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水銀
她抽空白了他一眼,根本不想回答這種笨問題。
「塚原,立刻到醫院。」源緒之命令。
「我不……去醫院……」她深吸了幾口氣,一臉堅決地瞪著他。「放我下車,我要回家。」
源緒之望了她好一會兒,這才要司機把車開到上回她說的那個地方,然後扶著她下車,揮揮手要司機可以先回去了。
「你怎還在這裡?」她望著一同下車的他,神情戒備。
「既然我半路撿到妳,妳人又不舒服,我當然一定要安全地把妳送回家,等妳胃不痛了,我才能放心。」他一臉無辜,對她的敵意不以為忤地還以一笑。
「不必了,我可以照顧自己,你還是把你的司機叫回來,回家去吧。」她冷淡地道,轉身緩緩跨步。
「我送妳回家。」他向前走到她身邊,扶著她的肩緩緩往前走。
「不必了。」她不習慣地推開他,不讓他再碰到自己。「隨便帶陌生男子回家
是很危險的,相信源社長明白這個道理。」
「我們不算陌生。」
「我與源社長只有兩面之緣,是陌生人。」她糾正。
「但是兩次我都送妳回家;如果是陌生男人,妳會讓他送妳回家嗎?」他反問。換句話說,她肯讓他送回家,就表示他不算陌生男人。
她瞪著他,這個奸商!幾句話就抓到她的語病。
「就讓我送妳回去,我保證對妳沒有不良企圖,只要妳沒事,我立刻離開。」他舉手作保證狀,同時放軟了語調。
「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我沒事。」她再一次勸退。
「我堅持。」決定要做的事,他就不會打退堂鼓。
她咬了咬唇。
「如果你這麼做,只是為了想從我這裡知道婚事的內容,你就不必白費心機了。」
「那是上次的事,現在我不想知道了。」他笑了笑,「先告訴我,妳家該怎麼走?」
「源──」
「我堅持。」他再一次說。而他堅持的事,就一定會做到,反正他現在很有閒,不介意跟她耗。
「無賴!」好半晌,她終於迸出一句罵他的話。
「謝謝。」他居然還很有禮地回她一笑,喜孜孜地接下這句「讚美」。
真是敗給他了!千秋無奈地又瞪了他一眼,這才悶悶地轉了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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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過前頭氣派豪華的飯店大樓,再穿過高級地段的公寓住宅區,二十分鐘後,她站在一棟以合成木板加鐵柱建造成的平房小屋前,低頭從皮包裡翻出鑰匙,開了門就走進去。
源緒之機警地在她關門前,跟了進去。
千秋又白了他一眼。這男人就是看不懂她的逐客令嗎?
然後,她不再理他,轉身倒了杯水,然後拿起放在飲水機旁小架子上的一瓶藥,倒出一顆和水吞下去。
「不肯去看醫生,卻亂吃成藥。」他不贊同地看著她。
「看不慣,門在那裡,你可以請回了。」下完逐客令,她拿了個抱枕坐下來,閉上眼靠在小床上,略顯蒼白的面孔上有著一抹少見的脆弱。
源緒之脫鞋走上楊榻米,坐在她面前。
「還很痛嗎?」他細望著她,深邃的黑眸裡明白寫著關心。
在車裡的時候,她就已經很不舒服了,下車後卻也不肯讓他扶,強撐著走了二十分鐘的路──也許他該堅持帶她去醫院才對。
「我待會兒就沒事了。」她回道,聲音有些乏力,連眼也沒睜開。「現在我已經安全到家了,你可以回去了,記得幫我把門反鎖,不送。」
「妳真的不太可愛。」緒之失笑地搖搖頭。
她就這迫不及待地要他回去,半點虛應都不給。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碰見這麼巴不得他消失的女人。
「我可以幫你修正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很討人厭』。」閉著眼,她可沒漏聽他的話。
「錯,妳不討人厭。」他糾正。「妳只是太有自己的原則。」兩次的相遇,已經讓他有這種深刻的體認。
這間合成屋內,約莫有四坪大的空間,在東京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她一個人住這樣的地方,他並不意外。
雖然住的簡約,但室內的空間,她卻做很有效的運用,硬是隔出了內外之分。
外部左側是小廚房,除了流理台,還有一台小冰箱,另一頭則是浴室;而以一個置物櫃隔出的內部空間,最裡頭擺了一張小床,床尾是衣櫃,另一面牆則立著小書櫃,幾個小抱枕加上一張小茶几,差不多就構成了她的家。
從屋內的物品擺設,不難看出她佈置的用心,每樣東西都秉持著小而實用的最高原則。這樣的屋子很合她嬌小的個子,但對他這個超過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來
說,還真是有點難適應。
「你在發什麼呆?」好不容易舒服了些,一張眼,就看見他出神的表情。怎他還沒走?!
「沒什麼。」他再細望了她,發覺她的臉色已不再蒼白。「好點兒了嗎?」
「我沒事了。」她站起來,退開兩步,彷彿與他太接近,令她有多彆扭。猶豫了下,她才又開口:「謝謝你送我回來。」
「不客氣。」他微笑了下,也站起來。
「那,我回到家了、也沒事了,你──」可以走了嗎?
「等妳吃過晚餐,我就走。」他當然知道她要說什麼,但是在還沒確定她真的沒事之前,他就是無法走得開。
「你……」她蹙起眉頭。
「我是說真的,」他忙道,「我只是想確定妳沒事了,如此而已。」
她懷疑地望他。「等我吃過晚餐,你真的會走?」
「我以源氏財團的名譽保證。」她那是什麼表情?他源某人可是很講信用的耶!
她還是直直望著他,彷彿在評佔他話的可信度。整整十秒鐘後,她才開口:「奸吧,希望你說話算話。」
領教過他有多無賴之後,她自認自己的磨功沒他強,也就懶的跟他再辯;但他最好不要不守信。
再送他一記警告性的白眼,千秋這才轉身打開冰箱,準備煮些東西來安撫自己的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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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在一個小套房裡吃著簡陋的晚餐是什麼滋味?源緒之知道了。
真是非常之……特別。
「沒人叫你吃,不想吃你可以直接放下筷子。」她瞄了他停下吃食的動作一眼。
紫菜,是昨天剩下的,和水煮成湯,乾麵只拌醬油是她剛剛下的,然後是一小碗魚鬆配著當菜吃。這個大老闆,肯定一輩子沒吃過這種菜色。
但要不是他吵著要吃,她才不肯多洗一副碗筷。
「誰說我不吃?」他挑了下眉,喝了口湯,夾起麵條沾上魚鬆,然後吃進去。「只是我沒想到,妳會吃的這麼簡單。」
老實說,她煮的並不難吃;但住的地方、傢俱簡樸,連吃的部這麼簡單,就讓源緒之不得不開始懷疑起她的收入多寡。
森山和正應該不會虧待自己的下屬吧?如果他沒猜錯,能在他身邊當上私人助理,他應該對千秋的能力是很賞識的。
一自己一個人住,很多事並不需要大費周章。」他不是因為身份太高尚而吃不起這些「粗食」,這讓她語氣和緩了一點。
「我沒有其它意思,但我真的很好奇──」他先聲明,然後懷疑地望著她。「妳一個月的薪水是多少?」
「想挖角嗎?」她睨了他一眼。「我目前並沒有換工作的打算。」
「如果妳想換工作,隨時可以來找我。」這是附帶一提。「但我是真的很好奇,是不是收入問題,所以妳才不讓自己過太豪華的生活?」
基本上,他的話已經修飾過了,沒直接說她的生活簡樸或貧窮之類;但自尊心高的千秋聽在耳裡,仍然很不舒服。
「這點與你無關。」她神情沉了幾分,低頭繼續吃著自己碗裡的面,不再看他。
「我只是關心,並沒有惡意。」哎,她又生氣了。
「源社長,如果你吃飽了,請你回去。我只是個小職員,明天早上還得上班,恕我不留客。」面吃完了,她捧著碗暍湯,依舊不看他。
「妳呀,真的很難哄。」源緒之搖頭失笑,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無奈的語氣裡有著濃濃的縱容。「先告訴我,妳的胃還痛嗎?」
「早就不痛了。」
「那我就放心了。」他點點頭,吃完自己的面後,主動把碗收到水槽裡。
「放著就好,我自己洗。」千秋收拾桌面,把碗盤全收到水槽裡,但他沒有退
開,反而站在她身旁看著她洗碗。
「如果剛剛的話冒犯了妳,我道歉。」他低首,正好停在她頭顱上方。
千秋繼續洗碗,不響應。
「我會問,只是出於關心。如果森山和正給妳的待遇真的不好,妳可以到源氏來找我。」至少,他不會虧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