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單飛雪
沒有了慕藏鱗溫暖的身體,陳穎睡不安穩,她皺眉頭,在關念慈充滿敵意的視線裡,她醒了,一睜眼就撞見關念慈犀利的目光。
陳穎拉著毯子坐起,發現慕藏鱗不在,她沒出聲只是坐著。因為關念慈不友善的目光,陳穎於是很識相地也不主動搭理她。
房間安靜,只有日燈慘白地映照她倆。
關念慈直視她,嫉妒令她失去理智。她忍不住開口。「陳穎,慕藏鱗跟我提過,你有鑲塵硯。」她自顧說起來。「他在你家看見的……」
陳穎驀地揪緊雙手,她看著關念慈,卻悶不作聲,並沒有太大反應。
於是關念慈又往下說:「他跟你提了沒?」她冷冷陳述。「他一直想拿到硯台,他怕你知道那硯台的價值,怕你會漫天要價,所以他說要設法先接近你,跟你熟絡了後好開口跟你要。」她把慕藏鱗說得很差勁,關念慈討厭此刻的自己,可是望著陳穎的臉,她管不住自己的嘴,一直往下說去,說得情緒激動。「他是為了硯台才愛你的!」她高聲強調,像說給自己聽。「他不是真愛你,你不要傻了,最終他想要的只是那硯台!」她狠狠說完,可是,她十分困惑,說了那麼多,陳穎卻只是靜靜望著她,保持緘默,那目光彷彿她有多可悲似地。
關念慈揪緊床單,對陳穎嚷:「你聽見我說的嗎?」為什麼毫無反應?
陳穎表現得很鎮定,一點也沒有吃驚。「我聽見了。」那回霞飛借硯台,慕藏鱗異常的表現就讓她起疑,後來,關念慈做飯那次,她說得那麼白,陳穎自然也有了底。現在聽見這些,並不教陳穎驚訝。
「那……你為什麼?」關念慈不懂。要一般人肯定會震驚憤怒,可是陳穎沒有。關念慈真不明白,急切道:「你到底有沒有聽懂我意思?我是說真的,我在倫敦時他就是這樣告訴我的,他發現你有鑲塵硯,所以一直想接近你……」
「我知道了。」陳穎轉身,拍拍枕頭背對她倒下。「我還想再睡一會兒。」她閉上眼,她不想聽這些,她一直想逃避這話題。
關念慈傻了,她激動起來。「你不氣?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信?不然你把硯台給他,你看他以後還理不理你!?」
陳穎轉身望住關念慈。「你生病中,不要這麼激動。」
關念慈傻了,瞪著陳穎,驀地紅了眼眶。「你為什麼還這樣鎮定?我不懂,我真不懂……」自己卻像瘋子,好狼狽、好丟臉。
「因為我喜歡他。」陳穎說。
「他是為了硯台……」
「我知道。」陳穎直視她。「但是我喜歡他。」
「你要裝作不知道?」
「是啊,不管他有什麼目的,我喜歡他留在我身旁,我喜歡他。不、不是喜歡……」陳穎神色堅定。「我愛他。假使他是為了那只硯台才留在我身旁,那我會小心收好那只硯台。」好讓他永遠追著她跑。可是那硯台……陳穎臉色黯然。
「你……你真奇怪。」關念慈糊塗了。
「這沒什麼好訝異的。」陳穎聳聳肩,說得很稀鬆平常。「談情說愛,搞了半天還不都是為著得到好處,人都是這樣的。沒甜頭、沒好處,誰會平白愛誰、對誰好?」陳穎想得可通透了。她父親這樣,她母親也這樣,付出情感都是為著得到好處。想要錢的時候,媽才會對她好,才會關心她;拿到錢了,得到便宜,立刻又消失無蹤,就像父親那樣。人都愛互相利用,她不訝異慕藏鱗也這樣。
當然,真聽見關念慈高聲強調,她心底不是沒有難過的,可是,她真的很喜歡慕藏鱗,喜歡到她不想去追根究柢地挖掘真相,她寧可這樣被他喜歡著。
關念慈傻了,這女人……這女人思想好灰暗。
「可是……」
「啪」地門在這時推開了,關念慈即時住口。
慕藏鱗走進來,關念慈心虛地低下臉,陳穎卻當沒事那樣。
「你醒了?」慕藏鱗微笑走向陳穎,摸摸她臉頰。「有睡飽嗎?」
「上班前我想回家看一下貓。」陳穎惦掛著愛貓。
他給關念慈倒水,遞給她。「小慈,我先送她回去了。」
「喔……」關念慈一口氣喝光,背脊都是汗。「我……我下午應該就可以出院了。」
「我會來幫你辦手續。」說完,拉陳穎起來,他對陳穎溫柔一笑。「走吧。」攬著她離開。
關念慈蒙住臉,後悔自己剛剛那樣失態,要是陳穎跟慕藏鱗告狀……
※※※
陳穎並沒有告狀,關念慈那樣失態,令她很難堪。關念慈真的很喜歡慕藏鱗吧?車子馳上高架橋,陳穎心不在焉。
陳穎望著車窗,沈思著。自己臆測慕藏鱗愛她的目的是一回事,但真正從關念慈嘴裡說出來,教她真實地感到痛苦。窗玻璃倒映出慕藏鱗好看的側容,和窗外的景致重疊,她看得迷惑。
心中的陰影,慢慢吞噬陳穎。在關念慈西前她倔強地隱藏住自己的情緒,她表現得很瀟灑,但……她真可以那樣無所謂嗎?耽溺於他的陪伴,享受著被他呵護的感覺,這是第一次陳穎感覺自己不寂寞。
她一邊安慰著自己,就算他別有目的,可是難得有人對她這麼好,難得自己這樣開心。
可她一邊又忐忑惶恐,早在陳穎感覺到慕藏鱗對硯台奇怪的執著,以及關念慈不停的暗示前,她就已經問過母親硯台的事。
想起母親的答案,陳穎感覺胄猝然繃緊,一陣麻痺,冷汗直冒。凝視玻璃窗上那個輪廓俊偉的男子,他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快樂,他令她理解到自己有多麼空虛,然後他用溫暖的愛填滿她的空虛,可是……冷汗滲出她背脊,他給她至大快樂的同時,也令她感覺自己好似在走鋼索,不知幾時要跌個粉身碎骨。
假使有天硯台消失了,他也會離開自己吧?
儘管陳穎一向獨立堅強,也滿以為自己已經強壯得足以接受任何打擊,誰都別想令她傷心,可是想到慕藏鱗離開她,光只是想而已,她的心就好像被人撕裂那樣痛苦!
這體會令陳穎恐懼地刷白了臉,這體會令陳穎有一剎希望自己根本沒有認識過這個男人。驀然發現,愛情原來這樣身不由己,這樣情不自禁。明明不想令自己有受傷的可能,卻無法避免地愛上他,於是他便擁有了傷害她的能力,愛店——實在太愉悅、也太可怕了!
慕藏鱗忽然打了個噴嚏,她回神轉頭望住他,他臉色很差。
「你一個晚上沒睡,等會兒我自己搭車上班,你在家裡休息。」
車子駛進小巷。「不礙事。」他說。
可是陪陳穎上樓時,他又打了個噴嚏,陳穎皺眉,轉身打量他。
「是不是感冒了?」她上前覆住他額頭試探溫度,微熱。
慕藏鱗將門關上。「只是喉嚨有點癢。」
陳穎進去換衣服,她上班要遲到了。
慕藏鱗在陽台找到貓咪,它撲上來對他喵喵叫,他蹲下來摸它頸子。
陳穎從房間走出來,看著他愛寵她的貓咪,心底一陣溫暖。她怎麼能拒絕他?她如何相信這一切都是為著硯台?他對貓這樣呵護,假使一切都只為了硯台,那麼他未免也偽裝得太成功了,成功到她覺得自己這樣想很卑鄙,也許他根本是真心的……
她拎起公事包,決定不要教關念慈的話影響她的心情。「走吧。」她只想好好地享受跟這男人在一起的時光。
慕藏鱗送她上班,陳穎下車時,正好撞見蔚茵茵。
茵茵快步上來。「哇∼∼你送陳穎上班啊!」她扶住車頂,望住他嘿嘿笑。「真體貼啊∼∼」
慕藏鱗跟茵茵打招呼。「早哇!」他也跟蔚茵茵開玩笑,湊身囑咐。「我的女人就拜託你好好照顧了。」
陳穎瞪他一眼,茵茵則哈哈大笑。
「照顧她?」茵茵笑慘。「她別荼毒我們就好。放心,你女人在V.J.可有名的,沒人敢欺負她。」
「哦!?怎麼說?」慕藏鱗可有興趣了。
茵茵張嘴,陳穎截斷她的話,一邊推開茵茵,一邊瞪住慕藏鱗道:「你不是還要回醫院?」她催促。「再見,開車小心。」
他笑嘻嘻地看著陳穎,並沒離開的打算,蔚茵茵繼續嚷——
「陳穎是V.J.出名的臭臉大王,成日臭著一張臉,誰敢惹她啊!」
陳穎懊惱,揪起眉頭。「蔚茵茵!」
「你看,就這表情!」茵茵指著陳穎對慕藏鱗說。「擺明生人迴避。」
他哈哈笑,氣得陳穎掉頭就走,他笑看她們進了大樓才離開。
※※※
「喂∼∼」茵茵笑得好可惡。「生氣啊?我實話實說,也只有慕藏鱗受得了你。」陳穎不理她,茵茵從袋裡拿出一卷錄影帶。「喏!送你。」
陳穎接來,和她進了電梯。「是什麼?」
「你看了就知道。」
電梯上升,茵茵靠在陳穎耳邊問:「怎樣?跟古董先生談戀愛感覺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