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寄秋
「罵你是狗又怎樣,只有狗眼才會看人低,我就是沒教養才入學院求學,像你這當丫鬟的大概一輩子也沒法上學堂,將來除了嫁人為妾也只能嫁給和你一樣身份的奴才,難怪你要嫉妒我。」
「我嫉妒妳?!」被她點出卑下身份的蓮兒惱紅眼,赫然發現自己的未來真如她所言的翻不了身。
得意揚揚的馬唯熏環抱著山一般的司徒悔向她炫耀。「我們可是有媒有聘的哦!日後你見了我得必恭必敬的喊我一聲少夫人。」
哼!想讓她吃虧,先問她家的土地公同不同意。
「你……」無話可說的蓮兒意會到自己出了一個大醜,掩著面哭著跑開。
「少夫人,你讓為夫的感到光榮。」以後他們夫妻可以狼狽為奸,一個專門算計人,一個負責叫罵。
「哪裡,哪裡……」啊!不對,她幹麼應得順理成章。「司徒悔,你靠這麼近幹什麼?」
「冤枉呀!娘子,是你抱著我不放,為夫的只好委屈配合。」他故作無辜地巴上她,表面看來是她粘他。
馬唯熏連忙劃清界線跳得老遠。「不要再靠過來,我和你一刀兩斷。」
「太絕情了吧!娘子,妳利用我。」斷得了嗎?到手的獵物哪有脫身的機會。
孫猴子逃不開如來佛的五指山,足上輕點,司徒悔像逐兔的海東青一把捉住她。
「你放手,放手啦!有人在看。」她可不想做出令人誤會的事。
「人早走了,你想她們有臉留下來看我們親熱嗎?」不識相的人才會鐵青著臉當門神,痛心他的自我放逐。
「什麼親熱不親熱的,你害不害躁?」咦!真走了,怎麼沒人留下來罵她狐狸精、野丫頭。
有點失望。
他使壞的輕啄她嘟起的小嘴。「看到那邊那個傢伙了沒,想不想報仇?」
「想。」就是他命僕從將她趕出去,還說了一堆令人吐血的話。
司徒悔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她的表情由好奇轉為低笑,接著眼神變得和他一樣帶點惡意的笑,壞心地朝柱子後的人勾勾手指。
「那個什麼業的傢伙,還不過來叫聲大嫂。」
她,又被算計了。
第九章
「小姐,您怎麼甘心受這種污辱,您是逍遙山莊的大小姐呀!不能平白讓人欺負。」哭紅了雙眼的蓮兒越想越氣,從小沒受過什麼氣的她哪受得了旁人的指責,微腫的眼眶還留著泣後的淚痕,委屈地扁著小嘴。
才十四歲的年紀從沒想過嫁人的事,可今日卻被人以羞辱的方式訓了一頓,她才明白自己也是丫頭的命,飛不上枝頭當鳳凰。因此她惱羞成怒不甘受辱,想像以往一樣找主子訴苦,由主子代為出頭討回面子。
不過她這次闖下的禍實在太大了,不但楚仙仙擔不下來還連累她多傷次心,在司徒家無法立足,幾乎想斷了念頭打道回府。
是楚月鳳為了撮台她和司徒業才強留她下來,不然此時已在返家的路上。
「蓮兒,你能不能少說一句,你把事情鬧得這麼僵要小姐如何做人?」她就不能學著體恤人嗎?
「荷花姊,我是為小姐設想才想罵罵那個沒教養的女人,誰曉得她比我還凶。」她一臉委屈的沒有愧色。
「你還說呢!咱們是下人本就沒資格多置一言,你憑什麼去辱罵悔少爺已下了媒聘的未來妻子。」這是以下犯上呀!
「可是你不覺得她一點也配不上悔少爺嗎?言行粗魯連咱們做丫頭的也比不上。」簡直是氣人嘛!想到以後得對她卑躬曲膝,她的心裡就不舒服,巴不得請業少爺再將人趕出去。
「配不配是一回事輪不到你插嘴,小姐都不說話哪有奴婢開口的餘地。」原本小姐還有機會入主司徒家,卻被她一手給毀了。
如果她們能勸服馬姑娘拒絕婚事,那麼小姐還有幾成勝算能擄獲悔少爺的心,偏她不懂事的口出惡言令小姐無顏見人,連最後的一絲希望也斷絕。
「荷花姊,你不要開口奴婢,閉口丫頭的,好像我們身份有多低賤似。」賣豬肉的都能當上少奶奶,侍婢一樣能當家主事。
說不定日後她也會被哪位爺兒瞧上,八人大轎風光出閣。
荷花嚴厲的睨了她一眼。「我們的身份的確低賤,你不要癡心妄想有朝一日當上富貴中人,我們的命早就定了。」
「誰說的,屠戶之女不就囂張地向我們炫耀。」哪天換她轉運了,看誰還敢給她臉色看。
「你怎麼不知反省還貪求我們本分以外的事,小姐這下被你害慘了。」她還不知道錯在哪裡。
「荷花姊,你太嚴肅了,嫁不成大少爺就嫁二少爺嘛!反正兄弟都差不多,姑奶奶不會讓小姐受氣的。」蓮兒天真的說道。
「你……我真讓你磨得沒力氣,你爹娘能換人嗎?」感情的事怎能說變就變,小姐根本不愛二少爺。
「當然不成。」可夫婿又不是爹娘。
荷花無力地瞟向失去歡顏的主子,為蓮兒的無知感到灰心,她真的是被寵壞了,心智停留在十歲拒絕成長,讓人不得不為她的將來擔心。
暮色西沉,黑色紗幕籠罩大地,一輪半殘的明月高掛樹稍,點點星辰暗笑世間兒女的癡傻,閃爍著稀微光芒為夜色增顏。
心傷的楚仙仙食不下嚥的望著窗外,一片的暗黑正是她此刻的寫照,荒蕪而看不見未來,前途茫茫不知該往何處去。
自古多情最傷人,空留餘恨獨對月,斯憔悴,欲斷魂,魂魄無依。
「小姐,您別再傷神了,好歹吃點東西別折磨自己。」才兩天工夫就瘦了一大圈,她怎麼向莊主交代。
「撤了吧!我吃不下。」維持原來的姿態凝視無邊的黑,她的心情也一如夜色難以清朗。
「吃不下也得喝喝湯,墊墊肚子也好。」她盛了一碗熱湯盡侍女的職責,主子是天不能有所損及。
楚仙仙表情茫然,動也不動的坐著。「荷花,妳瞧今晚的月色與咱們山莊的月亮像不像。」
「小姐,您多愁了,明月不管到哪都一樣,只是心境上的不同。」
「我看它笑了,笑萬年的孤寂。」無人作伴,孤零零的隨著潮汐起落。
悲傷而淒涼,星淚點點。
「小姐,別再想了,您快喝湯吧!我和荷花姊姊都很擔心您的身子。」月亮哪會笑呀!小姐犯傻了不成。蓮兒亦一臉的憂心。
淒美的笑顏綻放在她善感的臉龐,令人於心不忍。
「心也明鏡,塵也明鏡,明鏡如人我卻看不透,真是可笑呀!」癡戀了多年,到頭來她卻不認識心繫涅盤的鏡中人。
「小姐您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她要鏡子嗎?
「懂也是懂,不懂也是懂,似懂非懂,人生無常。」玄機參不透,她還是得苦過一回。
當心一旦落空,她不知道還能依附什麼,空蕩蕩無所適從,連愛人也覺得累,身心疲乏,很想好好的睡一覺當是夢。
可是她終究闔不起眼,了無睡意的睜大無焦距的眼,希望能從中找回她遺落的眼淚。因為她哭不出來。
「荷花姊,小姐到底在念什麼?」不會是瘋了吧!兩眼呆滯。
「安靜,別多嘴。」小姐的難過居然看不出來,枉費小姐那麼疼她。
「好嘛,我閉上嘴當啞巴總成了吧!」不說就不說,她樂得清閒。
明月當空,蛙鳴低切,主僕三人各懷心思,沉寂了好一會,不知如何開口化開一室的沉悶。
心是沉重的,人面難掩桃花色,即使愁鎖深眉,美人的姿態仍是不變,絕美的容貌並未讓楚仙仙得天獨厚,生在梟群之中是憂樂參半。
「小姐,看開些,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您不是常說做人有捨有得,不必過於計較。」
「我……」勸人易,行之難。
「什麼捨、什麼得呀?怎麼又沒用膳,存心要成仙成佛不成?!」
汲汲於權勢名利的楚月鳳是人前人後兩張臉,對有利可圖的人事物特別慇勤,只要能讓她地位更加穩固的助力她從不放過。
當了二十幾年司徒夫人她什麼也沒得到,丈夫、兒子都離棄了她,如今她只好靠娘家的勢力揚眉吐氣,捉穩權勢。
她不懂為什麼這些年親生兒與她日益疏遠,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一律反對,甚至將當家做主的權利收了回去,不准她插手司徒家大大小小的事,等於是架空她不讓她有生事的機會。
為了這件事母子倆鬧得不歡而散,多次齟語幾近反目,讓她痛心又不安,生怕他會同他爹一般無情,十六年來不幽曰同她說過一句話。
即使夫妻情分淡薄,她還是不後悔當年所做之事,她得不到也不許別人得到。
「姑奶奶,你來勸勸小姐,她已經兩天沒動過筷子了。」再這麼下去怎麼得了。荷花急道。
「哎呀!你這丫頭在想什麼,一個病鬼值得你傷神嗎?瞧瞧我帶誰來看你了。」幸好她早做打算斷了她念頭,不然她哪會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