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單飛雪
霞飛望著那張喜帖,婚期就在月底。相片中車真凡擁著茵茵笑得多開心,茵茵好美麗,眼色卻很茫然。組長瘦了很多,她不開心,霞飛看得出來,她對什麼都失去耐性,她對車真凡的態度很敷衍,好像是在處理公事。她看過組長跟耿之界說話的表情,她看過組長墜入愛河的模樣,那時的蔚茵茵臉上充滿光芒,現在的她卻宛如行屍走肉。
組長好可憐,霞飛轉頭看組長還沒回來,拿起茵茵手機,按了通訊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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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煙霧瀰漫,耿之界翻閱從市立圖書館找來的美食書籍。他打電話問遍料理店,他翻爛了美食書籍,問過所有的朋友。為什麼茵茵可以找到蒪菜炒蛋,他卻不行?
他納悶,香菸抽了一根又一根,他打開電腦,同時電話響起,他按下收件匣,看見一封從美國回覆的電子郵件,他打開,同時並接過電話。
「喂?」
「呃……耿先生嗎?」溫霞飛捏著鼻子問。
耿之界蹙起眉頭,那是很像唐老鴨的聲音,非常詭異。「哪位?」
「我給你地址和電話,她可以教你蒪菜炒蛋,呃……你趕快抄下來!」霞飛神秘兮兮地。「快點!」她念了香港地址,耿之界記下來。
「寫好沒?你趕快去學,ㄏㄡ『∼∼這道菜好難ㄟ!掰掰……」
「等等——」耿之界困惑。「你是誰?」
霞飛提著鼻子,嘿嘿笑。「我是愛神丘比特啦!」ㄏㄏㄏ,她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她感到非常驕傲,他則是一臉莫名其妙。然後她加重語氣強調。「你一定要學會喔,千萬不要讓茵茵嫁給那個呵呵呵個不停的車真凡!」霞飛心急道。「我們組長最近好可憐,都不開心ㄟ!」
「組長?」
「啊!」完了!霞飛懊惱地拍自己額頭,笨ㄟ,說溜嘴。
「你是V.J.員工?」他抓緊電話。「茵茵好嗎?她怎麼樣?」
露了馬腳,霞飛不裝聲音了,她說:「她不好喔,她很不好、狠不好喔!」
耿之界聽了好焦急。「怎樣不好?」
霞飛很認真地解釋給他聽,不過他聽得模糊——
「我昨天說笑話給她聽,她連笑都不笑還罵我無聊,她以前最愛聽大家說笑話了!還有,我最近跟她去吃飯,她沒一次吃光的,都剩很多,她吃得比老鼠還少。還有她以前白天都不喝酒,前天中午喔,她要去跟車真凡約會,我和她先去餐廳吃飯,你知道嗎?她一連乾了三杯『自殺飛機』ㄟ,又不是要自殺,喝那麼多!還有喔,她現在都不穿洋裝了,也不化妝,ㄏㄡ『她以前最愛漂亮了,叫她不化妝乾脆叫她去死!她瘦好多,你沒看見她穿牛仔褲,瘦得都快沒屁屁了,跟竹竿一樣,她是很怕胖啦,可是她也瘦得太誇張了,我看她至少掉了五公斤,才兩個禮拜ㄟ,可以幫『媚登峰』做廣告了……」
耿之界聽懂了,她的確非常不好。他越聽越心疼,越聽越心痛,霞飛說的都是一些小事,但是他可以清楚感受到茵茵的改變。茵茵不開心,茵茵很憂鬱,茵茵吃得很少,笑得更少,莫非茵茵跟他一樣痛苦!?他一方面高興茵茵跟他一樣憂鬱,一方面卻又心疼她。她肯定還是在乎他的。
「謝謝你幫我……」耿之界鄭重道。「茵茵是我的女人,我不會讓她嫁給車真凡。」
「嗯嗯,我知道組長是愛你的。」
「是嗎?」耿之界好激動,忽然低聲問:「現在還愛嗎?」他對自己失去信心了,茵茵避不見面,愛情也讓他開始患得患失。
「ㄏㄡ『∼∼拜託!」霞飛覺得他好笨ㄟ。「你要看見她做蒪菜炒蛋的樣子,你就知道她多愛你了,阿才過一個月怎麼可能就不愛了?愛啦愛啦,她愛你啦,你快去學那道菜,快把她追回來……」
收線後,耿之界打開美國寄來的郵件,那是一封英文信,裡頭附有電話地址。
耿之界看完信件後,擬了一封英文信,並加入檔案寄回。然後他立即上網訂了香港機票,打算一大早就去香港,打聽那道菜。
如果學會這道菜能讓茵茵相信他的誠意,能讓她開心、讓她感動,那麼不論多難,他都會學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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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氏宅處,大廳內,蔚笙坐在沙發上,他已經出院,一名貼身護士正幫他量血壓。大廳角落擺滿喜餅,管家忙著分裝。厚厚兩大本婚紗照攤在桌上,自送來後,茵茵連看都不看。
蔚笙打量女兒側容,她神色疲倦,斜靠著沙發,望著電視裡播放的MTV,茵茵看著梅西葛蕾唱著英文歌——「ITry」。
我說再見,但我忽然嗆住……
梅西沙啞地唱著。
茵茵面無表情,心卻在痛。耿之界打了很多通電話,耿之界留了很多話,她都沒回。夜深了,她甚至害怕回去。又不能在一起,聽見他的聲音反而令自己更難過。
「茵茵……」蔚笙忽然問她。「你……開心嗎?」她沒聽見,她恍惚地看著電視,想的是耿之界,想著他們認識、他們相戀,那天她發燒,他好溫柔地一直照顧她。他是愛她的吧?
「茵茵?」她恍惚的表情令蔚笙暗了眸色,他發現女兒憔悴好多。他忐忑地問:「你開心嗎?茵茵?」
終於聽見他呼喚,她轉頭,一張蒼白茫然的臉容,一雙空洞的眼睛。
「爸,什麼?」她的心根本不在這裡。
蔚笙忽然一陣心痛。「你……真的要嫁?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他會不會太自私了?
「沒有啊。」茵茵否認,滿不在乎地聳聳肩。「都要嫁人了,還問這幹麼?」
蔚笙打量女兒表情。「就要結婚了,你開心嗎?」
第一次,父親關心她的心情,沒預料到父親會突然這樣問,她不由得怔住。不,她不開心,非常非常不開心。想到往後將和車真凡朝夕相處,想到跟車真兒肌膚相親,半夜她都會嚇出一身冷汗,但是她望著父親蒼老的容顏,她說:「開心……我很開心啊,爸爸。」說謊的同時,想到她曾經笑倒在一片溫暖胸膛……再不會那樣開心了,她在騙誰?
騙得過別人眼睛,騙不過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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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個灰濛濛的天,香港冷鋒過境。
桌上香片冒著熱熱的蒸氣,氤氳的蒸氣後,是鄧老夫人慈藹的臉。
「又是蒪菜炒蛋?」她瞇起眼睛幽默道。「忽然這道菜揚名海內外?」望著眼前的不速之客,她輕聲問:「你又是為了什麼想學?」
耿之界臉上閃過一抹哀傷。「有個女人特地學了這道菜做給我吃,但我粗心,糟蹋了她的心意,我想彌補。」
老夫人挑眉,銳利的目光打量他——他是個相貌出色耀眼的男人,像原始叢林不受控制的豹。老夫人閱人無數,這個男人背景肯定不簡單,這男人有一雙不羈的眼神,像什麼困難都不怕。這男人身上有股堅韌如劍的氣質。
老夫人微笑。「這道菜很難,但是……」意外地,她對他有信心。「我信你學得會,我只有一個條件。」
「請說。」
「假如最後你們在一起,記得來探望我。」她想看看這對有趣的戀人,她猜上回那位時髦美麗的女子就是他心愛的女人。他們兩人身上都有著一股強悍的氣勢,同樣的充滿光芒。老夫人不敢相信這世上還有這樣浪漫的事,一道菜,牽扯出這些緣分。
耿之界立即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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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如果茵茵做得會,那他也可以!回台灣後,耿之界立即練習這道菜。
流理治旁放著一本筆記,材料堆滿桌面。耿之界開始了蒪菜之旅,他做事一向冷靜,條理分明,但是蒪菜顯然不買帳。煮漿湯的時候,太白粉凝結成團,他皺眉,撈起來,倒掉重用。這次太白粉乾脆跟鍋底結合,焦在一起。
耿之界額上開始冒汗,但他還是冷靜地關火,倒掉,重新再起一鍋,終於勉強煮成漿湯。他深吸口氣,身上的襯衫已經濕透,感覺廚房很悶,他打開窗,然後進入下一步驟。他熱油鍋,將蛋液緩緩倒入鍋底,跟著迅速提鍋離火,毫不意外,油水激濺,他跟茵茵一樣被燙得很過癮,唯一不同的是他沒有唧唧叫,他鬆了鍋子,蛋液已經僵在鍋底。
他再用一次,這回,火候太烈,蒪菜炒蛋變成了蒪菜蛋餅。耿之界用筷子戮戳硬邦邦的蒪菜炒蛋,他非常冷靜地倒掉,沒關係,他從來不是怕失敗的人、他安撫自己,重新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