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沈郡
修眉心事重重的仰望,果然沒多久,叮叮叮……一陣鐵石擔擊的清脆聲從空而降,方才說的擎天梯,已經貼著山壁垂放下來。
猶豫不安的邁向繩索,難得惶恐的僵凝住小臉,雙手勾著駱千綸的脖子,不多做解釋的要求他,「上面有個身穿白衣的男人在等我,不管他對我做什麼,你絕對不可以插手,這是我和他的事情。」握住繩索,規律的以不同力道拉扯數下,給山上的人打暗號。
駱千綸接過繩子,小心的繫住兩人,「別擔心,一切有我。」他以手指揉平她眉字間的皺鎖,沉穩自信的重申,「不管發生任何事,你只要記住:天地為證,我們已經是禍福與共的夫妻,生生世世不分開。」他扶著她的後腦,低頭熱吻,不她退縮的強橫索求回應,硬把她逼得嬌喘吁吁,雙頰嫣紅似霞才放開她。
掉下深谷很快,要上去可就得花費一番工夫。駱千綸讓修眉先上去,他跟在下面小心守護。
同樣的馬坡頭五角亭,氣氛和景色卻完全不同,地上血跡斑斑、草亂雜沓,分明經過一場激烈的打鬥廝殺。
「小叔叔。」修眉微笑地打招呼,其實心裡七上八下。他只會把爺爺的命令當聖旨,她們叔侄間的情感從來就淡薄。
傅雪衣瞼色蒼白的接近透明,沒有表情的瞪著她,冷冷的下令,「砍斷!」他明知道下面還有一個人。
「不准!你敢我就跳下去。」修眉大聲的喝令。她站在山崖邊搖搖欲墜,只要斜跨一步,就有可能失足跌下去。她換上嘻皮的表情說:「世上大概沒人可以幸運的連兩次都毫髮無損吧?」
「他是誰?」傅雪衣的聲音冷得沒有溫度。
「他是我很喜歡服愛的人。」她回答得毫不猶豫。
看著她不同以往的堅定神情,傅雪衣難得退讓的號令屬下,「讓他上來。」白影閃動,快如雷電的飛撲向前,出手準確的扣住修眉的手腕,「跟我回去。」
原以為會受到激烈的反抗,沒想到她竟然乖乖的隨他拉扯,步伐踉蹌的後退,猛然嘔出一大口鮮血……
「眉兒!」駱千綸一上來,看見的就是她吐血的畫面,焦急的掠動想趕到她身邊。
傅雪衣雙足不動,人卻詭異的快速後退了一丈,原本警戒在旁的四個白衣人,默契十足的從不同方位搶上前攔阻他。
駱千綸縱躍如飛,身法快如鬼魅的倏來乎去,扭腰、跳躍、閃躲……以極不可能的角度避開白衣人的猛攻。
「住手!」修眉激動的尖叫制止,喘息的嗆咬不已。
傅雪衣森冷的喝問,「你在搞什麼鬼?竟然引我的內力去撞擊心脈,你不想活了?」這個侄女自幼古怪,沒人摸得清她百轉的心思。
她按壓著胸口,慘白著臉露出額頭的紫色印記,不在意的說:現現在內臟受創,又帶著『流金花』的毒,不馬上運功替我驅毒療傷,一會兒毒人肺臟,你就只能帶我的屍體回去跟爺爺交差了。」靈動有神的瞳眸流轉著狡檜的光芒,笑得甜蜜得意。
「你……」冷漠鎮定的臉閃過一絲怒意,知道她說的是事實。傅雪衣當機立斷,雙掌貼在修眉的背心,開始替她療傷驅毒。
四個白衣人警戒的圍成半圓,駱千綸則是按兵不動的靜立觀察。
一刻鐘過去,傅雪衣的額頭滲出汗水,而修眉的臉色已經慢慢恢復正常膚色,他收功而起,「我已替你把毒逼到右手,回去後再以冰蠶吮毒即可,走吧!」
「謝謝小叔叔,不過,我不能跟你回去。」修眉手腕半轉脫出,退開一小步。
「這是你第二次私自下山,別以為我不會懲戒你。」銀白的髮絲被風吹起,他一臉肅殺的瞪著幾步外的駱千綸,「就為了他不回去?他知道你來自哪裡?」
「知道。」駱千綸坦然的迎向傅雪衣,拱手為禮,「晚輩『百幅門』駱千綸,見過『寒玉宮』少官主。」寒玉宮地處偏遠,官裡的人終身不下山,也不和外界往來,然而,每次現身就代表著無情的血腥殺戮,因此被歸類為神秘,不受歡迎的門派。
修眉驚訝的輕喊,「你怎麼會知道?我沒說過?」
「本來只是猜測,但是『冰蠶軟甲』和你手臂上的印記,都證實了我的臆測。」一件是貼身穿著的寶甲,一樣是烙印在手臂隱密部位的標記。此話一出,
分明是昭告出兩人的親密關係,「對武林人士來說,『寒玉官』亦正亦邪,神秘難測,但是,『百幅門』只是一般商家,江湖評價與我們無關。」
傅雪衣森冷的朝侄女責問,「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寒玉宮』規矩嚴苛,任何人沒有宮主的命令,絕對不准下山,更逞論與人私定終身。」
修眉屈膝跪下,「請小叔叔成全!」
「好,你竟然為了一個外人下跪,寒玉官的人向來不出口哀求。」傅雪衣突然身形暴起,五指如鈞的撲向修眉。
白衣一動,銀衣也快若鴻的迎上攔截,一個是掌風狠辣,一個是掌法靈動夫捷,一進一退間,兩人已經過了十幾掌。兩人凌空躍起人影交錯,又迅速分開各站一方。
「亮兵器。」傅雪衣傲然命令。
「前輩手下留情,您要責罰的人是我的妻子。」換句話說,要責罰她,還得問他同不同意。駱千綸說話的語調溫和,可是人卻堅若磐石的擋在修眉身前不退卻的護衛著。
「我實在不想你們兩人開打。」修後在駱千綸的攙扶下起身,和他五指交握並肩站立,狡黠的一笑,「小叔叔,依照我的觀察,你的武功雖然高於駱大哥,可是剛剛你耗費內力替我驅毒,現在動手,你未必有勝算,除非讓他們四個幫你。」傅雪衣性格高傲,所以,她先拿話堵他。
難怪修眉要引傅雪衣的內力撞擊心脈,為的就是想拖制住他。
冷峻如冰的眸子瞪著她,「路是你選的?」
「我永不後悔。」修周揚著下顎,堅決的接下話。
「既然如此……叛離者卸下標記。」
傅雪衣話語未歇,銀光乍現,修眉突然反手推開駱千綸迎向前,劍光閃過,她悶哼一聲,左臂噴出鮮血,幸好駱千綸反應敏捷的搶上前接住她,出指如風的點住她手臂的數個大穴,止住血。
「替她敷上。」傅雪衣扔下藥瓶,頭也不回的帶著屬下離開。
手忙腳亂的照做,冷靜的聲音變調,「眉兒,你又來了!自己的生命安危是可以拿來玩耍的嗎?」從來不曾大聲吼叫的駱千綸,今日首開先例。
「我這是兵行險著。」眼看男人鐵青陰黑的臉色,她吐吐舌頭平舉手掌,「我發誓不再犯。」她嬌媚的甜笑,撒嬌的自動偎進他的胸膛。
「要是再犯,先把你吊起來毒打一頓,再休妻不理你……」他提醒自己,絕對不能對她太過放縱,否則後患無窮。
「好嘛!我知道了。」她皮皮的頂了頂他的腰眼,壞笑的問:「你捨得打我嗎?就會逞口頭之勇。你這麼疼我,不信你下得了手,承認吧!我不會笑話你的。」
「還說我武功好不用怕誰?我怕得可多了,我現在就怕你這只滿腹詭計的小狐狸,不知道何時會被你陷害……」駱千綸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一人一句甜蜜鬥嘴,相互扶持並行的迎向朝陽。
終曲
幾經波折,駱千綸終於帶著修眉踏進「百幅門」。
從進門開始,意料之外的事—一上場,接連不斷的驚訝,讓修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大家坐在臨水而建的「倚月停」內,亭子雖小,但建築優美不論是窗欞、門洞或飛簷,全都雕工精巧細緻。一彎小橋倒映池水,若有似無的桂花幽香撲鼻,看似隨意擺置的假山、飛瀑、溪水、巖縫…··自然的將小巧亭閣包融其中,讓人有身居山林的輕鬆感。
「原來青虹九式的下落在百幅令上……此言是你故意放出的風聲?請問到底有沒有這本劍譜?」修眉很不禮貌的瞪著左側悠然品茗的老婦人。
「當然有,劍譜早被人收藏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三十年前,我最信任的婢女,為了救一個自稱『大俠』的渾蛋而盜取令牌,我實在氣不過,才故意放出風聲。」說話的女人身穿高雅它裝,儀態雍容、優雅貴氣,若不是眼角的細紋洩漏了年齡,她說話時的嬌媚韻味,一點也不像年近五旬的老婦。
「我懂了,你想讓他們被人追殺,就像我和駱千綸這一趟路,簡直是倒楣透頂。」修眉合理的推論。
老婦人不好意思的招認,「我的脾氣是不是太壞了?我家老爺也這麼說。幾年後我氣消了,想澄清謠傳又哪有人肯相信?」握緊令牌遙望遠方,幽幽的歎了口氣,「這上面雕滿蝙蝠,取其諧音是「幸福』之意,原是我爹特地為我打造的。時間過得真快,本是雙親呵疼備至的掌上明珠,如今也到了發蒼齒搖的遲暮之年……」不管多大的年紀,美人依然是美人,美人顰眉總是讓人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