作為冷家選新娘的手段。我已經說過了，不管是現在，還是十年後，我只對冷家的產業有興趣，除此之外，我絕對不會乖乖接受你為我安排的一切，包括我冷無駒未來的新娘人選。」冷無駒十分瞭解爺爺的企圖，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表明立場。
在冷無駒冷冷表態的同時，冷老爺懷中的唐圓圓忽然掙扎起來，讓冷老爺不得不放她下來。
「大哥哥，這個東西好漂亮。」小圓圓跑到冷無駒面前，指著他衣領上的金色校徽說道。
「喜歡嗎？」平常沉默寡言的冷無駒，倒是對眼前的小圓圓相當和顏悅色。
「嗯。」小圓圓望著那亮晶晶的徽章，很認真地點點頭。
「既然喜歡就送給你。」冷無駒隨手拔下衣領上的校徽。
「謝謝哥哥。」小圓圓開心地接過這意外的禮物，「大哥哥，你人真好，以後圓圓就當大哥哥的新娘子，好不好？這樣大哥哥就可以一直陪著圓圓玩耍了。」小圓圓拉著冷無駒的手，睜著無邪的大眼睛嚷求著。
「你還小，等你長大再說。」冷無駒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臉頰，見小圓圓一派天真的可愛模樣，不禁笑了。
「大哥哥，你陪圓圓玩，圓圓的房裡有好多洋娃娃喔，我帶你去管……」唐圓圓說著，便硬拉著冷無駒的大手，往唐家宅院走去。
冷老爺子搖頭低歎：「這小子，到底是遺傳到誰了？我預先幫你選好媳婦，還不是擔心你年紀輕輕，就已經變成了工作狂，這樣下去包準你這小子會光棍一輩子……爺爺總得未雨綢繆啊！
「看來圓圓是收養不成了，只好收養孤兒院那名叫做若心的可愛小女孩了。」老人家回想起剛才冷面孫子因小女孩而展開笑顏的模樣，忽然遺憾起無法順利收養小圓圓一事。
真是可惜了。
第一章
十年後
「圓圓小姐，我們已經抵達T市了。」
「我當然知道我們已經抵達，飛機已經停了嘛！」一位年輕少女，操著不甚標準的普通話，漫不經心地回應身邊的管家。
她拉下太陽眼鏡，在四月春陽的照耀下，隔窗瞇著眼打量眼前的機場環境。
年幼的記憶若沒錯誤，這是她自六歲離開後，第一次返回。
久遠十二年的模糊記憶，以及眼前的陌生機場場景，幾乎讓她無法相信自己曾經在這土地上生活過六年的歲月。
「圓圓小姐……」
「別再叫我圓圓了，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像是小孩子……」尤其是用普通話喊起來時，更是令人覺得幼稚。
要不是從小森老管家堅持她得用普通話和他交談，她現在才不想使用這拗口又不甚標準的語言丟人現眼。
「你本來就還是小孩子，圓圓小姐。」
「我再也不是小孩了，再過兩個月我就滿十八歲，到時候我就可以抽煙、可以喝酒，可以做我愛做的事情，可以和我喜歡的人一起約會，可以……」
「圓圓小姐，就算你年滿十八歲，我也不會讓你那麼墮落，那些行為不是我們唐家千金小姐所該有的壞模樣。」
雖然唐家是沒落的望族，唐家依然有一套傳承的家規和傳統，即使和唐圓圓情同父女，森總管依舊不會逾越主僕該有的禮儀和界線。
「我懶得理你這老囉嗦，我要離開這悶死人的飛機了。」頑皮的話一說完，唐圓圓便嘟嘴甩頭離開機艙。
「圓圓小姐！圓圓……」年邁的森管家深怕跟不上年輕主子的腳步，焦急地提著大小包的隨身行李揮汗直追。
※※※
「少爺，日本方面的森老管家剛剛來電，表示他們人已經到了。」
「他們？！森老管家不是一個人來的嗎？」冷無駒抬起視線看向秘書。
「聽說好像是圓圓小姐吵著要跟來，森老管家只好答應讓她隨行。」
「圓圓小姐？！她是……」冷無駒感到這名字極為耳熟。
「圓圓小姐是唐老爺惟一的孫女，六歲以後長年定居在日本，聽說還是個小姑娘。」
「我當然知道唐家還有這號小姐在。」冷無駒模糊地回想起多年前的那段記憶，雖然當年的事情，他隱約有點印象，不過已經記不大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