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彤琤
序
聖京皇城前
那一天,風很清,雲很淡,是個當班的好日子,至少……在那個奇怪的少年出現前,兩個當班的侍衛是這麼想的。
誰也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只是遠遠的,就看他像逛大街一樣地慢慢走來,直到宮門前了還沒有停下的意思。
「站住!」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兩根大長矛刺出,然後以一個大×字阻擋整個去路,那默契之好的,就連出言示警的時間都分毫不差,看得出兩個守宮門的侍衛受過精良的訓練。
「站住?」像是覺得好笑,俊美異常的少年重複問了遍,眉宇間有種說不出的折人風采。
兩個侍衛訝異於少年出奇的俊美,不自主地著迷於那帶著點不羈的灑脫氣質,但這些都還不至於讓他們忘記自身的工作。
「小子,這兒可不是人人都能來的,你還是快點走吧。」其中一名侍衛好心勸導。
「唔……基本上我也不是很想回來,不過師命難違,沒見到我要見的人,我是不會走的。」少年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回來?你當這兒是張家胡同還是李家大院?小伙子說大話也不是這樣的說法,還不快走?」侍衛趕他。
少年俐落地躲過每一次的推擊。這時,其他值班的侍衛也已發現了不對勁,在警戒的同時連忙揚聲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一個無知小兒,一會兒就打發了。」
少年聽見侍衛如此對同伴說道,笑容更顯得嘲弄。「你們確定『能』打發我走?」
「去去去!還不走?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以為他是那種妄想私闖皇城而藉以成名的少年郎,兩名侍衛全身戒備,發出最後通牒。
「嘖嘖!你們真不知道我是誰?」少年覺得有趣。
「再不走,我們會把你打得連你老娘也認不出你是誰。」已失去和善的模樣,高頭大馬的侍衛兇惡地朝他說道。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在眨眼的瞬間,兩名衛兵的臉上已啪啪啪的吃了幾個火辣辣的巴掌。
「出言不遜,該罰。」少年背負雙手,好整以暇地說道。
就算沒人能來得及看清那鬼魅一般的身手,但那巴掌聲已做了最好的說明。在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後,警笛大嗚,整個城池前騷動了起來,四處皆是趕來應敵的士兵,而本就在現場的十來位,已團團圍住這個意圖不明的少年。
「怎麼回事?這麼大的陣仗?」帶著小妻子從外地回宮的君無上剛巧趕上了這一幕,覺得稀奇地問。
「是不是有好玩的?」對皇城內院的生活,伍薏兒一向只有四個字的評語:悶到極點。現在看到這場面,也不覺教她興奮不巳,就看她努力地瞧啊瞧的,然後看到被包圍其中的單薄身影。
視那些包圍的人於無物,被圍困在其中的少年很自然地轉身朝向發聲處,視線理所當然地先打量了下君無上,然後看了看伍薏兒後,一雙清亮的眼又再次對上君無上,接著便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
「去!真是窮緊張,就一個人而已嘛。」看到引起混亂的只是一個少年,以為有熱鬧可湊的伍薏兒頓時覺得沒趣。
君無上的反應不似她,少年那依稀彷彿見過的容貌讓他皺眉,令他聯想到一個人,尤其是在推算了下日子後,但他所看見的又讓他不太敢相信自己所猜測的。
想了下在路上向番人學來的番語,少年帶著笑朝君無上開口:「嗨!六王叔。」
六王叔?
所有持械相向的士兵們全愣住。
「果然是你!」認出了闊別十二年的侄女,君無上也不忙著納悶她的穿著打扮,只覺奇怪地問:「總算可以回來啦?還不快去見見你父皇?你們父女倆這一別十二年,皇兄定迫不及待想見到你,你不趕緊進宮去,耗在這兒搞那麼大的陣仗做什麼?」
聽著君無上的話,幾乎是反射性的,所有緊圍成圈的士兵全退開了一大步。
除了伍薏耳還搞不清楚狀況外,其他人全明白了,知道自己攔下一個不得了的人,而就在他們為自己的有眼不識泰山感到心驚,擔心可能而來的怪罪之時,剛剛被打幾巴掌的兩個侍衛更是緊張到冷汗直流。
只要一想到自己竟對著她說,要把她打到她老娘認不出……天啊,她的老娘不就是當今的皇后?
完了,他們兩個對皇后不敬,這下子,他們兩個真是要玩完兒啦!
就在兩個挨打的侍衛冷汗直流之際,做著少年打扮、但其實是女子的君海棠故意幽幽地說道:「唉,我也不願意的呀,但這年頭就是變了,離開那麼久,想回家,還得被擋在門外……」
這下子,不光是冷汗,兩個挨了打的侍衛已經嚇得在發抖了。
「她到底是誰啊?」一直搞不清楚狀況的伍薏兒扯扯親親夫君的袖子。
她的問題引來所有人的注目。
「做什麼這樣看我?」承受所有人注目禮的伍薏兒覺得怪怪的,她不自然地看了下自己。
「因為他們不相信。」同樣訝異於她的問題,但君無上很快回過神來,而且很好心地給予解答。
「不相信什麼?」
「不相信你竟會不知道她是誰。」在進一步解釋前,君無上覺得好笑,不禁笑了出來。
是啊,有誰要相信,他君無上的妻子、堂堂的聖朝六王妃,竟會不知道聖朝中傳聞最多、市井小民最愛掛在嘴邊討論、整個王宮內院裡最富傳奇性的二公主——
君海棠。
第一章
聖京皇城內
「唉……」
幽幽的歎息聲再次響起。自從最受籠的三公主君懷袖嫁出的事實慢慢被接受後,這樣的歎息聲已許久不再出現過,但在最近——
「唉……」又是重重一歎,身為一國之君的君向遠完全無法克制這種下意識的行為,尤其是在他想到那個讓人頭疼的女兒後。
御書房內有短暫的沈默,在歎息聲再一次出現前,認輸的君無上早先一步地開口了。「皇兄,夠了吧?」真是的!一早沒睡飽就被召來御書房,他可不想枯坐在這兒聽這些歎息聲。
看著幾乎是讓自己養大的皇弟,君向遠輕歎一口氣。「六皇弟弟,你足智多謀,點子一向就多,加上你的年紀跟他們小一輩也接近,應該更明白他們在想什麼,你快幫朕出點主意吧,關於海棠……」
「海棠她怎麼了?」君無上明知故問。
「你是知道的。」君向遠搖搖頭。世人皆知道他獨寵小女兒君懷袖,而事實上,除了小女兒的貼心討喜之外,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他的二女兒君海棠的緣故。在十二年前,也就是君海棠將滿七歲那年,沒來由的一場怪病幾乎要去了她的一條小命,而就在她命在旦夕之際,一個世外高人求見,說是能治好她,但有個附加條件,就是在醫治好之後得讓他帶走她。
起初,君向遠說什麼也不願意答應,就算那救命的老人一口咬定,說海棠有個未足十八不宜親近父母的命格,若違反絕活不過七歲。身為父親的他因為不捨女兒,所以說什麼也堅持不肯,還以迷信的理由讓人把那鶴髮童顏的老人給趕出宮去。
但後來的情勢不容他多做堅持,因為海棠的生命跡像一日弱過一日,眼看就要命赴陰司了。在皇后哭喊著寧願等女兒十二年、也不願母女倆今生絕緣的話後,他終於低頭,趕緊讓人請那高人回宮,二話不說地答應了那不合理的要求,只祈求僅剩一口氣息的女兒能重得生天。
說也奇怪,在他首肯後,也不知那高人是怎麼辦到的,原本病重到只有微弱呼吸的海棠竟慢慢好了起來,甚至到她要被帶走前,她已不同於打小起的蒼白氣虛樣,素來死白的病容上竟添了一抹代表健康的嫣紅。
看到這樣,就算心裡頭再怎麼不捨,為了女兒好,原本不信邪的君向遠也只有忍痛,讓心愛的女兒依約跟著那世外高人離開,然後把滿腔對這女兒的愛意全數轉嫁到小女兒的身上。
這些,便是他何以這麼疼愛小女兒君懷袖的內情了;那是一個做父親的移情作用,把對二女兒的那份父愛,盡數灌注在小女兒身上,尤其再加上對一出世即夭折的大女兒的那份愛意,他焉能不把小女兒寵上了天?
而他鍾愛的小女兒已出嫁,讓他滿腔的父愛無處可洩,積了一肚子正愁著該怎麼消化的時候,他懸掛多年的二女兒終於回到他的羽翼下,而且是健康地回來。
本來是很高興、也很迫不及待地想把這十二年來未能付出的父愛,一個勁兒地盡數傾倒到二女兒的身上,但過不了多久,對著這個久別的、變得健康的二女兒,他這個做父親的原有的興奮情緒便轉變為擔憂。
是很欣慰當牢的藥罐子女兒不再是病容滿面,也很高興那一副風吹了就要倒的單薄模樣有了轉變,但問題是……那轉變不僅如此,它不但超過、也實在是太顯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