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彤琤
對她來說,事實就是如此,她確實是不記得所有的事。
找不出反駁的話,樓蘭差點要讓一口氣給梗死。
「好啦好啦,是我亂講啦!」見她已氣惱到有腦中風之虞,喬祖平突地又改口了。
樓蘭懷疑地看著突然又改口的他。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這回不再逗著她玩,喬祖平解釋道。「在帶你回來的半路上,你睡著了,我抱你到客房要讓你好好睡一覺,哪曉得你睡得很不安穩,一直在作噩夢,而且睡一陣後還像要夢遊似的爬起來,我怕你真的夢遊、胡亂跑,在沒有別的辦法的情況下,只好留下來押著你睡了。」「真的嗎?」她脫口問,可私心裡卻覺得他這說法是有可能的事。
「當然是真的,不然你自己說,我像是那種會趁人之危、去佔人便宜的人嗎?」喬祖平反問她。
她無語,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問題。
知道她還有疑慮,他主動又說了。「至於我會穿這樣,是因為我剛沖完澡你就發作了,我根本沒機會去換件衣服。」他口中的發作,當然就是她像是要夢遊的症狀,樓蘭知道,也聽懂了他所有的解釋,但就是聽懂了,才很難接話。
現在的情況已經無關他有沒有佔她便宜的問題了,在他解說完之後,已完全凸顯出他高貴的情操與俠義精神,綜合他所言的內容,捫心而論,樓蘭當然信他,可這一信,她的心虛不由得更甚了。
「呃……那個……」她無措,不知該怎麼說出她心中的抱歉,以及對他伸出援手的感激,並且在爆炸時如果不是他瞬間撲倒她、推了她那一把,她可能就這樣被炸死了,也不會好好的活著,坐在這邊指控他、懷疑他的人格。
「算了,你也別想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就像知道她的掙扎跟為難似的,喬祖平不再逗著她玩,無所謂的丟下一句。「反正只是舉手之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坐了起來,順手拉攏散得差不多的浴袍,在她臉紅想避開目光前,站起身的他已精準的遮掩住所有險將外洩的春光。
「好啦,起床、起床,還有事要辦呢!我承諾過那些辦案的警察,等你休息後就要帶你回去做筆錄。」他神清氣爽地說著,好像剛剛他從沒有使計、用言語讓她覺得自責與內疚一樣。
他的情緒、話題都轉變得太快,快到讓她措手不及,只能呆呆地看他。
遲遲不見她回神,他伸手在她的大頭上輕敲了下。
「醒來!還有很多事要做,沒時間讓你胡思亂想。」他輕斥。
他知道許多類似這樣的狀況,突然而起的意外讓受害人承受極大的壓力跟打擊,有時想著想著就會走上絕路,就因為這樣,他不要她胡思亂想,尤其是在近期的這段時間內,絕不能讓她沒事就去想些有的沒的。
「但是……」她試著要去配合他轉變的話題,卻忍不住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衣服。
「放心,衣服的事我會想辦法,你先去沖個澡、提個神,等下我送你去警察局。」他語氣專斷地道出他為她定的行程。
她直覺的想反抗他的專斷口吻,但轉念間又黯然的閉上嘴。
因為她也沒有更好的安排了,還能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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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詳談後,事實證明,她的筆錄對於案情一點幫助也沒有。
寫作的工作讓她的生活封閉到不像正常人,朋友不多,不與人結怨……當然,不與人結怨的最大的原因是沒機會,這樣封閉到可以說是自閉的一個人,其是找不到不知是何時樹立的敵人,還是想取她性命的那一種敵人……累積所有,她恨,唯一的感覺就是恨,她真恨極這種暖昧不明的情況,也難怪她心情降至冰點又煩悶無比。
這當中,唯一讓人稍稍感到慶幸的消息是,由於在這場意外裡她自己也是受害人,而且是最大的受害人,所以本身已身為苦主的她不至於得再背負賠償問題──事實上關於賠償的這一部分問題,她絕對可以全丟給保險公司去處理就好。
但撇開這些不談的話,然後呢?然後她該怎麼辦?
一想到這,樓蘭心情超鬱悶。
經過這一場又是爆炸又是火燒的災難後,她的住處沒狠狠花上一筆錢是絕沒法兒住人的,雖然說,存款簿、提款卡、身份證之類被燒燬的東西能夠補辦,但那總也需要一點時間,在辦理出那些身份證明及金融卡片前,她該怎麼辦?
眼前的她沒有錢、沒有住的地方、沒有任何換洗的衣服,就連賴以為生的計算機都一併報銷……一想到那些生活上的細節問題,她真是沮喪到了極點,而唯一的救星羅一家遠在中部,先別提那遠水能不能救得了近火的問題,最悲慘的是失去了她的計算機後,沒有資料可查的她根本不記得羅一家中部老家的電話,連這唯一的救星都沒辦法求援……等等!不至於那麼慘,她記得她因為無聊,曾將通訊簿做了一個備份,就寄放在網絡信箱上。
這一線希望振奮了她的精神,她說盡好話的向喬祖平借了他的計算機,忙不迭的聯機到她網絡信箱去找那個備份的通訊簿。
對於她的請求,喬祖平當然是二話不說的先允諾了下來。
他就怕她無事可做,弄得情緒更加低落、沮喪失志,這下一見她有事可做,而且是要找朋友那一類的事,自然極為大方的借出了他的計算機跟線路供她使用,就希望她能多跟朋友聯絡聯絡,讓友情的安慰來減少掉一些她的悲痛。
「喂?喂?樓蘭?」電話一接通,確定來電者是樓蘭,電話那一頭的羅一家幾乎是尖叫著在說話。「你在哪裡?你要嚇死我了,我看新聞時,還想說那不是你家。」「我沒事啦,陰差陽錯的被救了,只是受到些驚嚇而已。」樓蘭故作輕快,卻忍不住哽咽了起來。
喬祖平知道自己的存在會帶來不必要的壓力,所以他在她電話接通後故意走開一些,好讓她能毫無顧忌的講電話。
他假裝在廚房裡忙碌著,實則卻豎直了耳朵、密切注意客廳中她時而哭、時而笑的言談,就在他順手調好兩杯綜合果汁時……「去?家住喔?」攪弄著電話線,樓蘭遲疑。
「不行!」一步出廚房,喬祖平不容拒絕的表達了他的意見。
「誰啊?」聽得人聲,電話那頭的羅一家楞了下。
「就是我說的那個讓我誤會是牛郎,還救我的那個人啦!」樓蘭貼近電話小小聲地回答著,說完捂著話筒朝他皺眉道:「我要上哪兒去,還得向你報備嗎?」「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喬祖平很講理的分析道。「你想想,這次的事件還不確定是誰下的手,若是喪心病狂的變態盯上了你,不但炸了你家還追著你跑,這樣你去朋友家住,不等於是帶著一顆不定時炸彈去嗎?」讓他這一講,樓蘭的心情更是一落千丈,真有了無生趣的感覺。
鬆開緊摀住的話筒,她悶悶地開口。「一家,我不能去?家住啦!」「嘎?為什麼?你又沒地方去,現在身上也沒錢,你不來我家住,你怎辦?」羅一家的問題真是問到樓蘭的心坎兒裡去,又一陣的悲從中來,她哽咽,喉頭緊得無法發出聲音。
喬祖平放下果汁,不著細想的,直接一把緊緊擁住她,還幫她接過電話。
「你好,樓蘭她現在沒辦法說話……嗯,關於她無法離開的問題,不!我不是什麼挾持人的恐怖份子,她也不是被我囚禁才不能說話……」這樣的對話讓喬祖平忍不住微笑,清了清喉嚨,他解釋。「如果你肯聽我說的話,你就會知道,她只是情緒太過激動,所以才沒辦法親自跟你講話。」在羅一家進一步提出更多問題前,喬祖平先下手為強
「讓我這樣說吧,她沒辦法去你家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她被恐怖份子盯上了,在逮捕這個肇事的元兇前,她不能亂跑,得配合警方辦案,大致上就是這樣……啊,就這樣吧。」原來很想哭的,但聽見喬祖平跟好友羅一家的奇怪對話,悲傷的樓蘭出乎自己意料的笑了出來,但笑出聲後,只顯出心中的空洞如此巨大,巨大到將她整個人都吞噬,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悲與愁……再也忍不住,也不管提供這懷抱的人是誰,她埋首那人體的溫暖中,嗚嗚噎噎的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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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去注意到底過了多久。
是聽她哭得差不多,而喬祖平也覺得她該要哭夠了,這才拍拍她的頭,開始勸哄道:「好了,別哭了。」短暫的發洩過後,現實再次來襲,他的安慰使她僵在他懷中,覺得自己的行為真是難看到了極點。
「來,喝點果汁,補充水分。」喬祖平故作輕鬆的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