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單飛雪
她閉上眼睛,把淚流回心底,淋濕她與耿之界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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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回家,耿之界守候在她住處樓下。一盞路燈映著他蕭瑟孤單的身影,等著她回來,時間流逝,她終未出現。他抽了一根又一根香菸,直至呼吸困難,感覺她對他的愛彷彿也似菸般哀艷地燃盡。
她不再愛他了嗎?耿之界惶恐地想。當然,當然不愛他,他害她父親住院,他害了她……她怎可能還愛他。他對她一向那麼殘忍、那麼自私!
這是報應嗎?現在換他找不到她,她關了手機,她沒有回家,他頻頻察看自己的手機留言,只有舊的訊息,那是出國時,茵茵找他時留的話。
當時他沒帶手機出國,回台灣才聽見。那時她還愛著他吧?耿之界痛苦地斜身靠向矮牆,祈求她快出現吧!街道昏暗,只有他孤單的影子相伴。
他擔心她,他想念她,他打開手機,再一次聽她給他的最後一通留言。
「嗶」聲之後,她痛苦壓抑的嗓音,震痛他!
「你在哪?我想你。為什麼不找我?別這樣狠心?給我一通電話!就算是說再見都好……打電話給我……」
耿之界拋落菸蒂,紅紅星火在水泥地上熄滅。而他心中對她的負疚和歉意,以及滿滿的愛找不到出口。他現在肯付出了,無論她需要多少愛,他肯他要他願意把一切給她……
但是,她不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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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惠姨就殺至醫院,對著一夜未睡的蔚茵茵抱怨。
「你看看這個……」她拿一堆法律事務所發的信函給茵茵。「全是要債的,你爸不知怎的,好幾張票都跳了,XX銀行的襄理昨天還打電話來,說什麼我們貸款的利息都沒繳,茵茵,你爸太過分了,把三棟房子拿去抵押借錢都沒說,有一棟是我的名字ㄟ,嗚嗚……茵茵,怎麼辦啦……公司真的會倒嗎?我怎麼辦?我不年輕了,不像你有工作,那我怎麼辦人!?」
茵茵被吵得頭很痛。「你可以把我爸給你的那些珠寶變賣。」
「不行啦!」她瞪大眼睛。「你那邊有多少存款,你先幫我把抵押的那間房子利息繳清好不好?我怕房子被收走ㄟ……還有,我的信用卡不能刷,家裡要用錢ㄟ,總管的薪水……」她滔滔不絕,什麼主意都拿不定,都要茵茵作主。
茵茵最後從提款機提領一大筆錢供她應急,她這才終於住口。
護士推來早餐,茵茵轉身入房,她問惠姨:「要進來嗎?」
惠姨連忙揮揮手。「喔,你顧他就好了,我趕回去。」她粉快落跑。開玩笑,醫院悶死人,她一刻都不想待。
茵茵跨入病房,護士留下早餐。蔚笙醒了,他直挺挺地坐在病床上。要不是吊著點滴,他那傲慢的姿態,一點都不像病人。
茵茵拿了早餐,坐下來,舀湯要餵他,他皺眉避開。
「我自己會吃!」他拒絕讓人喂。
茵茵將餐盤放到父親腿上,她看著他緩慢地吃著早餐,他鎖著眉頭,嫌惡地推開食物。
「難吃。」他推開餐盤,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氣。「我要回去,很多事要處理。」
「爸。」茵茵輕聲道。「再多待幾天,醫生說你要做全身檢查。」
「去叫司機來接我。」他命令。「我可不能在這浪費時間,很多事等我做決定,你去給我辦出院手續!」
茵茵劇烈頭疼起來,她身心俱疲,感覺自己隨時都會倒下。「爸,公司的事我會幫你,你先養病。」
「你懂什麼?」他不知電視已經報導雙星的財務狀況,他不知全部的人都已發現雙星快要倒閉,他還是維護著面子高聲嚷嚷。「你還不去打電話,杵在這幹麼?我下午很多會要開,客戶約見,去去去!叫司機來載!」
「爸。」茵茵盯住他眼睛。「公司的情況我都知道了。」她見父親臉色驟變,馬上接話。「不要擔心,雙星不會有事。」茵茵硬是擠出一抹笑容。「車氏不會撤股,昨晚車真凡向我求婚,我答應了。」她笑著說,一邊拉好被子,她說的輕描淡寫,蔚笙卻發現她的笑容很慘白。
「搞不好車氏還會增資,呵呵……」她聳聳肩,故作輕鬆地吐舌笑了笑。「你女兒很厲害吧?把車真凡迷得……」
「茵茵!」蔚笙打斷她的話,他眼色空洞,忽然像老了好幾十歲,他像是自言自語,喃喃道。「茵茵……這世上沒什麼可以難倒我們……」
「對。」驀地,她眼眶紅了。
「雙星絕不能倒!它是我畢生心血……」他加重語氣。忽然,他閉上眼睛。「茵茵……爸不會倒下的,這世上沒什麼難得倒我蔚笙……」
茵茵摀住嘴,猛然起身,奔出病房,關上門。她蹲下來,抱頭痛哭。她好累,她不要看見那樣衰弱的父親,她頭痛欲裂,她身心俱疲,天!她感覺快獲不住,誰來拉她一把?誰救救她!?她喘不過氣……
二十幾個小時過去,她在醫院與公司間奔波,還要應付公司前聚集的財經記者,即使堅強如蔚茵茵,終也幾近崩潰。
深夜,天氣濕冷,細雨紛飛。
茵茵拎著皮包,虛弱地跨出計程車。白色路燈映照下,銀雨斜飛。茵茵虛弱地拖著步伐,兩日未睡的她精神恍惚,感覺恍似踩不到地。她步往住處大樓,雨打在她冰冷的肌膚上,風吹來,她凍寒徹骨。
「茵茵?」
正掏出鑰匙,身旁熟悉的聲音震住她。
茵茵斜過臉來,雨後,是她最思念的容顏。他就站在她面前,一樣高大英俊,不同的是他下巴未刮的鬍髭令他輪廓添了抹滄桑,他激動地喊她,定定望住她。她眼色恍惚,望著他像望著一個夢。
他走近一步,她退一步。他痛苦,痛苦她的閃躲。「茵茵?」他溫柔地喊她。
她凜容,繃緊身子。她真的累了,望著這個又愛又恨的魔鬼,她心中一緊,驀地世界旋轉,天地昏暗,她閉上眼睛倒下,一雙手臂接住她,她軟倒在堅實的擁抱裡,模糊地聽見他焦慮地喊她。
「茵茵!?」耿之界心疼地抱住她,觸摸她額頭,很燙。「你發燒了……」
他的懷抱真溫暖,他的雙臂強壯,她閉著眼睛忽然啜泣起來。「我想睡……我好累……」像個孩子似的拚命跟他撒嬌。「我真的好累……」她哭起來,他感覺他的心破碎了,很久不曾再有一個人讓他這樣傷心難過。
「好。」耿之界橫抱起她,將她緊抱懷中,心疼至極。「別哭。」他騰出一隻手,拿了她鑰匙打開鐵門,她嚶嚶地啜泣聲撕裂他的心。「沒事,別哭。我抱你上去,你好好睡……」這一切都是他害的,他忽然懊惱得想殺死自己。
埋入他胸膛,茵茵飢渴地吸吮他氣味,她脆弱地淚流不止,儘管淪落至此,他還是她唯一想依靠的男人。
唉!真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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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騙他!
耿之界俯身注視電視機旁的長形魚缸,他的神仙魚悠哉地泅泳在清澈水中。她根本沒殺它們,神仙魚是公認最難養的魚種,但是茵茵養得很好,它們看起來很健康,一尾也沒少,她一定花很多心思照顧,照顧他最珍愛的魚。想及此,他心中暖得一塌糊塗。天!他之前怎會那樣遲鈍。望著七彩神仙魚,他心如明鏡。他肯定自己愛茵茵,他從未那樣擔心過一個女人。
他轉身步進廚房,他燒一壺開水。他打開冰箱拿了冰枕,踱返房間。
茵茵睡熟了,他在床沿坐下,把她額上的冰枕換下。茵茵憔悴了好多,臉色好蒼白,她看起來好無助、好可憐。長長的睫毛還濕濕的,莫非夢中她還哭泣?
耿之界不捨,他低身,親吻她額頭。幸好,燒已經退了。
他挨她臉頰,躺下身來,悸動地抱住她,將她摟在懷中,摟得很緊很緊。
「茵,我愛你。」
如果真愛無敵,請讓茵茵再一次愛他。如果真愛無敵,請讓他給她的傷害減至最低……
他願意擔起她一生。
耿之界喂茵茵吃粥。天亮了,她的燒退了,她清醒了,現實立即橫擺眼前。茵茵麻木地坐在床上,任耿之界溫柔地將粥送入口中。
她吃了幾口,皺起眉頭。「我不吃了。」根本沒有食慾,她虛弱地倒回床上。
「不好吃嗎?」粥是他剛剛煮的,她家裡沒有什麼食材。
茵茵緘默躺著,望著他,她已無話可說。他們沒有未來了,她要嫁車真凡。望著他好看的臉,望著他鬢角,他黑色瞳眸,她的心又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