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紀真
任媽難得臉紅。「你這個死鬼,跟孩子胡說八道什麼!」
「哎唷,我的意思是說外頭風大雨大,怎麼拿傘?」任馳狡辯。「當然是要穿雨衣才行,你們想到哪裡去了嘛?」他抵抵任爸的肘,嬉皮笑臉道:「老爸,你的思想很不純正喔!」
父子三人嘻嘻哈哈地笑起來。
任驊和任媽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好了,哥,你快去啦!我們四個正好湊一桌,打麻將剛好。」任馳說道。「反正也沒別的事。」
任騁拍手道:「對啊!待會兒一定停電,又不能打電腦、看電視,只能打牌。」
「烏漆抹黑的怎麼打牌?」任爸說道。
任媽居然插話道:「點臘燭就好了嘛!」
這幾個人好像找到了新的動力,立刻把任驊撇在一旁,七手八腳地開始擺桌子,任媽還忙著去找臘燭來備用。「任爸,你把打火機先擺在旁邊,不然待會兒找不到。」
不一會兒工夫,一家四人已經穩坐在牌桌上,搓起衛生麻將來。「哪邊是莊家?」、「一台算多少?」、「打小一點,打小一點!」、「怕什麼啊?」、「你們兩個小子不要作弊啊!」、「你們夫妻倆才不要暗通款曲咧!」
當這家人還在鬼扯之際,忽然間就停電了,屋子裡登時全暗了下來。果然不出任騁所料。
任馳和任騁甚至歡呼起來,像中獎似的。「看吧,真準!」
他們迅速點起臘燭,然後繼續方城之戰。「該誰了?」、「這是第幾圈了?」
「快點、快點!媽,你到底要打哪一張啊?」
任驊擔心喬依一個人害怕,忙拿著一枝手電筒,衝到對面找喬依。
喬依聽見外頭的拍門聲,趕緊撐著傘,出來開門。
「你沒事吧!」
「沒事。快進來吧!」
任驊跟她進了屋。「我看停電了就趕緊過來看看你,擔心你一個人會害怕。」
「害怕?」喬依卻一派輕鬆模樣。「我才不怕呢!我忽然覺得停電也挺有意思的。」
「有什麼意思?」
「有種神秘感啊!而且我的臘燭也可以派上用場了。」
「你也點臘燭?」任驊這才注意到,客廳裡點了十來枝各式各樣的造型臘燭,有的還會散發香味,燈影搖曳,感覺真的十分浪漫。
喬依興奮道:「你看,好漂亮,對不對?」她完全沒把外面惡劣的天氣放在心上,還道:「平常我捨不得點,這下子非點不可,就不會覺得可惜了。你看,這就叫『風雨中的寧靜』。」
任驊嗤之以鼻。「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滿腦子臘燭?點臘燭多危險,你應該把手電筒拿出來用才對。」
「你真是一點情趣也沒有,人家就是故意不用手電筒的。」她舉起一個燭抬,走了兩步,沾沾自喜道:「你看,是不是很像中古世紀的古堡裡用的燭台?就像電影上演的那樣,女主角舉著燭火,爬上一層層玧旋樓梯……」
「等一下風一吹,臘燭熄了,我看你還浪不浪漫?」
「我把四面窗戶都關得緊緊的,哪來的風……」
說時遲,那時快,喬依話沒說完,只聽「砰」一聲,不知是什麼東西撞破了一扇窗,登時強風夾雨吹進了客廳,滿屋子全是狂風呼嚎的聲響。
臘燭全熄了,兩人登時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任驊忙打開帶來的手電筒,想辦法找東西塞住破窗。他隨手抓了個椅墊塞進窗子裡補住破洞,再想辦法找了張摺疊桌來擋風。
等兩人一陣手忙腳亂,再停下來看這片狼藉的景象時,臘燭早已東倒西歪。任驊道:「看吧,我早就說臘燭沒用,不切實際。」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都是你。」他話還沒說完,喬依就開始捶打他的肩膀。她小嘴一扁,氣道:「都是你這個烏鴉嘴,討厭!你不說就沒事,都是你亂說,打死你、打死你!」她一路追打著任驊,逼得他滿屋子抱頭鼠竄。
加上視線不明,任驊隨便一跑就撞到了桌子、椅子,情況更慘。「哎喲、哎喲……」
屋裡屋外一樣風雨交加。
任驊和喬依兩個人在客廳裡,一人手裡拿著一枝手電筒,對著牆壁打著光玩。無聊之際,只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好無聊喔,你們家在幹麼?」依依問。
「他們在打牌。」
「你們家真有趣。」喬依噗哧一笑。「我覺得你們家總是很熱鬧的樣子。」
「吵死了。只要任馳和任騁回來就吵翻天。」
「我要是也有兄弟姊妹就好了。你看,我家連想湊成一桌麻將都不成。我老覺得我們家太安靜了。」
「太安靜了嗎?那你唱歌給我聽吧!上次聽你在KTV唱歌,覺得你唱得真好聽。」他拿著手電筒照著喬依。「來,我幫你打光。鏘鏘鏘!歡迎少男殺手、青春偶像——喬依出場!」
喬依笑著打他。「神經病,我才不要唱。」
「那我來唱好了。來,聽我的。」任驊拿手電筒照自己,還翻白眼,故意裝出一副陰森森的樣子,在黃黃暗暗的光線下,顯得很嚇人。「我等著你回來,我等著你回來……」
「好可怕喔!你不要裝那個樣子啦!」喬依叫道。她從小到大就不敢聽任何鬼故事,或看任何鬼片。如果不小心聽到了什麼,晚上睡覺一定作噩夢。她把手上的手電筒直接往任驊頭上敲去。「討厭啦!」
「哎喲,好痛!」任驊搗著頭喊疼。但抬眼一看,卻看到喬依一臉要哭要哭的樣子。他忙道:「好好好,我不唱了,也不嚇你了!」他忙道。「你別生氣了,別哭,你別哭!」
太遲了,喬依已經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這下子把任驊嚇得手忙腳亂的。「你別哭啊,對不起,我不嚇你了啦!」
「我要跟我爸說……」喬依發脾氣,一面哭道。「我要跟我爸說,說你欺負我,裝鬼嚇我……」她氣得又打了任驊一頓。
這是他這個晚上第三次挨打。
任驊將喬依摟到懷裡,輕輕拍她。「好啦、好啦,別這樣啦!我下次不嚇你了,別哭,別哭了嘛!」他忙不迭地道歉。
喬依埋在他的胸前好一會兒,默不出聲。其實她早就不哭了,只是覺得這樣貼著他很舒服,所以才沒動。
「好了沒?」他柔聲問。「不怕啦!怕什麼?我不是陪著你嗎?」
「誰要你陪!」她氣還沒消。
他哄道:「好好好,我來幫你作義工總行吧!明天我把任馳和任騁也叫過來,幫你整理院子,好不好?」
喬依一想到等颱風過後,院子裡的盆栽肯定免不了要來個「災後重建」,她也很傷腦筋,特別是一些粗重的工作,少了任家的義工團還不行呢!「這還差不多!」
「不氣了吧?」任驊捧起喬依的臉,輕輕一笑。「真是膽小鬼,這樣也哭。」看她眼睛哭得紅紅的,他忍不住低頭吻去了她臉上的淚。
隔日一早,任驊聽見一陣電話鈴聲,他揉揉一雙惺忪的睡眼,順手把電話接了起來。
「哎喲!」他輕輕挪了一下腿,忍不住呻吟了一聲。低頭看看,喬依還沒醒,她把頭枕在他的腿上,雙腳蜷曲在沙發上,睡得正香。他可就慘了,整晚動也不敢動,兩腿都麻了。
「喂?」他看看時間,才六點多?是誰這麼早打電話來?他很不文雅地又打了一個呵欠。
電話那頭半晌沒出聲。
「喂?」他再問一聲。
「任驊?」
「呃……」他也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哪位?」
「任驊!」那一頭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八度。「你真是任驊!你、你、你這個死小子,你在我們家幹什麼?」原來是喬爸。只聽他僻哩啪啦地開罵起來。「現在台北不是一大清早嗎?你怎麼在我們家?你說,你是不是對我們依依做了什麼好事?好哇,你這個渾球,我一不在你就敢造反!你活得不耐煩了?」
任驊登時嚇得瞌睡蟲全跑光光。「喬、喬、喬爸,你聽我說……」
「你閉嘴!沒什麼好說的!我臨走前才交代過你,你居然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喬爸忙不迭地在地球的彼端惡狠狠地放話。「好好好……你等著,我馬上坐飛機回去,你看我不剝掉你一層皮才怪!」
「喬爸……」任驊正要解釋,只見喬依揉著眼睛坐了起來,他忙把話筒像丟燙手山芋一樣給了喬依。「你爸找你。」
「爸?」她接過電話,也打了一個呵欠。
那頭的喬爸還沒來得及開口,電話就被喬媽給搶了過去。「依依,怎麼了?你還好嗎?」
她還不明究理,一臉迷糊。「媽,我很好啊!你們玩得好不好?昨天這裡刮颱風耶!」
「是啊!我就是聽說台灣有颱風才打電話回來,問問看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家裡都好,只是破了一扇窗。幸好任驊過來幫我找東西擋起來了。」喬依一五一十地報告災情。「不過地毯濕了一大片,還有鋼琴上的幾件東西也被風吹下來摔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