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林如是
「呂主任?」方蕾楞了一下。「這沒有道理,公司擴展業務,理當由業務部門統轄辦理,這也是業務部的職責和功能。總經理您卻帶著管理部主任隨行,反而將業務經理冷置一旁。」
「呂主任是很好的管理人才,我讓他隨行,主要是想借重他規劃的能力專才。」
「那麼業務方面──」
范修羅明白方蕾的意圖,舉手止住她的話說:
「這樣好了,就讓石副理一同前去。這件事就這麼決定,石副理那裡就由妳通知他,叫他即早做好準備。」
「總經理!」方蕾不甘心地喊了一聲。
這次前往歐洲考察業務,對她踏出那「成功的第一次」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如果她要他,絕對要爭取把握住這機會。
「總經理,」方蕾說:「石副理能力雖然不錯,但年紀輕、經驗又不足,實在不該──」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要他跟去多磨練。」范修羅沒耐性聽完方蕾的陳述,打斷她的話。「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妳別再多說。沒事的話,出去吧!」
方蕾順從地住口,退出總經理室。她知道她若再爭下去,勢必惹范修羅生氣和反感;她只有再想其它的辦法。
她把業務副理叫到自己的辦公室,面無表情地告訴他:
「石副理,你準備妥當,下個月隨總經理赴歐洲考察。」
「下個月?」年輕的石副理面露難色,遞給方蕾一份書紙說:「美國傑森公司FAX過來,說他們已決議同意我們所提出的條件,希望我下個月過去簽約。」
方蕾快速把傳真看過一遍,嘴角露出一絲隱約的微笑。
「傑森」的CASE是石副理負責去談的。對方很刁,拖了將近三個月,石副理本人也親自去了數趟,才總算搞定。
這是石建昌初升副理後第一次負責的CASE,當然希望能由自己親自去簽回這份合約。方蕾很明白他那種心情:跟隨總經理前往歐洲考察固然機會難得,但比起去美國簽回由自己從頭到尾負責談妥而成的生意,那種成就感實在大不相同。
方蕾把傳真還給石建昌,露出優雅的笑容說:
「你把這份傳真拿給總經理看,據實告訴他你的情形就行了,剩下的我來處理。」
「謝謝經理!」石建昌高興地猛點頭,簡直可以用狂喜來形容。
方蕾含著笑,優閒地在辦公室裡等待。果然,不出她所料,過了一會,范修羅立即召喚她過去。
「這妳看過了?」范修羅皺著眉,手上讀著那份傳真。
「嗯。」方蕾點頭。「『傑森』這個CASE,我讓石副理一個人放手去做,雖然費時了一點,但總算說成了。」
「我還以為妳已經接手了。」
「除非真的不行,否則我不會這麼做的。石副理充滿才幹,能力也相當不錯,只是缺乏經驗;對他本人來說,具有相當特別的意義,我相信他一定很希望能親自赴美簽回這筆生意。」
方蕾溫和含笑的語氣,充滿了言外之意。
范修羅那有聽不出的道理!他皺眉盯了那份傳真很久,終於撒手將它丟在桌上,對方蕾說:
「妳有什麼意見?不能找個人代替石副理去美國與『傑森』簽約嗎?」
「當然可以。」方蕾迎視范修羅的眼神說。
她不說多餘的話,卻藉由眼神巧妙地讓范修羅知道她所想傳遞的訊息。
范修羅不是笨蛋,當然懂得她眼神裡的含意。
石建昌已明白對他表示他的希望了,他也清楚簽回合約對石建昌所代表的意義和成就感。但范修羅沈吟一會,最後終於下決定說:
「算了,『傑森』的合約就由石副理代表簽約,那筆生意畢竟是他談成的;至於赴歐洲考察的任務,就改由妳來吧!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問題?」
「沒有。」方蕾清脆一聲,愉快地答應。
范修羅看她一眼,抬手指指門,示意她出去。
看著方蕾婀娜多姿的背影,讓他想起銳利、充滿氣勢的胡未央。
他討厭張牙舞爪的女人。聰明的方蕾從來不會忘記他這項禁忌,但那個胡未央
「該死的女人!」想起胡未央,就壞了他的心情。
不過,現在開始,他會天天都是好心情
「簡小姐,妳聯絡過設計師沒有?」范修羅按了對講機詢問他交代秘書辦的事。
「聯絡過了,總經理什麼時候有空,隨時可以約定時間。」
「馬上!妳請他馬上過來。」
第五章
「令珠,妳真的決定要搬走了,不再考慮?」
錢杜娟坐在床上,看著孔令珠收拾書籍行李。床上、桌上、地上堆得滿滿到處是東西,孔令珠一項一項裝進箱子裡打包。
胡未央沈默地站在門口;王德琳蹲在地上幫孔令珠挑挑揀揀,偶爾看見一兩件小巧的東西,順口就討了去。
樓下則傳來敲敲打打、電鑽鋸齒的噪音。
「嗯。」孔令珠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點頭說:「再不搬的話,我真的會發瘋。成天到晚不是這邊敲,就是那邊捶,吵得我不能唸書。我快畢業大考了,不能冒這個險。畢業考考砸的話,我過去的努力都付諸東流。」
「忍耐一下就過去了嘛!」王德琳說:「范修羅這個人還算有點良心,只是小漲了兩仟塊房租意思意思,押金、保證金全免了。現在房子施工吵雜只是暫時的情形,不會耗太久的。何況屋子重新裝潢,他花大錢,享受的卻是我們。這段期間妳先到圖書館唸書,等裝潢結束,就海闊天空了。」
「算了吧!妳以為范修羅那個人真有那麼好心?我看他根本是存心不良!他如果真有那麼好心,就不會故意挑在晚上的時間叫一大堆人天天來敲敲打打;而且進度特別慢,一天到晚就聽到那些噪音,卻沒做出什麼成績來。只要一想到每天晚上有那麼多陌生的男人在我住的房子裡穿梭,我就覺得心不安。」孔令珠不以為然的說。
近半個月前,范修羅突然找來室內設計師打算重新裝潢「流星別館」;同時慈悲地允諾各中等女人免除押金、保證金和高房租的負擔。由於他態度誠懇,眾女人都相信他的慈悲,就連胡未央也被他那種足以欺騙任何人鬼神的善良眼神所撼動。
誰知,那就是她們惡夢的開始。
也不知道范修羅是怎麼和對方協議的;總之,那些工人非到天黑了不來動工,非過了深夜不肯罷工;每天晚上泡在「流星別館」,帶給她們身心無限的威脅,並且活在噪音的籠罩下。
半個月下來,孔令珠頭一個崩潰,懷疑起范修羅突然如此慈悲的動機。
「不會吧?妳想太多了!」王德琳搖頭,不以為然。
「我是想太多了,但我不得不這麼想。想想看,本來範修羅是如何反對我們住在這裡,卻突然變得那麼溫柔慈悲,其心可疑。」
「那是因為范太太的關係。」王德琳得意道:「因為我對范太太的一番可憐的陳述,范太太被我感動,告誡了范大少,他及時良心發現,所以才對我們那麼友善。」
這種沒經過大腦過濾的話,什麼都往好的方面想的事,只有王德琳才說得出來。但屋子籠罩在低氣壓的氣氛中,沒有人有心情跟她抬槓,任她一個人在那邊自鳴得意。
「妳搬走了,范太太一定很難過,她待我們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錢杜娟無精打采地看著地上孔令珠打包好的行李說。
「沒辦法啊!」孔令珠停下忙碌的動作,歎了一口氣說:「范太太對我們好我知道,我也捨不得搬走;但她現在人在國外,把別館的事交給她兒子管理,范修羅一接手就搞了一個翻天覆地的大工程──我想把大學念畢業,最好還是搬家。」
「唉!」錢杜娟陪著孔令珠歎了一口大氣,看著一直保持沈默的胡未央,叫她:「未央,妳說說話啊,令珠要搬走了!」
說話!她能說什麼?房子終歸是人家的,人家愛怎麼敲怎麼打,都是人家的自由,她能說什麼?她也不能叫孔令珠別搬走,等著畢業考被當掉,繼續念大五──她根本無話可說!
胡未央只是沈默地看大家一眼,然後轉身走出去。
「她怎麼搞的?陰陽怪氣!」錢杜娟不明就裡,看胡未央什麼都不說,反而轉身走開,埋怨了她一句。
「妳別怪未央,她的情況可能比我們還糟糕,卻是心有慼慼焉,苦在心頭,嘴巴不好說。」孔令珠諒解的說。
「怎麼回事?」錢杜娟仍然不懂。
「妳應該知道未央的情況,」孔令珠說:「她一勁兒的寫,但沒人採用,也沒有收入,只是靠一點錢在苦撐。我看范修羅是存心趕走我們;我們三個還好,我有家裡會寄錢來,偶爾還兼一些家教;妳有固定的工作和收入;德琳也-樣,再不濟,還有丁大剛可依靠。但未央什麼都沒有,比我們慘多了,我看她現在心裡一定很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