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席絹
「歡歡,你試著吃一口蘿蔔絲看看,阿姨特地用高湯煮過了,一點怪味道都沒有喔。」朱月幽鼓勵道。
歡歡兩道彎彎的眉毛扭在一塊,將盤子推得遠遠地:
「我不敢吃。」
對於這個來自父方的壞遺傳,朱月幽不免埋怨起那個罪魁禍首,又見到他相同地推開盤子做著壞身教,她瞇起眼:
「蘿蔔並不可怕,你看,爸爸示範吃給你看。」她左手抄起盤子、右手拿筷子,飛快夾一大把被父女兩唾棄的食物頂在房令璽的嘴巴前。
歡歡害怕得瞪大眼,並悄悄搗住小嘴。她偷偷想,小兔子一天也沒吃那麼多紅蘿蔔吧?可憐的爸爸。
房令璽只要一開口就得吃下那坨紅蘿蔔,當然他也不是無計可施,只要伸手推開,她豈能真的強迫到他?
真是大不敬呀!這行為。不過他並不頂在意息,反倒覺得有些樂趣。從沒有女人敢這麼對他,因為他不曾縱容過。但現在,縱容朱月幽似乎成了相當自然而然的事。
「張口。」她的聲音溫柔得令人發毛。
他竟也沒有太掙扎,果真乖乖張口,含下那一大口蘿蔔。但接著,他迅速地扯她入懷,以口就口逼她分享他嘴裡的食物——
哇!
歡歡更搗緊嘴巴,覺得太恐怖了!爸爸竟然用這種方式報復阿姨的逼迫,好恐怖喔!
朱月幽差點被嗆死,但這並不能教她順帶忽略掉他強吻所帶來的震撼!
他吻了她?他吻了她!他怎麼敢這麼孟浪放肆?!更別說歡歡正看著呢!他居然還敢這麼做還是,他根本是此中慣犯,已經污染歡歡很久了……
她正磨牙等他不安分的舌頭,但他竟像是知道她接下來會有的動作,很快放開她,有點遺憾有點得意,吞下口中那佗已然食不知味的蘿蔔,對她壞壞笑著。
她氣得全身發抖,但是卻是拿他無可奈何。他可以當一個糟糕的父親,她卻不想做出壞榜樣污染歡歡。
「你這個人——」恨恨地抽來面紙拭去嘴上的狼籍與他的味道,想破口大罵又怕嚇壞孩子。
「歡歡,你怎麼了?快吃呀,別耽誤阿姨的時間。」他溫言問著,完全不為剛才的事件感到羞赧。
歡歡怯怯道:
「我會乖乖吃紅蘿蔔……」
「嗯?你不是不喜歡吃?」
歡歡苦著小臉:
「是不喜歡呀,可是我不想被您那樣喂……」那好噁心喔。
房令璽與朱月幽同時一愣,對視了眼,很快別開。她紅霞滿面,而他大笑出來。「喔!寶貝女兒,對,那是懲罰!不過,只會用在我與你朱阿姨身上,你想治療偏食,等長大再說,到時一定會有一航空母艦的男人等著……嗚!」
他的謔言很快被一腳踢斷!
這個女人跟天借膽了嗎?竟敢!他丟去惡狠狠的一眼。
她不是做了嗎?還什麼敢不敢的。她不動聲色,但是心中好過多了。不理他,坐在歡歡身邊道:
「歡歡,你不要怕,其實紅蘿蔔不難吃。想想看,上次阿姨還做了蘿蔔蛋糕給你吃過,你還吃光光對不對?還有,剛才你爸爸是跟阿姨鬧著玩的,只不過玩得有點過分,也很不衛生。以後要是有別人這麼對你,你就狠狠地踢他一腳,讓他不敢再亂來。」
歡歡小心看了看父親與阿姨,發出疑問:
「爸爸以前不會這樣說,我看過別的阿姨曾經在辦公室偷親爸爸的嘴喔,然後被爸爸罵哭。阿姨你好勇敢,跟爸爸親嘴都沒有哭,爸爸還餵你吃有口水的紅蘿蔔呢,你不哭嗎?」要是她一定傷心死了。
朱月幽聞言不禁因她的童言稚語笑了出來,道:
「因為阿姨比較堅強呀。」接著風涼地補充:「可能是你爸爸的嘴巴有毒,所以那些阿姨才會哭。」對了,她得去刷個牙。
她沒能走遠,被他一手抓回來:
「錯,因為那些人不是爸爸喜歡的人,所以被我罵哭。如果偷親我的是你朱阿姨,我一定不會罵哭她。歡歡,要不要看爸爸做實驗?」
歡歡害怕道:
「爸爸又要喂阿姨吃東西嗎?這一次阿姨一定會哭的。」像她就會。
「她不會……」他低下頭。
真以為能得逞?可惡!她死命推著他。
「你敢!以為我不敢告你性騷擾?」
「你不會。」他沒進逼,但也不肯放手。
「我會!」等一下馬上報案。
他一點也不擔心她腦中的念頭,湊近她耳邊,悄道:「沒有妻子告丈夫性騷擾的道理。」
轟——
啥、啥?他他他……在說啥!
她整個人幾乎暈厥過去,猶不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第九章
今天爸爸問我:想不想讓朱阿姨當我的媽媽?
我說想。可是真的媽媽呢?她怎麼辦?
而且爸爸把阿姨弄得好生氣,朱阿姨怎麼會願意當我的媽媽呢?
要是有人一直用嘴巴親我,還過分地把嘴裡的食物吐給我吃,我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的。
爸爸聽了我的話只是一直笑,把我抱起來假裝要丟出去,雖然不會真的丟,但是我還是嚇得叫出來。然後阿姨看到了大叫,用手上厚厚一疊報表打爸爸喔。要是我被打,一定會哭出來,可是爸爸居然笑得好開心呢!我偷偷想,一定是爸爸想要再用口水毒阿姨報復,所以才笑。我跟爺爺一同看電視時,電視裡的壞人要報復別人時都會笑耶。爸爸不是壞人,但是他卻對阿姨好壞……嗯,可是那種壞又不像對其他阿姨那一種,爸爸對其他阿姨都很冷漠,還不許她們碰到他呢!可是他卻一直碰阿姨,看起來好像色狼喔。
我把想法告訴他們,阿姨原本很生氣,聽到後一直笑個不停。爸爸被阿姨推開之後,抓著我搔癢,癢死我了。幸好阿姨保護我,把我帶去飯店的廚房玩。
如果阿姨當我的媽媽,那我每天一定過得很快樂,雖然對不起真正的媽媽,可是我希望朱阿姨當我的媽媽。
晚上回家後,我這麼偷偷對爸爸講。
爸爸笑著點頭,說我可以開始叫朱阿姨媽媽了。
*****
朱月幽有點心神不守,昨天他在她公寓撂下一句令人驚心的話之後雖然隨之以一句「娶你是我未來的目標」搪塞過去,但她認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他身上隱隱有一種篤定,像是知道了什麼,所以態度極度不同。
怎麼說呢?如果說前些時候他莫名的怒火與騷擾是針對一名令他動心卻是已婚身份的女子,如今則像是在逗一名已屬於他的女人。
人的本質不會變,所以縱使分開多年,她還算有點瞭解他。
這個男人太驕傲了,不會隨便對人動手動腳——當然,也有可能他近幾年開始性情大變;他也有一點情感上的潔癖,不是他相當喜歡的女人,不太可能進行到親吻的地步——若他是這種花心孟浪的男人,只怕私生子早佈滿中日韓三地了。他的出生背景讓他對別人充滿距離與防備,所以縱使現在他已完全忘了過去,也改不去這種下意識的習慣。
他沒有太知交的朋友就是證明,只有他的親人才會得到他全心全意的關心,以及讓他得以完全放鬆。
他知人善用,對有能力的部屬不吝拔擢,權力不吝下放,因此高階主管對他相當忠誠與推崇;也建立不錯的友好關係,但不深入——主要是房令璽敞開的有限。
朱月幽的觀察是:只有家人才能讓他不去放任何戒心。
這並非刻意,是改不掉的天性與本能。
所以說房老先生當初還真是做對了。要是他直言告訴房令璽說兩人其實本來就是陌生人,想必房令璽死也不肯當他養子,只怕身體一復原就抱著歡歡走人;要不也是在東皇做事報恩,卻永遠與老先生保持生分的距離。
因此,他的改變才這麼令她戒懼。
是誰?還是什麼?教他改變了對她的態度?!
「別看我,我什麼都沒說。」老先生嚴正撇清。
「我沒問您。」她放下點心,轉身要出去。
房律龍叫住她:
「朱秘書,要嘛你就別招惹他的注意;一旦招惹到了,天涯海角也沒你躲的地方。」
「我沒招惹他。」是他莫名其妙來到她眼前。
「你有的。」不讓她反駁,接著道:「你太愛歡歡,挑起他為人父的危機意識;你避著他、沒給他好臉色,勾起他的好奇。最重要的是你長得正好是他喜歡的那一型,不是招惹是什麼?」真念舊呀……呵呵呵。
她的臉直泛熱浪,怎麼也控制不了——
「您別胡說了!我從無意與他……那些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我來東皇,只為了歡歡,根本不想和他有些什麼糾葛。既然他已忘掉過去,就不必再讓他想起,各自過著新生活就好了。」
老先生撇撇嘴:
「如果你甘心,就不會對他擺臉色。你其實是怨他的。我相信你無意用妻子的身份認他,這是你的體貼,因為你不願他想起任何黑暗的過去影響他現在的人生。但同時你又矛盾地氣他忘了你,將你連帶打包在『黑暗的過去』中遺忘。愛與怨,讓你對他很壞,我看了很欣慰……咳,不是,是看了很心急,你該給他一次機會的,就看在這傢伙動心的對象永遠只有你的份上,再重新戀愛一次不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