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席絹
常奇偉歎道:
「你儘管吃那些高熱量的東西吧!要是哪天胖得連大門也走不出去,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楊敦日笑看好友:
「到時我會乖乖讓你罵個過癮。」
「要不是看在你這輩子第一次動情,我會容忍你這樣公私不分才有鬼。希望你今生只失常這一次,縱使對象是那個女人。」他對厭茶那一群女人依舊沒好感。
楊敦日道歉道:
「那文物展的違約金就由我私人的錢來扣吧。我很抱歉讓我們的商譽有了一項不好的紀錄。」
常奇偉槌他一拳:
「胡說什麼,計較這幾萬塊的小錢。哪天有大筆的再來明算帳吧!這次的合作雖然有小瑕疵,但風評很不錯,以後搞不好還得請你的女人幫忙。她擁有的特殊才藝保證既搶手又獨一無二。」
兩人定到厭茶的後門,按了電鈴。現在是早上九點,廚房正在忙著,店門尚未開。
「敦日,你真的定下來了?」忍不住要問。
他輕且肯定地點頭。是,就是她了。
他想付出愛,並且得到她的愛,只有她才行。
門打開,傳出范喜言清脆的聲音——
「早安,是送貨來的嗎?請進——」噎住。瞪著眼前那張笑臉,可不是那個害她昨夜失眠,並在昨天遭她轟出去的——好、朋、友嗎?
「不是送貨,是送早餐。」楊敦日抬高手上的水煎包:「還沒吃吧?這是特地去中山北路買的,口感很棒,一齊來吃。」邊說邊往裡頭走,對兩名正在洗菜的婦人點頭道早。也體貼地送上一份共同分享。
「借過。」常奇偉閃過發呆中的女人,冷淡地丟下一句。
范喜言訝道:
「你怎麼也來了?」
「你以為我稀罕嗎?一壺曼特寧,不加奶精不加糖。」點餐完畢,到前方就定位。
一股氣往頭上冒出,她追過去——
「抱歉,我們還沒營業,你可以走人了。」可能是栘「情」作用。這男人愈看愈討厭,不禁就是想跟他過不去,以消心中熊熊之怒火。
楊敦日從櫃檯裡拿出幾個盤子,將水煎包分配好,第一份就端到她眼前。把她的話當耳邊風,輕聲道:
「來,快趁熱吃,很棒的。我一次可以吃八個呢。」
她站在原地,動作僵住,不敢面對他。心底滿溢著無措與喜悅,無措於不知該怎麼面對他;喜悅於他仍願意來,願意以這樣溫和的面貌對她。
不管他對她是何種感情,都不該得到她失禮的對待。但因為她擺不平自己,所以總會對他發脾氣,可那到底也沒讓她好過多少呀……
她真不知該怎麼面對這一切了。
楊敦日將她拉坐到椅子上,吩咐她吃之後,自個鑽到櫃檯後面拿咖啡粉煮咖啡。她先前教過他幾次,所以他對蒸氣咖啡壺的使用不算陌生。
「原來你對男傭這職業有興趣。那,再來一片厚片土司,花生口味的。」常奇偉也不跟他客氣。
「馬上來。」楊敦日笑應著。
范喜言最討厭常奇偉就是這點,老是對楊頤指氣使,像個大少爺似的。立刻道:
「你雙手殘廢呀!要吃不會自己動手。」
「就你能獨享『好朋友』的服務,我不行?」常奇偉斜過去一眼。女人就是小心眼,他早看清了,偏偏敦日年幼無知,呆呆陷入八爪女手中。
「是個男人就自己動手!你跟我這女人比什麼?羞也不羞!」他憑什麼跟她比啊!
「哈!這時候怎麼不唱『男女平權』的高調了?女人就是狡猾。」
范喜言實在忍不住了,罵道:
「我還真是沒見過比你更小心眼的男人。總歸一句,你就是嫉妒對不對?你嫉妒楊喜歡我對不對?」
常奇偉嗤道:
「沒有女人會像你把這種事拿出來張揚,一點也不臉紅的。」
「你才該臉紅呢!」
雖沒見過幾次面,但每次一見,總要鬥的,什麼話題都可以大斗三十回合。不知是怎樣的宿怨,讓他們互看不順眼至此?楊敦日安靜地煮咖啡,拿厚片抹花生醬,唇邊含著寬容的笑。看他們鬥個方興未艾,別有一番樂趣。
他感到受寵若驚,因為他們互看不對盤的原因之一是彼此處於爭寵的競爭關係。
真是孩子氣。有點像國小時班上搞小圈圈那樣——我跟你好,你不要跟小明好。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一旦有了知己的情分,往往會有爭先的念頭,希望自己是摯友或情人眼中心裡的第一順位,是最被重視的那一個。
很幸福哪……
縱使他在世上已無親人,但他有最好的朋友與想愛的女子,生命依然豐盈。
而這份圓滿豐盈,必定會持續到天長地久。不管喜言怎麼抗拒,他都要牢牢抓住他的幸福。
她跑不掉的。
第十章
在這個時代,相戀、分手、結婚、離婚成了家常便飯,每天總要上演數回。男女們充分發揮了「合則聚,不合則散」的自由精神,沒有道德責任這些古板教條約束。
這樣,有比較快樂嗎?她不知道。但很羨慕。如果常義風能出現在她眼前,她一定會馬上寫一份休夫書丟他,以得回自由之身;再不,就按照正常程序來——押著他寫休書。誰被誰休不是問題,她沒心思在男女平權上做文章,重要的是得到離婚的結果。
在有婚姻羈絆的情況下,她無法坦然接受楊敦日的感情。她承認她為他動心了-
總是以他溫柔的笑來蠱惑她,迷得她再也分不清東南西北,挾著她吃香喝辣,樂不思蜀;有時呵護她無微下至,有時又逗弄她不知所措;當他又被她已婚的拒詞惹怒時,受傷的表情與隱怒的眼,都讓她一顆芳心又揪又疼又慌又竊喜……
這世上,第一次有人這般對待她呀!就算是石子鑄成的心,也要被磨化了,何況她對他早巳動情。那淪陷,更是徹底。
只因已婚身份,教她硬著一張嘴;生受他所有柔情,卻吝於回報。但這樣日日夜夜折騰下來,她還能堅持多久?她完全改變不了自己的身份,那,他又能陪她耗到幾時?范晴先前的警告話語,時時刻刻翻轉在她腦海中,攪出一片忐忑。
到底是誰讓她來到現代的?她現在已不怨了,只求那作弄她的人——或什麼未知的力量,能給她一個機會解除她與常義風的夫妻關係。
這是很重要的,但,誰能幫助她?
沒有人呀……
歎了口氣,她提著食籃緩緩走向他辦公的那幢大樓,進入電梯,按了他公司所在的樓鍵,又來一聲歎,楊敦日像是知道她的顧忌——唉,那是當然的吧,他向來是那麼會察言觀色的人,生性體貼的人通常會具備這種特質的。當初她先是被他的男色迷得暈頭轉向,終於確定自己非常欣賞他這種身高一七八、體重八十多公斤,有點肉感的男人,而且最好名字叫做楊敦日,更是十全十美;然後再是他的溫柔敦厚,以及偶爾的心機深沉與小奸詐。
他是一個成分複雜的男人,不似她,永遠的非黑即白。她對男人向來沒探究的興趣,這輩子真正瞭解過的男人只有常義風與楊敦日。而常義風是個沒什麼好大書特書的男人,他是好人,溫吞膽小,縮在書冊的世界裡逃避現實的一切;他很容易屈服,誰對他凶都能得到想要的,這也是她最受不了的一點,但很可笑的是她的凶也同樣得到他的唯唯諾諾-
叮!電梯門滑開。門外的楊敦日正對她展現饞兮兮的笑,像是可一口吞下她手上的食物……以及她。
兩人之間是怎麼來往起來的呢?她努力想著。
「好餓!今天中午吃什麼?」他伸手接過那沉重的食籃,並牽她往他公司的大門走去。
「紅鱘油飯、炒三鮮、燙青菜、哈蜜瓜汁。」她喃喃念著菜單。低頭看被握住的手。
啊,是了。總是有女人想利用他,看他好好先生的模樣,就想佔便宜;那時她好生氣,一方面是正義感使然,一方面恐怕是不想再看到像常義風那樣溫吞軟弱的人被別人欺壓去,才會多事上前干涉了點。
幸好,他畢竟不是常義風,不是那個老是教她氣悶的軟弱男人——楊敦日只是看起來溫吞可欺,但骨子裡可精明了。也許就是這樣,才教她一顆心逐漸淪陷,再也約束不住。
會不會她其實就是想要這樣的男人呢?而她曾經以為常義風會是,所以下嫁,也得到失望的結果。
「嗨,發什麼呆?今天穿得太帥了嗎?教你看到流口水?」他開口取笑,表情壞壞地。
而她的心,怦怦亂跳。很想很想把這個笑容吻住,永遠地占為已有,再也下讓第二個女人偷瞧……
佔有慾呀!多奇妙的東西。
以前反對丈夫納妾,不為嫉妒,只因公平;而現在,她不想讓他看到別的女人,不為公平,只是一種私心的獨佔欲。
她嫁過人,卻是第一次動心、第一次戀愛、第一次渴切地想得到一個男人——這個叫楊敦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