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彤琤
楔子
在淡淡的花香環繞下,筋疲力盡的少婦悠悠醒來。
茫然的視線看著潔白的天花板,接著受氣味指引看向床頭邊的一大束鮮花,剎那間,疲累又困頓的她搞不清今夕是何夕,可猛然地……「孩子!」她輕呼,心急的想坐起來。
一旁不小心打瞌睡的年輕丈夫被驚醒,連忙制止剛生產完的妻子。
「你別起來,剛生完孩子,你還很虛弱,需要多休息……來,你快躺好,我倒點生化湯給你喝好不好?媽媽陪爸爸出國前已經交代過了,說這些湯湯水水對生產過後的婦女很有幫助,你得多喝一點才行。」
面對丈夫的體貼呵護,少婦驀地流下眼淚。
「啊!怎麼了?怎麼哭了?」年輕的丈夫嚇了一跳。
「孩子……」少婦哽咽。她記得,記得在那撕心裂肺的生產過程中,醫生與護士的惋惜,為她那未出世就胎死腹中的孩兒在惋惜,以及為她從此再也不能生育的事實而惋堡
聽她提起,年輕的丈夫歎息,關懷的面容添了一抹愁色。
「別這樣,那孩子跟我們的緣分不夠,你要看開一點。」強打起精神,他安慰妻子
「看開?你要我怎麼看開?那是我辛苦懷胎十月的孩子,是我肚子裡的一塊肉,現在沒了,就這樣沒了,而我以後再也不能生了,這你要我怎麼看開?」少婦痛哭失聲。
「並不是什麼都沒有,你忘了我們還有另一個孩子嗎?」同樣的痛心,可是年輕的丈夫這時只能先強忍下自己的悲痛,先安慰妻子再說。
「孩子……」少婦哭得抽抽噎噎,有些無法回神。
「記得嗎?當初你懷的是龍鳳胎,雖然……雖然現在我們失去其中一個,可是上天還是給了我們另一個孩子,我們還有另一個孩子要照顧,為了這個孩子,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來,好嗎?」
「可是……可是……」不甘心呀,那是她的孩子,是她命一樣的寶貝孩子,同樣的懷胎十月,原來能有兩個的,現在就剩下一個了。
「聽話,別多想了,我們要感恩,當時的狀況那麼危急,差一點點,我連你都要失去了,現今我們雖然失去了一個孩子,但我有你,還有被搶救下的另一個寶寶,我們真的得感恩了。」年輕的丈夫想起過程中的危急,不禁有些哽咽。
聽了丈夫的話,少婦細聲啜泣。
他說的,她懂,可是很難,真的很難。在她失去這跟了她十個口月的小生命的時候,她不是聖人,無法在這一時之間撫平心中那股痛及不甘的感覺。
「為什麼沒早些發現呢?如果……如果能早點發現……」
「別說了,事情無法控制,沒料到孩子讓臍帶給纏繞住……這是命,是我們的命。」想到失去的小生命,那一度讓他捧在手中、沒有呼吸的幼小生命,年輕的丈夫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
兩夫妻一陣心酸,相對無語,只能默默為對方拭淚。
「就當這個孩子跟我們無緣吧,我們一定打起精神。」半響,年輕的先生先壓抑下心中的悲痛,安慰妻子。
「該怎麼告訴爸爸呢?兩個孩子剩下一個,他……他不會怪我?」想起重男輕女的公公,少婦更顯沮喪。
提起在日本做醫學交流的父親,年輕的丈夫表情顯得古怪,像是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的。
突地見愛妻又要坐起,他連忙又攔下她。「怎麼又起來了?」
「我想看看兒子。」她央求。
「不急在這一時,你先好好的休息,把這碗生化湯喝了吧!」丈夫為她端來了藥湯
她也想如他所說的,好好休息,可預想到將來。
「還是先讓我看看兒子吧!」她悄然一歎,「唉!如今一個孩子胎死腹中,僅剩下另一個,加上我再也不能生育,除非你在外面亂來……」
「我怎麼可能?」年輕的丈夫連忙喊冤。
「就是知道你不會,也就更確定我們的兒子得一個人面對些什麼。」少婦憂愁的歎了口氣,續道。「到時他就再也不只是我的孩子了,而是爸爸的期望、整個家族的希冀,所以,趁著爸爸還沒從日本回來、我能完全獨佔他的時候,就讓我好好的愛他吧!」
她所說的,都是兩人可以預想,也心知肚明的事情,但就因為這樣,年輕的丈夫表情更顯怪異了。
「你怎麼了?」少婦發現不對勁。
「那個……我有事跟你說,關於孩子……」
「孩子?孩子怎麼了?你說我的兒子有問題嗎?」這聯想讓少婦大驚失色。
「你別緊張,孩子沒事,非常健康與正常,問題是……是……」
「是怎樣?」少婦被那吞吞吐吐的態度弄得心急。
「……」看著愛妻的急切,千言萬語最後只能化為重重一歎。
唉!問題是留下的是女兒,不是兒子啊!這要他怎麼說呢?
第一章
聖誕夜──大廳內充斥著琴音、笑語,酒氣、花香及各式的食物氣味,霍氏家族的代表者霍靳,穿著一身不合年紀的成熟西服,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穩重,自在的穿梭於人群之中。
當然,要說他那模樣是自在,還不如說他大少爺根本沒把其他人看在眼裡,但無論如何,從他那越來越酷寒的表情看來,管它自在與否,對於這場由御氏財團主辦、一年一度的聖誕晚會,他已經開始感到不耐煩了。
「嘖,臉色這麼難看,是哪個不長眼的人惹惱我們霍大少?」
調侃聲由霍靳的身後方響起,循聲望去,宴會的主人之一,也是惹得霍靳不耐煩的元兇就站在那兒,而且還瞧著笑眼、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還說,你怎麼這麼慢?」霍靳沒好氣,迎上他,隨手將手邊的果汁空杯交給路過的服務生。
「臨時狀況。」御風行歉然一笑上臉無奈。
「臨時狀況?老太爺不是出國了?」霍靳微愣。
「你不知道現在通訊的方便嗎?」御風行苦笑。
「電話遙控?真是受不了。」霍靳歎氣,十分清楚御家的大龍頭是如何對待這一脈單傳的愛孫的,在不合理的溺愛同時,對他的要求相對的也極為嚴苛,算是一種糖果與皮鞭共存的教育手法。
「耽擱這麼久,老太爺這回又要你做什麼了?」霍靳問,純屬好奇。
「沒什麼,只是提醒我得好好主持今天的晚宴,順便問問我對今年的總體經濟有什麼看法。」御風行順手從服務生的托盤上取下一杯果汁。
「等等,吃飯了沒?」霍靳欄下他喝果汁的動作。
「哪有時間。」覺得他多此一問,御風行送上一記白眼。
「胃不好的人要認命,先吃點東西墊底。」一把攬過他的肩頭,霍靳不容拒絕的押著他朝食物區走去。「我可不想在聖誕夜送你去周醫生那裡掛急診,雖然他是你御大少欽命的專屬醫生,可是聖誕夜,你就饒了他,放他一天假吧!」
因為太過熟識,霍靳知道他看病的怪癖,只要他生病,不管是天大的,或是芝麻綠豆的小病,這個一向好說話的人就變得極為難纏,說什麼都一定要這位周醫生看診才行,就連自己身為醫院院長的爺爺也一樣不給面子。
霍靳知道御長夫若不是因為忙、沒空計較,其實對於愛孫看病的怪癖也頗有微詞,尤其是在少數幾次御風行感冒、他想幫忙診視一番卻被拒絕之後。
「要是不想惹老太爺生氣,你就好好照顧你自己。」霍靳提醒他。
「不就是一杯果汁。」御風行覺得他太大驚小怪了。
「莫因惡小而為之。」霍靳回他一句。
「這句話是這樣用的嗎?」御風行失笑。
「我覺得道理相通。」霍靳聳聳肩,不覺得哪裡奇怪。
「是、是、是,你說了就算。」御風行也不浪費力氣多作辯解,不只是因為遲到在先,也是因為知道霍靳是為了他好。
兩個大男孩佇立在食物區前,專心一意的挑選食物,絲毫不覺得兩人並立看起來有多麼的出色搶眼。
同一色系的銀色手工西服,一個是偏暗沈的成熟銀灰色、一個是明亮貴氣的銀白色,恰恰好搭配了他們兩人的特質,凸顯出那份高大穩健與修長優雅。
可並不僅止於此,除了出色的穿著打扮引人注目外,兩個還沒出校園的少年郎會顯得如此出眾搶眼,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的年輕!
試想,由杏壇龍頭──御家所舉辦的聖誕晚會,與會者哪個沒有一點來頭跟身份的?而,只要再轉念一想,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社會上有那麼一點來頭跟身份地位的,年紀上會稚嫩到哪兒去?
偏偏他們兩個不但是未出校園的在校學生,更甚者,連高中學業都還沒結束,連大學生都還不是,那份突兀的年輕,要他們如何不在這場合中顯得突出,尤其是在那份讓人側目的年輕面容下,他們兩人表現出的態度……瞧瞧,瞧瞧,那副氣定神閒的樣子,置身於這冠蓋雲集、名流交織的高級場合中,他們兩人不但不見任何的青澀生嫩,更甚者,就恍如入無人之境般的寫意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