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單飛雪
「這枚戒指,代表我的心意。」他握緊霞飛的手。「我在美國一定會認真唸書拿到學位,霞飛,我會給你一個美好的未來,你願意等我嗎?」
霞飛低下臉,望著指上那枚閃爍的戒指,忽然覺得三心二意的自己好可惡。
「我……我……我們真的合適嗎?」終於問出自己的困惑。
「我知道我爸媽他們太積極嚇壞你了……」少欽握緊她的手,不斷述說甜蜜的過往。「你還記得當初我追你時說的話嗎?」他目光閃爍,溫霞飛是他唯一在乎的女人。「我照顧你一輩子,我絕不會辜負你,我明天要出國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答應我,等我回來。答應我好嗎?你會等我嗎?霞飛。」
沒想到她的心不在焉,已經明顯得讓男友看出來了,霞飛一陣內疚,狠心拋下對梁振衣那些曖昧不清的遐想,縮手握拳道:「我……你放心……我不會變心,我等你……」一早就選擇了徐少欽,霞飛願意負起責任,陪少欽走至最後。
少欽鬆了口氣,隔著餐桌,擁住女友。「有你的保證,我就放心了。」
第七章
初冬寒流來襲,天灰濛濛的那日,徐少欽在親人的陪伴下,離開台灣。說真的,他真捨不得霞飛,他對她的感情是認真的,可惜霞飛老是希望婚後再發生關係,他堂堂一個健康的男人,當然只好找其他管道發洩。
徐少欽在機場告別親人,溫霞飛要上班,沒來送行。帶著對霞飛的不捨,寒冷的天氣,他隻身飛往遙遠的舊金山。
正在公司的溫霞飛,對著起霧的玻璃窗呵氣,灰濛濛的窗景,讓她看不清楚天空的顏色。
她歎息,這陣子心情鬱悶,也似這天色不開朗。她遙望天際,少欽應該已經登機了吧?她想起早上當蔚茵茵看見她無名指上的鑽戒時,她驚呼的口氣——
「喂!你幹麼啊?」她抓起霞飛戴著戒指的那隻手打量。「真打算嫁他?」
霞飛聳聳肩。「他出國唸書,希望我等他回來,所以……ㄟ!」蔚茵茵竟用力要拔她戒指,惹得霞飛尖叫,使勁縮手。
「脫下來、快脫下來!」
「幹麼啦!」霞飛阻止茵茵。「為什麼脫下來?」
「笨ㄟ!」茵茵戳著霞飛額頭。「你豬頭,沒事幹麼戴著戒指,到處宣告別人你死會了?」蠢,斷自己後路該瘁?
霞飛聽了揪起眉頭。「我是已經死會啦,等他一回來,我們就要結婚了。」她像在陳述一件事實,臉上毫無興奮表情,眼色有些無奈。
茵茵頭大,拍拍額頭。「唉呀!你這個傻瓜。你懂不懂得對自己好一點啊?」她教霞飛。「你還年輕,世上男人多得是,幹麼只認定徐少欽,萬一有更好的人呢?有更適合的呢?我聽你說過徐少欽那人,我覺得他一點都不好。」她用力搖霞飛戴戒指的那隻手。「你戴著這戒指到處晃,誰還敢追你啊?喜歡你的男人全被這枚戒指嚇跑啦!」
「你胡說什麼啊,又沒人喜歡我。」霞飛皺眉。
茵茵忍不住對她咆哮。「誰說沒有,梁振衣就是!」
霞飛驚愕。「嗄?和他有什麼關係?」她不明白。
蔚茵茵斜睨著她。「當然有關係,關係可大了,你感覺不出來嗎,梁總喜歡你啊!」這兩個遲鈍的傢伙,蔚茵茵乾脆好心地幫他們一把,她怎麼瞧,就覺得這兩人絕配,沒在一起太可惜了。
沒想到她的話並不能使霞飛開竅。「你……你搞錯了吧?」霞飛只傻呼呼地說了這句,並不當真。「怎麼可能,他沒說喜歡我啊?!」
蔚茵茵翻白眼,忍不住對她吼:「他怎麼說?全公司誰不知道你溫霞飛有個交往五年的男朋友,你要他怎麼說?梁總可不是毛頭小子,還玩那種搶人女朋友的把戲,沒有十分把握,我看他也不敢貿然行動。」蔚茵茵歎息。「現在可好了,你要戴著這該死的戒指,和他就真的不可能了!」
雨滴斜打上窗子,模糊了玻璃上霞飛發呆的倒影。
下班鈴聲響了,霞飛歎息,和大夥兒擠上電梯,下樓,步出大廈。她佇立騎樓,雨很大,路上水花飛濺,她得到對面搭公車,卻被這陣驟雨攔住去路。霞飛縮著肩膀,考慮要不要冒雨過街。
一輛黑色朋馳忽然停在路前,車窗拉下,一見來人,霞飛慌地將左手伸往腰後,藏住戒指。
車內的梁振衣比了一個上車的手勢,又指指下雨的天空。
霞飛忐忑地凝視他英俊的臉,忽然覺得自己藏起左手很可笑,霞飛,你幹什麼啊?她歎息,將縮著的左手伸回。看著梁振衣,她搖頭拒絕他的好意。忽然好討厭這樣的自己,討厭被他攪亂的心。少欽才剛走,她就在這兒為梁振衣迷魂,她心底湧起一陣罪惡感。
見霞飛搖頭拒絕,梁振衣心底掩不住一陣失望。深深看著雨幕後的她,回身拿坪把座的傘,開了車門,撐傘,奔過來。
他將傘交至霞飛手上,於是看見了她無名指上那一枚鑽戒。他黯了眸色,若無其事地將傘柄塞入霞飛手中,然後望著霞飛美麗的眼睛,看著她略略驚慌的眼色。他對她微笑,心中的苦氾濫得一塌糊塗,然而他只淡笑一句:「很漂亮的戒指。」將傷心隱藏得很好,她根本沒發現。
霞飛神色淒惶,不看他,點了點頭,緊握著傘,冰冷的戒指在梁振衣的注目下,瞬間竟如火般燙著她的手指。
霞飛侷促道:「我可以等雨停再過街,你把傘給我,那你……」
「沒關係。」真的沒關係,他苦笑。她心底有別人,都沒關係,一早他就明瞭情勢對他不利,是他自己要陷進去,是他自作多情忍不住要對她好。
他的心早就淋濕了,這一點雨又算得了什麼。
霞飛手上的戒指像一個詛咒,提醒他的多情。梁振衣將傘交給霞飛,轉身道別。他脫下外套,撐在頂上,冒雨回到車內,關上車門駛離。只有他自己知道,傷心的感覺,失望的滋味,多麼痛人。淌落的雨似千萬支針,一下下紮在他心上。擋風玻璃被雨水模糊,他的視線也跟著朦朧了……是他自作多情,的確是他自找苦吃……這苦澀的愛啊,真正煎熬。
霞飛握緊傘柄,握到指尖泛白。心底自問,他真喜歡她嗎?有那麼一瞬,望著他冒雨的背影,很想不顧一切隨他而去。雨滴哀怨地順著傘沿灑落,嘩嘩的雨聲淹沒了整座城市。
霞飛很多話想對他說,最終仍只是望著他的車駛離眼前,駛入灰濛濛的雨幕裡。她的聲音、她的熱情,全梗在喉嚨,就是說不出口。
她忽然不急著過街了,恍惚地立在行人間,左手指上有少欽贈與的鑽戒,右手心內,有梁振衣冒雨送來的傘,他將傘塞入她手心時,傘柄還殘留著他手心的溫度。
老天!霞飛徬徨,忽然覺得前途茫然。她該怎麼走這一條感情路?
其實自己心底很清楚,這一把傘,比那一枚戒指更令她心暖。可是他並沒有說,他愛她,他喜歡她,他並沒有表示。
她也不敢問,問他的心意。她心中早住了一個人,豈有立場問個明白。
這暖昧的情愫,打亂霞飛平靜的生活。
霞飛為著混亂的心苦惱,民情優悶,老提不起勁。
「外婆……」埋在外婆溫暖的膝上看電視,霞飛剛洗頭,外婆幫她控干頭髮。她忽然問:「你當初為什麼決定嫁給阿公?」
外婆揉揉她的發。「你和少欽完蛋啦?」她很興奮。「那最好,真他出國,跟他斷得一乾二淨!」
霞飛瞪她一眼。「我們好得很。」她訕訕道。「月底你們長青會不是要去阿里山玩嗎?那一個星期剛好聖誕節,我打算去看少欽。」再不見男友,只怕她的心會動搖得更厲害,現在她就常忍不住想著梁振衣,真煩惱死了。「我簽證都辦好了。」
溫婆婆很震驚。「你這丫頭,少欽上禮拜約你過去時,你不是拒絕了?」?霞飛懶洋洋道:「誰叫你要去阿里山玩,那我一個人在家多無聊,一個星期ㄟ,乾脆請年假去找他,順便給他個驚喜。」霞飛扮個鬼臉。ㄟ他嫌我對他好冷淡。」
濁婆婆挑眉瞪處孫女一眼。「孽緣啊!」這徐少欽真討厭,才纏著她心愛的外孫女。
「外婆,你又在亂說話喔……」她板起面孔。
「我告訴你啊,丫頭。」她摸著霞飛的發,嗄啞的噪音低低說。「我為什麼決定要嫁你阿公,很簡單啊,你就這樣問自已,在你最無助時,你第一個想到誰?還有,當你好慘的時候啊,你覺得那個人一定不會撇下你,那就對了,嫁給那個人就百分百沒問題!」
霞飛沒有出聲,溫婆婆拍拍她的頭又說:「哈,按外婆說的,你仔細想想,當你最無助時,你想到的是徐少欽嗎?當你最慘的時候,你有自信絕對不會撇下你不管的是他嗎?啊哈,要真是他,你就去嫁他!要不是,死丫頭,你就快跟他分手,省得這樣蹉跎,人都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