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洪穎
只見溫子檠乾脆將車子停在正門口處,甚至不想找停車位。他似乎很著急,熄了火,他走向另一邊將寒苓拉出車內。
整個晚上,她好像就這樣任由他拉著走。進了門市部,營業員立即趨前詢問,他們很快就被安置在位子上。
「苓苓,買銀色的車好不好?跟我開同樣顏色的,還是你也想買積架?」
他竟然喊她苓苓?這是他第一次喊她吧。他又為什麼帶她來買車?她已經有一輛了啊!
太多驚訝讓她一時之間找不到反應能力,他……被人下毒還是下蠱了?
良久,寒苓才回過神,因為營業員熱切的眼神讓她不得不找回一點理智。
「我已經有車了,不需要再買一輛。」這是她唯一能找得到的說辭。
「相信我,那輛車明天就不在了,你一定會需要一輛車,一輛我買給你的車。」子檠捺著性子說。
「為什麼?」寒苓納悶著。
「因為從現在開始,我要你身上所有用的。戴的,開的車、住的房子都是我買給你的。就這麼簡單。」這是他愛上她之後所湧上的第一個念頭,所以他急著趕在店家打烊前帶她出門。
嗯……事情好像有點嚴重!寒苓想。而營業員則被晾在一邊,插不上話。
寒冬直接起身,走出門市部,站在溫子苓的積架旁等著。
尾隨寒苓之後的子檠,跟到她身邊才說:
「你不喜歡BMW的車子嗎?」
「問題不在我喜不喜歡,問題在,你瘋了。你要不要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忘了你說過,我們之間的交易就只是我陪你一個月,一個月後你告訴我瘋馬的下落?你甚至要求這一個月的生活雜費,我們一人負擔一半。請問你現在的行為又代表什麼意思?」
寒苓看著他,而她知道剛剛接待他們的營業員正站在門口,看著他們兩人。
「我以為我剛剛說得很明白,我要你身上……」
「我知道你說了什麼,我的耳朵沒聾,我問的是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些男人送你東西的時候,你也都問為什麼嗎?」
「不,因為我知道他們為什麼送我。可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也許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這麼做所以就做了。」
「我們回去吧。你要送我那些我已經有的東西,還不如折合現金給我算了。」
「如果你要現金,我可以給你。但你還是要買那些東西,因為那是我買的,至於你已經有的那些不是我買的東西,你可以考慮把它們丟掉或賣掉,隨便你。」
情況真的很嚴重耶!寒苓眨著眼,想不懂他的轉變。
「我想回去了。」她的態度十分堅決。
「你確定?現在你至少可以選擇你喜歡哪一款車子,如果我替你決定了,萬一你不喜歡怎麼辦?」「我要回去了,我不想買車或者其他東西。」她重複著。
「這樣吧,我幫你選一款車,到時候你不喜歡的話,我們再另外買好了。等我一份鐘。」才說完話,他大步走進門市部,跟方纔的營業員低頭說了幾句話,然後開了張支票給對方。
寒苓看著眼前這一切,頓覺自己好像跌進了「愛麗絲夢遊仙境」的荒謬中。
※※※
在寒苓的強烈堅持下,子檠將車開回家。
一進屋內大廳,她片刻都不遲疑,轉身開始質問跟在她後頭的溫子檠。
「我限你一份鍾之內跟我解釋清楚,你到底在玩什麼遊戲?」
子檠對她的強硬態度,只是溫溫的回應著:
「先坐下來再說,反正我們多的是時間。我先開瓶紅酒,邊喝邊說好嗎?」
他這算是詢問嗎?不等她回答就逕自開始張羅起地說的紅酒。
情況比墜人愛麗絲夢遊仙境還糟糕,這男人搞不好有多重人格!寒苓無奈的等溫子檠總算拿了酒杯跟酒回到她旁邊坐下。
「溫先生,你現在可以開始說了?」她冷冷問著。
「你得先喊我子檠,我才願意說,我還沒聽過你喊我。」子檠倒了杯酒,交到她手裡。
寒苓實在分不出他是不是在開玩笑,因而遲遲開不了口。
「快,喊喊看,我在聽。」子檠說。
她快錯亂了,他居然用那種輕哄的口吻,以及認真的雙眼看著她……
「子檠,麻煩你趕快解釋一下,可以嗎?」忍耐地說完他「指定」要她說的話,寒苓一口喝盡杯裡的酒。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反問:「你真的想聽解釋?」
廢話!她在心裡罵著,頭則緩慢的上下點著,如果他再多遲疑一秒鐘,她真的會動手揍他。
「好吧!」彷彿是看穿了寒苓的不耐,他開始認真說著:
「我突然決定要你徹徹底底成為我的女人,在這一個月裡。而我從不虧待跟我的女人,不管是她們用的、吃的、花的,我向來很大方。我跟你之間的『交易』仍然有效,唯一不同的是,我看待你的角度不一樣,你依然是交易中的一部分,但也同時是我的女人。
我對你唯一的要求是,不准你用除了我以外的男人給你的任何東西,你想要什麼只要跟我開口,我絕對會滿足你。
所以從明天開始,你開的會是我買的車、穿的會是我買的衣服、戴的會是我買的項鏈。這樣解釋夠清楚了嗎?」
子檠不打算現在對她「開誠佈公」,因為他有把握,她絕對不會相信——他愛上她,這項事實。
清楚!?根本是一片模糊嘛!他還是沒講到重點——
「請問,為什麼你突然決定要我徹底成為你的女人?」
「這是個很好的問題,可是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只能在一個月後,在你要離開的那一天給你。」
她明白一個月是他們早就定好的交易,明白一個月之後,他會告訴她瘋馬的下落,然後她會離開。只是,當他告訴她,要她徹徹底底成為他女人的短暫一秒裡,她的心裡飄過一絲淡得已經找不到痕跡的期待。
她又在期待些什麼?期待天長地久的浪漫嗎?還是期待眼前這個驟然轉變為溫柔斯文的男人,能給她某種失落已久的幸福感受?在她心裡並沒有太明確的答案。
只知道當他說出在她要離開的那一天時,她的期待轉而成為一絲淡淡的痛楚。也許是感染了溫子檠的荒謬舉動,她跟著陷入荒謬的情緒之中。
「隨便你吧。」寒苓不再追究一個明確的解釋,他要瘋狂就瘋狂吧;他要買一堆東西,就讓他買吧,如果這樣能滿足他荒謬的男性自尊,她的女性虛榮也樂得能得到滿足。
兩個人又沉默了幾分鐘,子檠忙著倒一次次滿了又空的酒杯。
喝過幾杯酒後,寒苓突然問:
「你是因為同情我嗎?因為我在晚餐時說的那些話嗎?」這該是最合理的解釋吧,她悶悶地想。
子檠笑了,帶著溫柔與寵溺說:
「不是,我是因為真的瞭解你了。你一定聽不懂我在說什麼,現在的你不會懂,也許一個月後你就會懂了。我跟你保證,我絕對不是同情你。」
他開始欣賞起她的驕傲了,也看見她眼中那股不服輸的倔強,他相信她是驕傲到不願看見別人對她有絲毫同情。
他多麼深愛眼前的她啊!原來,愛情可以來得如此毫無預兆卻波濤洶湧。他的心氾濫著強烈的幸福感,因為她就在他伸手可及的距離。
唯一讓他遺憾的是,當年,他明明看見她身上的痛苦,卻任由她自他眼前消失。
當初,他太過震撼於她臉上的表情,震撼於一個青澀少女竟能有那樣深刻的表情,彷彿自靈魂深處流露出的痛苦與堅強,那種震撼的強烈度讓他根本來不及反應。等他回過神之後,她已經在他眼前消失了,他甚至懷疑過她是否真的出現過。
所以十年前那一天,他一回到家,就把自己關進畫室整整兩天,才完成了深深刻在他腦子裡的畫面——她站在雨裡的模樣。
他將她的堅強留在畫布上,十年來,每當他遇見心煩的事,他總會看看那幅畫,然後勉勵自己,一個少女都能有那種堅強,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又會有什麼不能應付的!?
嚴格說來,夏寒苓以另一種型態陪了他十年。
一整瓶紅酒,在另一陣沉默中,空了。
「還要喝嗎?」子檠問著,她的臉透著酒精染上的粉紅。
「不要,我頭昏昏的,我想睡覺了。」寒苓低語。「你在沙發躺一下,我馬上回來。」說完,他拿走寒苓手上的杯子,移動著她讓她能躺在沙發上,「把眼睛閉上,乖,聽話。」看她柔順地閉起眼睛後,他才離開。
為什麼要用那種會溺死人的溫柔方式說話?這樣的溫子檠,她真的好不習慣。雙眼緊合的寒苓,帶著微醺的憂惚神志想著。
接著,耳邊傳來一陣拉動窗簾的聲音,雖然她雙眼緊合,但依然能感受到室內光線頓時昏暗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