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彤琤
「海哥病了?」虞媺只聽見這一句,難掩擔憂。
「是啊,他病的很嚴重,根本下不了床。」朱薏芝證實。
「妳們怎麼會知道?」姚子軍合理懷疑。
「我們兩個啊,說什麼都不信他跟美人魚的表姊有緣、會湊成一對,所以前兩天就背著你們,佯裝不知情的樣子直接登門造訪,借口說是要找美人魚玩,實則想探探情況,親眼看看美人魚口中的佳偶美眷,沒想到這一探之下,什麼都沒探到,只知道海王子病得不輕,因為他根本沒辦法下樓來見人。」
「那時我們沒敢多留,答應要幫忙尋妳之後就跑了,到了今天看見報紙,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因此我們就打電話過去,打著關心尋人進度的名,想套一點消息。哪知就這麼剛好,接電話的是那個酷似海王子的少年啊,我們不用多問,他自己就哇哇的講出來啦,原來海王子是因為美人魚不見才開始病的,至於那一個你們認為是最大問題的表姊啊……」
這一對說書人似的姊妹花很吊人胃口的頓了一頓,確定獲得所有人的高度集中力後,才緩緩地說道:「跑了,她已經跑了。」
嗄?
三張一模一樣呆滯的表情讓雙胞胎感到滿意。
呵呵呵,真不枉她們兩人忍辱負重又那麼樣的委曲求全,設法從姚子軍的毒嘴中將美人魚留下來果然是最正確的選擇!
用時間換來現今的真相大白,一掃她們名譽上的污點,讓他們知道她們才是對的,這勝利的果實,滋味真是甜美無比……
「不要懷疑,她就是跑了。」花薏若得意的說道。
「真的假的?」武少綾非常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不是妳想像中那種無情的、放著生病的病人不管的那種。原來她這次北上,也是私自離家,說是要去追尋她的夢,沒徵得家裡人的同意、東西收收就跑了,會去找海王子,是想在離開前再聚一聚,也看看好久不見的表妹,沒想到臨時發生了意外,海王子為了救美人魚受傷,然後美人魚因為內疚離家……」
「讓我插一下話。」朱薏芝插嘴解釋道。「照那個男孩子的意思,雖然美人魚留書時是寫著跟同學出去玩,但他們一致覺得她是因為內疚,心裡難過、過意不去才離家出走。」
「是的,就是那樣。」花薏若點點頭,繼續說道。「當接下來海王子因為感染加上心理因素而生病時,美人魚的表姊也想留下幫忙,但她又怕多留幾日會被家裡的人發現她的行蹤,阻止她出發尋夢,只得委婉的表明她非走不可的立場,叮囑封劍濮要多加小心照顧海王子後,她就走了,說是要去意大利尋找她的夢中情人。」
「耶?」
武少綾與姚子軍同時看向發怔中的虞媺,沒開口,但表情非常的明顯。
夢、中、情、人?
有沒有搞錯啊?
不是說她那個表姊跟海王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是誰都沒辦法拆散的?
而她,不就是為了不想觸景傷情,搞得自己憋成內傷才選擇離開?
怎麼這會兒……
面對兩人「關切」的注視,虞媺能說什麼?
她自己同樣也理不清啊!又如何能回答任何疑問?
「我、我回去看看!」丟下一句,她逃也似的跑了。
無關逃避問題,也絕不是因為聽見她雨晨表姊為了找尋什麼夢中情人而跑掉,才讓她想回去看看。
而是……而是他病了,病得不輕,她怎能不回去看看他?
單是因為這念頭,所以她跑了,義無反顧,丟下四個參謀,頭也不回的跑了。
第十章
因為個性上的冷淡,虞媺一向就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但她哭了,眼淚一直一直流,完全無法抑止……
她看見他了,就在她以前住的房間裡,蜷縮在她的床上,枕著她用過的枕,懷抱她用過的被,整個人消瘦了一圈,美麗的面容上滿是病容,眼窩處泛著淡淡的青黑,眉頭微蹙著,似乎連睡夢中都無法安寧。
「妳回來就好了,回來就好了。」雲澄甫壓低了聲量,看見虞媺的歸來,彷彿看見救苦救難的觀音大士,就差沒流兩管眼淚來表明他內心中的感動。
嗚……心病本來就需要心藥醫嘛,現在那帖藥總算歸來了,他也就不用日夜貼身服侍,要知道,他的手傷還沒好、石膏還沒拆耶,每次都要單手去清理那些嘔吐物,麻煩不說,加倍的時間面對那些湯湯水水,真是超噁心……嘔!
光是想,雲澄甫就一陣反胃想吐,這些日子裡,他清那些湯湯水水的嘔吐物真是清到怕了。
「真是的,又沒有人怪妳,妳跑什麼跑呢?」他真忍不住想要抱怨兩句。「妳都不知道,妳這一跑啊,搞得大家雞飛狗跳,桑海若整個人就像掉了魂一樣,當晚就開始作噩夢……我是不知道他都作什麼夢啦,據說是一種他自己也回想不起來的夢,他都不知了,我又怎可能知道?反正他從那晚醒來後就一直吐啊吐的,吃東西就吐,不吃東西的話,光是吐一堆酸水也照樣吐,弄得他身體太虛,身上那些應該要沒事的傷竟跟著受到感染,接著就開始發燒,封劍濮愁得半死,帶他看醫生又沒什麼用,因為每次只要一灌藥他就吐,害我又得重清一次……」
虞媺多聽一句,心口的痛就多一分。
難怪,難怪他會突然瘦這麼多……
「他瘦了……瘦好多……」
「廢話,照他那種吐法,連房間都吐得一屋子怪味了,不瘦才有鬼。不過……說也奇怪,因為他房間吐得太臭了,房裡的地毯要找專人來清,所以昨天就把他換來妳的房間睡,好像從昨天換房間之後,他吐的情況有好一些了耶。」雲澄甫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一點。
不過這似乎也不是重點。
「反正妳回來就好了,我得趕快通知封劍濮去,之前的藥都被吐光了,他正去醫生那邊拿藥,應該是在回來的路上了,要讓他知道妳已經回來了,一定很高興。」雲澄甫說完,一溜煙的就跑了。
房裡,就剩下她和他……
她走近,淚眼迷濛的看著他,小小的手輕撫上那微蹙的眉心。
要是可以,她願意代他受所有的苦,承所有的病痛折磨,她真的願意。
他逸出一聲微弱的呻吟,樣子極為不適。
「沒事的,你一定會好起來,你會好起來的。」不知是在說給他聽,還是說給她自己聽,虞媺小小聲的說著。
像是聽見她的聲音,濃密的長睫毛輕緩的開啟,顯露出那雙漂亮得不可思議的美麗瞳眸。
初時,他的目光迷濛,似乎對不上焦距,費了幾秒的時間,他看見她了,卻又懷疑他是不是真看見她了。
「小魚兒……」他伸手向她,厘不清此刻是真是幻。
她握住了他的手,因為哽咽,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別哭,妳別哭……噢!」他慌亂的想坐起來,不小心牽動身上的傷口,不禁悶聲哼了一聲。
「你別動啊。」她焦急,胡亂抹去眼淚,就要制止他的妄動。
她記得他身上的傷,記得非常清楚。
其實,算是非常非常幸運了,那天的燙傷範圍不大,加上搶救得宜,大多是不留下傷痕的表皮燙傷,雖會劇痛,但三、五日後便會痊癒,不留傷痕。
即使仍有幾處較為嚴重的部分起了水泡,但這種傷口的疼痛度反而低過表皮燙傷,經過醫生處理,只要預防事後感染,這類傷就算留下傷疤也是最輕微的。
算起來,他受傷的情況真的算是極幸運了,只是……只是那些紅腫跟水泡,卻是建立在他原有的舊傷之上……不像他的畫,一點也不像那畫中的美好,在燙傷之前,他的身體便佈滿了大大小小傷疤,拼湊出一幅殘酷的過往。
在醫生處理那些燙傷之時,她旁聽到封劍濮的解釋,據說那些是他兒時遭受意外之時所遺留下的傷痕,如今傷上加傷,後來的紅腫一片加水泡,只讓那畫面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想起他曾受的這些苦,她的眼淚又快掉了下來,再想到那些因燙傷而起的紅腫會特別的敏感跟疼痛,她更是急了。
「你別亂動,快點躺下。」
她要他再躺下,但他不依。
「妳會不見,我不要妳不見。」他抓握住她的手,說什麼都不肯放,想要說點什麼,卻因為太過虛弱,突來的一陣暈眩感讓他軟軟的倒向了她。
「海哥?」她大驚,連忙護擁住他纖瘦的身子。
「我不要妳不見……我不要妳不見……」癱軟在她身上,他環抱著她,虛弱卻執拗的重複這一句。
對著他的請求,千言萬語,但虞媺竟是一句回答或解釋也擠不出來。
一時之間,沒有人開口,她就這樣護著他,避開他的傷處,用小小的身子成為他的依靠,他則是心滿意足的抱著她,聞著她身上好聞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