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簡鈺
「裙兒,放手,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待辦。」
她定定地望著他,眼眸比夜星更亮。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第一次,他有著被裙兒反將一軍的感受。
「你要是不想讓我跟的話,可以點我的昏穴、劈我的後頸,甚至拿盆栽砸我啊!」換句話說,要獨個兒離去,非得撂倒她就是了。
然而,裙兒大眼溜溜瞧的模樣,已經是在變相警告他,最好別照著做。
韓銳盟歎了一口氣。
因為柳初瑕的驟然出現,不知不覺地啟發了裙兒的女性本能,她領悟得最好最妙的一招,就是醋勁大發。
雖然瞧她的模樣,也許她還是搞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但他早已樂在其中。
因為她切切的在乎,滋潤也膨脹了他的男性自尊。
有個小女人,很在乎很在乎他,不惜為他拼上一切——
如今,他得為這份近乎虛榮的快樂付出代價。
「你保證,你會乖乖聽話?」拗了半天,他終於舉白旗投降了。
裙兒大力地點頭,眼眸清亮得像是只剛出生的小狗狗,讓人好想好好疼愛;但那眸裡的光芒也讓人好生煩惱。
雖然她急切地想要保證,她會是個優秀的夥伴,但他總覺得會出什麼事;第一次,他有種出任務前沒先膜拜關帝爺、請求保佑的不安。
韓銳盟漠視這種感覺,把心一橫,擁著裙兒翻上屋簷。
一樣的清風習習,一樣的月暉滿地,只是腳下的屋簷從鴻欣客棧轉換到了火曜別館。
「我們還要在這裡待多久?」裙兒小聲地問道。
「噤聲。」他低聲制止她,大掌握在她腰間。
站了大半晌,裙兒覺得好無聊。一路上,韓銳盟也不告訴她,此趟前行是為了什麼,就只見他到這裡來站崗。幹麼?還想泡美女嗎?
那好歹也去拿管長簫來吹吹,來一段月下彈唱、抒詠情懷嘛,幹麼默不作聲地呆立著?是想裝癡情,還是他想嘗嘗當稻草人的滋味兒?
這時,七條人影從牆外翻了進來,潛入火曜別館。
「那、都是……」裙兒驚訝低呼。
聽說江湖人士的怪行頗多,啊,她知道了,七條人影加上韓銳盟,剛好可以湊成兩桌打八圈,原來他們約在這裡打麻將!
「乖乖在這裡等我。」韓銳盟飛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不准亂動,也不許摔下去。」
他要出手,甕中捉鱉的行動開始了!
「幹麼又吃我?想吃消夜啊?」裙兒低叱,臉兒紅咚咚,心裡卻喜孜孜,這感覺……好親呢啊!
他低笑了一聲,使出輕功,以優稚的姿態翔馳至地面,消失在主居。
裙兒愣愣地看著他離去,詭異的氣氛在堆積,讓她有些明白不宜大呼小叫。
她只是暗暗納悶著:最近她不太乖嗎?怎麼每個人跟她說話前,都要加上「乖乖」兩個字?
開玩笑!乖又沒糖吃,她幹麼為難自己?裙兒翻了個白眼。
瞧,她就是太「乖」了,任人擺佈,所以才會被韓銳盟擺在屋簷上,當美化環境的裝飾品,不能重溫「腳踏實地」的感覺。
隱隱約約的,兵器交戰聲傳開來。
「糟!中計了!」雄達的男子嗓音略微驚慌地響起。
裙兒覺得有些耳熟,連忙小心探出身子去看。
「兄弟們,撤!」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從火曜別館的主居往外衝。
「哪裡逃!」嬌叱聲響徹雲霄,飽含著縷縷英氣。
柳初瑕!鼻尖被酸氣一嗆,裙兒馬上認出她的聲音。那美人兒怎麼會在這裡?
果然是韓銳盟在騙她!這對野鴛鴦根本是約在這裡幽會,還敢誆她說沒有!
裙兒將拳頭捏得喀嗤作響,恨不得縱身躍下,先渾打他一頓再說。
「柳初瑕!」雖然早就知道她不可能罷手,但追出來的韓銳盟還是詫異不已。
「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纏鬥已經開始,柳初瑕挑了兩個蒙面賊盜,纖手揮劍。「我就是送密函的人!」成串銀鈴般的笑聲流瀉出來。
韓銳盟一蹙眉。他就知道!柳初瑕一定不會忘記給自己安排個好位置,插手兼看戲;只是沒有想到,她居然就是皇上派來的密使。
不消說,這個任務自然是她央來的。
「初瑕公主!」賊盜大叫,終於明白除了韓銳盟外,還惹到一個難纏的女人。
「正是。」柳初瑕笑道,挽了個劍花。「本公主免你們叩拜之禮,給我劃下道兒來!」
眾人齊聲挺上,交擊的劍尖擦出火花。
「啊!」裙兒掩嘴輕呼,神經終於搭上線——
原來韓銳盟是來堵盜密函的人!如此說來,這就是個陷阱嘍?
裙兒雖然小事迷糊,但大事還不至於太離譜;略一思索,馬上就聯想到了前因後果。
這些人就是密函大盜嗎?那她可要睜大眼晴看清楚,把這些人不是伏虎寨好漢的特點都記下來!萬一韓銳盟不濟事,讓賊盜溜了去,她也好搖頭晃腦地跳出來辟個謠。
不過,瞧啊瞧,心可是很酸很酸喲!瞧他跟柳初瑕兩個人,在月下揮劍對敵,柳美人兒纖手挑兩個、韓銳盟沉肘抬腕槓四個,兩人的身姿翩翩若飛,像一對神仙眷侶共舞情人劍,在月下泛出旖旎光暈。
真讓人嫉妒啊!裙兒多麼希望,自己能頂替柳初瑕。
咦……慢著!兩個?四個?
她記得當時好像有七條人影一齊躍入,那……另外一個在哪裡?
裙兒打直腰板,趨上前觀望,渾然忘卻自己正在屋簷上;倏瞬之間,她踩鬆了一片瓦,整個人往下打滑,一長竄的琉璃瓦都被她的小腳兒挑起。
「啊——」地震了嗎?為什麼她喀喀喀地劇震不停,而且還一、直、往、下、掉?她扯開大嗓尖叫。「韓銳盟,救我——我——我——」
琉璃瓦清脆的摔撞聲助長了攻勢,是晚,裙兒「真人不露相」的「高招」,成了最最驚人的秘密武器……
第七章
「救我——我——我——」尖叫聲直達暗黑的三十三重天,吵得連老天爺都睡不好覺。
「裙兒!」韓銳盟殺向裙兒跌落的方向,卻被四個鬥志高昂的賊盜絆住。
他只能破膽大吼,眼睜睜地看著她墜下。裙兒、裙兒、裙兒!心裡狂亂吼著,幾欲成狂。不是已經叫她乖乖等著了嗎?為什麼她還是出了意外?
連連戰鬥的賊盜,動作猛然一僵,像聽到了令人震駭的名字。
裙兒?那不就是……
只停頓了一眨眼的功夫,所有廝殺的動作隨即恢復進行。
這時,一條人影從主居竄出,蹬到半空中,展臂截住了裙兒。
那人和所有賊盜的裝束一模一樣,正是裙兒觀望半天,始終見不著的「第七個人」——一直隱身在暗處,伺機而動的敵首。
「啊!」裙兒的嬌軀終於在他懷裡落實。
兩條人影旋即回到地面上,站定!
「謝謝!」裙兒下意識地先道聲謝,再睜大眼睛瞧清楚。「咦?你不是韓銳盟!」
「裙兒,離他遠一點!」韓銳盟邊舞刀邊吼著,怕她被挾持。
裙兒拍著心口順順氣,只覺得那人的眼神盯著她,有些熟悉、卻又透露著古怪。還來不及思索為什麼,韓銳盟的話聲就突破迷霧,驅使她動作了。
玉掌成爪,她使出擒拿手;敵首也硬是遇招拆招,轉而攻擊,手法熟練得很。
「讓開!」韓銳盟只想盡快將她護在羽翼之下,可是黑衣賊盜卻像是有極好的默契,原本打算早些退走的意願全部收了。
照理說,「官兵抓強盜」時,「強盜」們不都只求自己全身而退?然而,不管韓銳盟的劍浪追襲到哪,就算是皮開肉綻,也要死纏著他不放。
手起刀落,紅霧一片,韓銳盟心思電轉。這似乎是故意將他絆住,讓裙兒落單的伎倆。但,用意為何?
一招來、一招往,裙兒愈打愈迷糊,眼前的蒙面賊好像很瞭解她的手法,總能四兩撥千斤;雖說擒拿手不是伏虎寨獨創,但也不至於常見到隨便抓個人來,就能對上掌。
難道,韓銳盟真說得對,盜密函的人……就是出自她的本家?
裙兒懷疑著,一方面也察覺對手心緒紛亂,殺機時隱時現。就在這時,他突然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直取裙兒咽喉——
「裙兒小心!」韓銳盟忍無可忍地將長劍一劃,當場血封四個人的喉嚨,斃命!
然而,段數不高的裙兒仍然中招了,嫩白的小脖子被狠狠揪勒,她立刻軟倒。
昏厥之前,她突然笑開了;梨窩乍現,笑容很甜很甜。
敵首打橫抱起她,就要挾著人質遁逃。
「哪裡走?」一劍解決了四條人命,韓銳盟渾身血紅地矗立在他面前。
血霧模糊了他的眼,他只看見裙兒蒼白的小臉。敢動裙兒的人,納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