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惜之
站起身,她推門離去不久,服務生送酒進門。
領班小畢把酒擺到他們桌上,說:「火鶴小姐已經幫你們結帳了,歡迎你們下次再度光臨。」
天衡鐵青著一張臉,不明所以的憤然在眼底出現,可柔看看他、想想火鶴,隱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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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見到火鶴那夜開始,好幾次夜裡,天衡駕車繞進羅吉斯緹爾。
想見她的慾望節節攀升,但慾望都讓他強行壓抑下來。
見一面又如何?更多的針鋒相對、更多的嘲弄傷害於他們二人有何意義?
那種女人根本不可能和他的世界出現交集,他是知名企業家、她是紅牌公關,他們的緣分只有七年前那一夜,再多?沒有了。
更何況,他將和可柔訂婚,他的人生已做好完善規畫,不可能讓一個意外,破壞精心策畫的一切。
所以,他總是車行到羅吉斯緹爾,然後硬生生一個逆向大轉彎,離開;他想拉開的不僅僅是汽車方向,還有自己的心。
深夜,在整日的辛勤工作俊,他躺在床上,盈心的燦爛笑容和火鶴飄匆笑意,在他腦中重疊交錯。
他不斷不斷問自己,是什麼東西改變了她的笑顏?是成長、是不同一般女子的生活經驗?是金錢、還是她身邊來來去的男人?每每想到最後一個答案,他就忍控不住想發脾氣。
他莫名其妙的躁怒、莫名其妙的煩擾,不曉得為何只在七年前見過一次面的女孩子,會讓他掛心。
清晨,天剛濛濛亮起,天燁就到他房前敲門。
「大哥,醒了嗎?爸媽催你動作快一點。」最近天燁碰上依依,冷然的心再度復活,七年前的愛情再續。
七年……他和盈心中間,也間隔了一個七年,只不過他和她相隔的,除了七年之外,還有兩顆迢迢千里的心,她甚至忘記他是誰,忘記那個初見夜晚,她說過,他是她的長腿叔叔。
這些年,盈心養母的話,一再在他耳畔播放,她對養女失望的表情也傳達了他的失望。
是什麼原因,讓她寧願跳下火窟,義無反顧?金錢、貧窮、虛榮貪慕?她不該是那樣的女孩子啊!
可惜,事實一件件攤在他眼前,他連選擇不相信的權利都沒有。
「大哥,你醒來了嗎?」天燁在門外喊。
歎口氣,他離開被窩。「醒了。」
「媽說,不要讓可柔等太久。」
可柔……哦!天衡記起來,今天是他們訂婚的日子,他居然在一個不相干的女人身上胡思亂想。
迅速起床,他刷牙、洗臉,他換上新款西裝,他恢復一貫的冷靜沉穩,這才是他,目光遠大,穩重自持的聶天衡。
當他們出現在鄭家客廳時,賓客們紛紛響起掌聲,跑娛樂版的記者猛地按下快門。
最近兩年,可柔接下一些兼職廣告,玩票性質的,卻被喻為明日最閃亮的明星。製作人紛紛找上門想請她拍片、出CD,她一一婉拒了,對於她,拍廣告不過是想在年輕的生命裡留下特殊回憶,並非想躍身於大銀幕,早晚她都必須接手父親事業。
再加上這回的訂婚對象是國內知名黃金單身漢,這條公主王子終成眷屬的新聞,自然更受各方矚目。
「天衡,有沒有沒有很興奮啊?」
把手放大他的臂間,她甜美的幸福笑容,搶劫了記者手中的無數底片。
「你不安靜點,等一下被寫成迫不及待的新娘,丟臉的人是你。」他在她頰邊耳語,看在外人眼中,儼然是對濃情佳偶。
「有你這種老公可嫁,哪個女人不會迫不及待?」軟軟一句話,她回誇了他。
「是嗎?」
「可別告訴我,見過火鶴後,你就像那些男人一樣,準備好一筆遮羞費,打算從我的禮堂逃跑。」
她的玩笑話觸動天衡的心事,臉龐略略一僵,外人看不出來,他的心已然千軍萬馬。
為了這句意外出現的話語,在接下來的儀式裡,他分了心……
在可柔甜蜜的酒窩裡,他看見「她」淡漠的笑意;在可柔修長的禮服上,他望見「她」纖細的背影;在可柔舉手投足間,他心想的全是「她」……
「大哥,跟記者先生小姐們說幾句話。」天燁遞過來一杯酒,推推天衡,示意他講講話。
他回神,舉杯,淺笑著對記者們說話。
「謝謝大家,請大家不要客氣,工作完,到外面用餐點。」他的話很明顯的敷衍,連可柔都看出來了。
「不舒服?」可柔問他。
「還好。」
「想到即將要離開單身生活,覺得很痛苦?」她逗他。
「我臉上寫了痛苦?」天衡回問。
「沒有,不過寫了另外四個大字。」
「哪四個?」
「不甘不願。」
「不會吧!我娶的不是那個被喻為明日之星的漂亮女人嗎?我為什麼要不甘不願?」
「這種話當然要問你羅!說!你在不爽什麼?是不是在想哪個狐狸精?你今天要是不給交代得清清楚楚,我絕對不放過你。」她擦起腰裝腔作勢地想演潑婦,但演技實在不行。
「形象,形象。」天衡小聲提醒她。
「誰在意,我又不要演偶像劇,當玉女明星,我是要登堂入室,當聶家的少奶奶。」勾住他的腰,她笑癱在他懷裡。
說說笑笑間,他們的一舉一動全入了鏡頭,記者們預估,這個新聞會熱鬧個幾天,然後不少女人在心底艷羨著可柔的幸運,想像從此公主王子住進城堡,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第四章
手捧著一杯熱茶,火鶴坐在休息室裡,濃濃的彩妝為她擋去蒼白。
她的身體不是太好,多年的夜生活,讓她的身體早早大喊吃不消、不年輕了。這個年齡,許多女孩都當了媽媽,認真地經營起終身幸福。
她的終身幸福在哪裡?在燈紅酒綠裡?在觥籌交錯問?是不是從她在曾家被帶走那一刻起,她的未來就注定缺乏幸福?
很冷,三月了,還是手腳冰冷,時時刻刻手捧著一杯熱水,藉著茶水溫度帶給自己一絲暖意。
盈心啜飲一口熱茶,醫生說她的肝臟不好,要求她早睡早起、生活規律;醫生說她不可以喝酒,要多吃健康食品……醫生說了那麼多,卻不曉得世界上有人沒辦法早睡早起、沒辦法不喝酒。皺起眉心,她不自覺歎口氣。
半起身,拿過桌面上報紙,頭版的美伊戰爭、朝野對峙,讓人看得心煩意亂,生活夠苦悶了,實在不需要更多這類消息。
翻到副刊版面,佔據大幅版面的是聶天衡和鄭可柔的訂婚禮,心敲撞幾下,說不清是什麼滋味,莫名的不舒服感揚起。
他們是上星期來的那對男女。
她將報導逐一讀過,他們的家世背景、他們的成長環境、他們的愛情歸依……
他們和她畢竟是不同世界的人,難怪,他要指著她,口口聲聲不屑地說——你們這種人。
他不帶任何一個罵人髒字,卻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地劃出他們與她之間的不同,他的鄙棄、他的嫌惡、他的憎厭,全在這幾個字當中表現得明白俐落。
誰願意當「這種人」?若是當年她有一百萬……若是當年她不被收養……又或者當年收養她的是余邦哥哥……
有這麼多的可能性,她偏偏選出了一個最多舛的可能,一步一步的錯誤,造就出今天的火鶴。
她有錯,錯在前世為惡;她有錯,錯在向命運低頭;她的錯讓她回不了頭,再回頭,不堪的百年身……徒惹心痛!
照片上的女人溫柔開心,照片上的男人穩重多情,他們的笑看在她眼裡,只想哭泣。
鼻頭微酸,兩顆豆大淚水沿頰滑下,她厘不清心情。是妒嫉、是怨歎,恨盡蒼天乖戾,送給她最壞的命運。
「火鶴姊,有人點你的台。」
小畢進門喚她,她點點頭答應,拭淨淚水,重新勻上粉,她的職業是賣笑不是賣悲。
走出休息室、走進包廂,抬眼——
是他!震驚凝在眼底,火鶴說不出話。
為什麼還來?是他的未婚妻對她還存有好奇,還是他必須私下來警告她,離他的未婚妻遠一點,別來干擾他們的生活?假設是後者,他大可不必,她從不是個善於惹事的女人。
直直盯住他,她遲遲想不出,該如何出對他說出第一句話。
同樣的心情在他胸中翻覆,日思夜想的女人在眼前出現,天衡卻不曉得該做什麼。他甚至不曉得自己是如何走進這裡,是如何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動的。
看看腕表,原計畫要回家,和爸媽、可柔一起吃晚飯的,他竟縱容自己出現在這裡。
「你趕時間?」她坐在離他遠遠的位置上。
「沒有!」關掉手機,他不想任何人來打擾。
「找我有事?」火鶴捺住性子,再問。
「來這裡的男人,通常會有什麼事?」想起其他男人,他忍不住肝火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