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彤琤
「也難怪他們會這樣,你一副不情願的樣子,他們當然怕你反悔。」她輕笑。
突然興起了壞心眼,霍靳回頭朝客廳的沙發走去,看得出他實驗精神正旺盛。
「如果我杵在這邊不走,看他們怎麼辦?!」
她大笑出聲,沒想到他竟也有意氣用事的一天,而且是在這種時刻鬧脾氣。
沒敢讓他在這時候鬧情緒,她在他坐下前一把抓住他的手,拉著他快步離開他們承諾讓出的木屋……不誇張,在他們踏出木屋的那一刻,她確定她看見了那幾名正等待著的清潔人員露出笑容,那是種鬆了一口氣之後安心的笑容。
笑意更甚,她拉著他遠離現場,久久還沒辦法止住逸出唇畔的笑聲。
他突地停下腳步,在她毫無預警的時候。
她跟著停下來,猶帶笑意的臉龐困惑地看著他。
「很久沒見你這麼笑過了。」他說,握住她的大掌微微的施力,沒有一絲空隙地緊握住她。
掌心傳來屬於他的觸感與溫熱,那溫溫的熱度忽地像是會炙人一般,她莫名地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天曉得為什麼,以前兩個人不是沒這樣握過手,可此時的感覺就是不一樣,讓她沒來由的感到不自在起來。
見她白玉般的頰染上一抹淡淡的粉紅,霍靳險些看傻了眼。
他知道這個叫臉紅,以前在學校時,他常見到女孩子對「御風行」露出這種害羞的表情,就連他在幾次女孩衝上來向他告白的時刻,他見到那些女孩的臉,也都像這樣紅成一片,臉紅的模樣,他可以說是見多了。
他一直不覺得這有什麼特別的,什麼害羞啊、不好意思、難為情之類的感覺,他可不會因為一個臉紅的變化,就覺得對方女孩哪裡不一樣,可是這個定律在此刻被狠狠地破解了。
染在她頰上的紅雲色澤並不深,如同她血色不足的粉紅唇瓣,甚至更淺一些,是種淡淡、淡淡的、如雲似霧一般輕、薄的粉紅色澤,照映得她柔美嬌妍,看得他血氣暗自上升……他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只覺得……覺得心口像是被什麼狠狠揪住一樣,讓他無法言語、忘了呼吸,只能僵如木石一樣的看著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靳?」她尷尬的出聲,在他目不轉睛的注視下只覺得難為情,臉上的粉紅色澤更難褪去。
他猛然回過神來,省悟到自己方才直盯著她看的白疑行為,他僵硬的轉過頭,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上瞬間浸染上一抹可疑的紅彩。
她沒發現,低著頭,忙著應付心中那股不自在的感覺;至於他,面向著另一方,同樣忙著整理自己一剎那間紊亂的思緒,兩手仍緊緊交握著好半天,沒人開口,涼爽的海風輕拂過兩人……「我好久沒見你這樣開心地笑過了。」清了清喉嚨,他首先開口打破那份不自然的沈默。
「什麼嘛,講得我好像天天愁容滿面似的。」她失笑。
「不是這麼說。」
「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阻止他的試圖解釋,她笑笑,提醒道。「我們該去新的房間了。」
看了看藍天、看了看湛藍的海,他開口,卻不是同意。
「再晃一下吧!」他提議。
「有事?」她看向他,知道他每次有什麼話想說時,就會這樣。
「不是我,是你。」對她,他向來毫不隱瞞,即使是現在,他也覺得不必要。「有事困擾著你。」
他很直接的說了,語氣平常,可的確是肯定句。
雖然她沒說,也沒打算提起,但他看得出她有困擾,即使只是方纔他開門那一瞬間的畫面,她終究是瞞不過他的,他知道她正被某件事困擾著。
「沒什麼……」她遲疑了下,最後還是決定開誠佈公。「只是在想你跟我的事。」
「我跟你?」他看她,顯得困惑。
「是啊,就你跟我,我們現在這樣……究竟算什麼?」不願只有自己一個人為此事困擾,她很樂意與他分享這個問題。
在她問完之後,她可以感覺到他明顯的一僵,原以為性子剛硬的他會迴避掉這問題,也已經做好他甩開她手的心理準備了,可是……沒有!
他沒甩開她的手,雖然表情有點不自然、有點僵硬,可是他沒甩開她的手,相對的,他緊握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些。
「你知道我的。」他說,語氣緊繃。
她點頭。
她對他的瞭解,一如他對她的知心,這是毋庸置疑的事。
「你永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他又說。
她又點頭,道:「我知道,這你說過。」
遲疑了一下,他非常、可以說是過分慎重的柔聲開口。「我不會說好聽話,可是我要你知道,你是重要的,是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永遠都是。」
她沈默,多少明白,這方面他的極限在哪裡。
只要扯上感情的事,不論是親情、友情,抑或是……愛情,都一樣,這個男人身上少了一根感性的神經。
在友情的部分還好一點,那種男孩間豪氣的交陪他還能正常應對,可只要超出這一部分,事情牽扯上需要訴諸柔情、得動用到感性的那一面,那完了,正中死穴,什麼都沒得談了。
可以想見,關於那些情啊、愛的話語,這一輩子是不可能從他口中說出了,至少,眼前的他雖試圖努力了,可還沒有任何顯著的進步。
「算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主動放棄,不打算再為難他。
「不!你不明白。」怕她誤會,他急切的想說點什麼。
她等著,可老半天過去,仍是沒等到他一字半句。
什麼也講不出口,他歎氣,任由無力感侵襲全身。
「別勉強,我真的明白。」她微一施力,帶笑地捏捏他的掌心,不希望他太勉強自己。
「其實我只是想要順其自然。」他說著,很是懊惱。
「我知道。」她微笑。
「才怪,你不知道我的感覺。」他忍不住抱怨出聲。「那種我明明知道你是你,而自己對你的所有感覺也始終都一樣,但在那些的一樣之中,又偏偏有著一股很不一樣的奇怪感覺……你懂我的意思吧?」
她臉上的笑容更深,不想告訴他,他以為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可現在卻正在把他那「好像一樣,但又偏偏很那麼不一樣」的奇怪感覺跟她分享。
「我不會說,但那種想要照顧你、保護你、使你免於任何憂慮的感覺是那麼強烈,有時強烈到連我自己都覺得有點病態。」他皺眉,不敢想像,要不是還有一點自制力控制住,他所表現出來的行為將如何的失常。
她懂了,明白這些日子以來,那些提行李、搶著付帳之類的讓她感到有些異常的行為,原來都是因為他奇妙的心情轉變而起。
不只是朋友,他已經完全把她當成一個女孩子來看待了,當然,是他能接受的、不在他厭惡名單之內的女孩子。
「算了,別想太多,就順其自然吧!」她微笑,目前能知道這些就足夠了,事實上她已經很訝異他的進步神速。
「也只能順其自然了。」他歎。
其實試過表達,可始終不知道該怎麼界定、或是形容自己現在的那種心情。
順其自然……真的也只能順其自然了。
第三章
言猶在耳,說好了要順其自然,可是在步入飯店為他們準備的新房間後,兩人的表情都有一點點——真的只有一點點,可是卻很明顯——的僵硬。
都說了只有一個房間,兩人事先也有了心理準備,這個小木屋當然不像他們原先所擁有的那幢大木屋一樣便利,它沒有兩個獨立的房間、沒有居中當公共空間的小客廳,但想不到……「只有一張床。」霍靳皺著眉,說出所見。
「……」御澄雲也皺眉,她答應要換房時並沒有想到,這間套房是雙人床、而非兩張床的那種房間。霍靳四處打量了下,平心而論,或許便利性不比原來的木屋,可單以房間大小來論,這個小木屋裡的獨立套房是比原來的房間大上了許多,擺設佈置上更顯用心,將整個房間烘托得不止滿滿的異國風情,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浪漫情調……「這該不會是蜜月套房吧?」他脫口而出。
氣氛之僵凝在這一刻達到最高點,她尷尬得不敢看向他,他則僵硬的直視前方,深深覺得被飯店給騙了。
「其實也沒什麼。」好半天後,她找回聲音,努力想緩和下不自然的氣氛。
他知道她在說什麼,同床共枕對他們來說並不陌生,不過那大多是在她身為「御風行」時的事,雖然說在她恢復為「御澄雲」後也曾發生過,可那時的感受沒有現在那麼深刻,現在在他的認知中,她是個女生,是個女人,貨真價實的女人。
沒錯,他是有足夠的自信,確信自己能當個君子、完全把持住自己,他也知道她明白這一點,可是……「他們應該說清楚的。」他悶聲,就是覺得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