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彤琤
這回,他說話的樣子,又是她所熟悉的態度與語氣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他像是想說別的,但又臨時改口。
君海棠稍稍遲疑了下,但最終又歸咎於自己的多心。
「是啦是啦,我知道你功夫好,可以躲過,全是我自己雞婆。」她扁扁嘴,顯得有些自討沒趣,因為憶及他在她受傷時,大怒之餘一掌震毀他們原先所搭的那艘畫舫的功力,多少有些明白,以他的能力,要躲過那些冷箭並非難事。
「別這麼說,我知道你關心我。」他擁緊她,下巴摩挲著她的發,而知道她看不見,他的臉上泛起一抹笑——得知她的關心,只怕是這場驚嚇中唯一的收穫。
「鬼才關心你,我……我只是反射動作。」她直覺地想要辯解,只是那小小的停頓破壞了整個的氣勢。
「是是是,只是反射動作。」鳳秋官輕柔地摟著她,順著她的話說,嘴邊掛著一抹大大的得意笑容。反射動作?騙鬼啊!有誰會為了無關緊要的人賣命去做反射動作的?
「對了,後來呢?你毀了我們搭的那艘畫舫,他們沒事吧?」突然想起這事,她忙不迭地連聲問道,口中的「他們」,指的自是趙家船上的所有人。
當時她痛得受不了,隱約中只聽得他盛怒之下的毀船聲,多少知道他抱著她以輕功掠水而過,急著想回岸上找大夫救她,至於其他的,她就沒精神跟力氣去注意了。
她的問題讓他一僵。
「我管他們,最好全淹死他們算了。」想起她身上的傷,他負氣道。
「阿鳳……」她皺眉。
「沒事啦。」看她皺眉,他不情不願地說著。「這些天我上街抓藥時也順便打聽了下,那天我雖然毀了畫舫,讓所有人全落了水,可是別忘了我們原先安排的救援船,在我帶你離開不久後,打撈他們的救援船就到了。除了驚嚇外,了不起就是傷風感冒的小毛病,跟最初的計劃一樣,並沒有任何傷亡,你放心吧。」
一直就是這樣,他們性好玩弄別人,從小到大,兩人聯手整過了無數的人、包括他的頑童師父,可就從來沒玩出過人命;好玩是他們戲弄人的重點,看人出糗是他們的目的,可就從來沒想過要真正的傷害誰。
「真是的,發那麼大牌氣做什麼?如果有人整了我半個月,還玩到我家人的頭上,我早殺人了,何只放袖箭這麼便宜……」因為放心,疲憊感席捲而來,君海棠忍不住輕輕地打個呵欠,在他懷中備感舒適的她又感困盹,眼睛開始瞇了起來。
會說這樣的話,並不是因為她偉大,有什麼特別高貴的情操,因為同樣的,她也氣放這冷箭的趙仁傑,怨他害她受這中箭之苦,不過她還不致因此而失了她的公正之心,一味地將罪歸咎到旁人的身上。
「睡吧,這裡有我。」看著昏昏欲睡的她,他輕喃,不著形跡地調整更舒適的姿勢好哄她入睡。
靜謐的氣氛籠罩著兩人,因為體力不支的關係,加上他不時的輕搖微晃,有種兒時讓人摟抱懷中誘哄的安全感,不一會兒,她的意識很快地便開始模糊了起來……
「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呢?」恍惚中,她似乎聽見他這麼說。
但君海棠沒有能力細想,依稀彷彿間,她感到唇畔似乎讓什麼東西輕觸了下,溫溫的、熱熱的,是一種柔軟的、帶著點麻癢的觸感,其間還伴著他讓人覺得熟悉的氣息。
無意識地嚶嚀一聲,她動了動,往他的懷中更緊貼地偎近。
看著她毫無防備的恬靜睡顏,鳳秋官微笑,無害的稚氣俊顏上有抹動人的神采,一種屬於男人才會有的、保護心愛女人的神采。
抱著她,他小心地讓兩人躺下。
她的轉醒已讓他心安不少,這一鬆懈,連日來日以繼夜照顧她的疲倦盡數來襲,無法、而且也不想抵抗的他懷抱著她,安心地赴周公之約。
如果有人看見,必定會覺得這相偎而眠的畫面美得像是一幅畫一般。
多日後的一個早晨……
「你幹嗎老睡在我旁邊?」傷勢逐漸復原的君海棠在開始有力氣的那一日,趁著注意力還沒被轉移,一腳將連日來纏睡在她身邊的鳳秋官給踢下了床。
「君君,你也太狠了吧?」揉著屁股,睡眼惺忪的鳳秋官想再癱回床上。
「不准你上來。」君海棠霸道地表示。
她總覺得養傷的這幾日,他給她的感覺相當怪異,不論是他看她的樣子、說話的樣子、還是碰觸她的樣子,較之於往常,那份熟悉親暱感中又多了一份什麼,一種她說不出所以然、但會覺得心慌意亂的感覺。
為了遏止那份陌生的怪異感,她堅持跟他保持一點距離,直到她弄清楚,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之後再說。
「讓我再睡一下。」不理會她的抗議,仗著天生的體型上優勢與後天傷患與否的機運,他避開她受傷的部位,整個人撲在她的身上,將她牢牢地壓制於身下,帶著睡意的稚氣臉龐就貼著她、一同枕著她腦袋下的枕頭,繼續呼呼大睡。
「鳳豬!你很重耶!」她抗議。
聞言,他眼睛也不張地逕自朝旁邊挪了下,半邊趴著床、半邊趴著她,然後將重心放在自己的這一邊,至於另一半身,雖不至於給她太大的壓力,但仍可以繼續牢牢地將她鎖在身下。
「喂!喂喂!」行動被限制住的君海棠氣結,提高聲量地喊他。
他動也不動的,一點反應也沒。
「喂——」拉長了音,她就不信叫不醒他。
回應她的叫喊的,只有安撫小狗一般的一句——
「別吵。」他咕噥了聲。
她火大,運足了氣,更用力地喊:「喂——」
「你好吵。」他的眼睛連睜也不睜一下,一邊說著,他一邊緩緩地移動身子。
在君海棠省悟出他要做什麼之前,他一張越放越大的臉已貼近了她,然後嘴對嘴地封住她發出噪音的檀香小口。
他、他、他……他在做什麼?!
君海棠完全驚呆了,這是她有生以來所受到的最大一次驚嚇,嚇得她完全無法反應,只能由得他恣意妄為。
「嗯,乖乖的,不要吵我睡覺。」滿意於她的瞠目結舌,再次得到安靜的他朝她的小嘴輕咬一口後,閉著眼交代著,然後又繼續睡。
他溫熱的鼻息就貼在她的頰畔,君海棠僵如化石般、動也不敢動地呆直在原地,一點也弄不明白,剛剛是發生什麼事了?
就在她感到懷疑的時候,本就貼在她身邊的他又蠕動了下,不只整個身體更加地貼近她,他的一張臉根本就是貼在她的臉上!此時,她可以明顯的感覺到,緊貼著她頰邊的他那愛笑的口、高挺的鼻……天啊!該怎麼說呢?那種感覺?
從沒有過這樣的事;與他結識至今,兩人感情一向就不錯,雖然總是又打又鬧的,但那也只是他們感情好的一種表現方式。而因為感情好,兩人在肢體上也不可避免的較旁人來得親近些,但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般,「親近」到這樣的地步,弄得她手足無措,一顆心沒來由地亂了起來。
當然,這不光是因為他整個人貼黏到她身上的關係,而是感覺,一種陌生的、極度親密的、宛若一體的怪異感……這或者是她多心,但她就是覺得怪異。
對君海棠而言,此刻的感覺全然不同於平日的瞎纏嬉鬧,一種陌生的情緒在她的心底蔓延開了,像是什麼被改變了般,引起一種她說不出個所以然的騷動,只覺得又慌又亂的,整個人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從來沒這樣過,也從沒想過,他竟能引發她有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覺得……
暖昧!
沒錯!就是暖昧,而且是暖昧到了極點!
現在的他就是給她這種詭異的感覺,她完全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生命中最最熟悉的一個人,會帶給她這樣奇怪的感覺?
他可是鳳秋官,是她打小認識的、一塊兒打鬧到大的朋友,兩人之間熟稔的程度,可以說比真正的親人還要親,怎麼突然之間,一個這麼樣熟到爛透的朋友會帶給她這種怪異的感覺,弄得她心慌意亂,整個人不知所措了起來?
難不成……是因為他剛剛吃她的嘴的緣故嗎?
想了半天,她只能把原因歸咎於他適才所做出的、超異常的舉動。
小心再小心地,她試圖扳開他,離他遠一些,好用距離來冷靜一下自己的思緒,順便研究一下,為什麼他剛剛會那麼不衛生地用嘴封住她的嘴?而,她為什麼會因為這個不衛生的舉動,整個人的感覺就不對了?
已經很用心了,但她努力了半天,最終也只能勉強將頭挪開了一些——實在沒辦法,因為他纏得死緊,而她又怕吵到他,讓他對她做出更怪異的舉動出來,在這樣的情況下,再加上她有傷在身,能使出的力道本來就有限,現下能挪出一點距離讓她側過頭看他已是很不容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