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煓梓
捕快說得頭頭是道,引來衣冠勤強烈反駁。
「我沒有賣假藥,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可能是有人在陷害他。「是不是誤會,先押回衙們再說,走!」
不待衣冠勤做出更激烈的反抗,好幾個捕快同時動手把他拖走,崔紅豆連喊他都來不及,只能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
他賣假藥……他賣假藥……這怎麼可能?他或許買空賣空,但從不拿假貨騙人,不然他的生意不會越做越大,直至今日的規模。
這麼說,是有人故意陷害他嘍?
崔紅豆的腦海裡第一個想到她師兄,卻又懷疑他沒那麼大本事。
現在衣冠勤只是事業不順,天曉得往後他還會遇上什麼?
她師兄的本事可能無法大到安排人嫁禍,但如果再加上汪少卿就有可能了,否則他不會無端幫汪少卿移墓,一定有好處可拿。
我喜歡你。
他的好處就是她,他說過想得到她。
你一定會來求我。
當時他的語氣好得意,因為他早算準一定會有這事發生,只是在等待時機。她輸了。
崔紅豆掩面哭泣。她輸得如此徹底,連帶也拖累了她最愛的人,如今她除了求他別無他法,只能放手一搏了。
即便她已經下定決心懇求她師兄,可在臨行之前,她還是決定先去相思那邊轉一圈,看看她有沒有辦法。
結論是,相思也沒轍。這件案子府尹大人下令她不可以插手,但她告訴紅豆,她會請綺羅寫好訴狀,她再偷偷帶去京城交給首輔大人,上回勘合的事他幫了一次忙,應該不介意再幫一次才對。
相思很樂觀的拍拍她的肩膀,告訴她不必擔心,可崔紅豆卻無法和她一樣樂觀,如果連相思都幫不了忙了,還有誰能幫她?
結果,她決定去求她師兄,請他帶她去獄中探監。
「沒問題,我帶你去。」令她感到十分驚訝的是,她師兄竟爽快的應許。相思幫不了她的忙,她師兄不是官府的人卻可以。想來諷刺,可現實就是如此,誰叫他們得罪的是大理寺的少卿,而她師兄目前又是他身邊的大紅人呢?
就這樣,崔紅豆和她師兄一起去探監。監獄內骯髒無比,到處傳來犯人的呻吟聲,聽得她的心都寒了起來。
不曉得冠勤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受盡煎熬?
她一面祈禱他仍舊完好如初,一面努力尋找他的影子……終於,她看見了他,且眼淚忍不住撲簌簌地掉出來。
「冠、冠勤!」她衝到他的面前蹲下,隔著圓粗的木條撫摸他的臉。她的愛人臉上都是傷痕,不難想像他的身體一定更多。
「紅豆?」衣冠勤張開被打腫的眼睛,試著從細縫中分辨她的影子。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她哭得柔腸寸斷。「要是我早一點答應……要是我早一點答應,你就不會被關了。」明明就鬥不過人家,還要硬撐。
「你胡說些什麼,這怎麼會是你的錯呢?」他握住她的手搖頭。「是我自己得罪汪少卿,與你無關……他怎麼會在這裡?」
衣冠勤這時終於發現站在不遠處的男子--崔紅豆的師兄。
「是他帶我來的。」她深吸一口氣回道。「相思被勒令必須遠離牢房,我沒辦法,只好找他。」
「可是他並非官府的人,怎麼可以帶你進來?」衣冠勤十分疑惑,漸漸感到不對勁。
「因為,他現在是汪少卿最看重的人。」眼看著瞞不住了,崔紅豆只好照實說。「有一件事我沒告訴你,我幫你找的那個『鯉魚龍穴』,現在正被汪少卿托我師兄布的『水漱格局』克住。原本我以為可以靠自己解決這個問題,所以才沒跟你說,沒想到我根本無法可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件又一件不幸的事發生在你身上。」
說穿了,是因為她自私。她怕他一旦知道她沒弄好他托付的事會不再喜歡她,因而一瞞再瞞,直到事情完全爆發為止。
「對不起,冠勤,對不起……」她沒資格乞求他的原諒,只能用淚水表達她的遺憾,衣冠勤卻已經呆了。
他最近所遇見的倒霉事,都是因為他父親的風水沒弄好,有這麼玄的事嗎?
「別哭了,紅豆,我不怪你。」要怪就怪自己的命運。「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是我福薄。」他曾聽人說過,就算是再好的墓地,也要承受的人福分夠才行,他的福分顯然不夠。
「冠勤……」他越是體貼,她越是難受。
「我已經說了,別再哭,我不怪你。」他真的不希望她自責。「只是我不明白,你師兄為何要聯同汪少卿對付我,是因為錢嗎?」說這話的同時,他瞥了只相隔他們幾尺遠的男子一眼,換來一個同樣銳利的跟神。
「不是。」若為了錢還好辦。「是因為我。」
「你?」衣冠勤不瞭解。
「嗯。」她苦笑。「他說他喜歡我,並用這件事來要脅我,只要我肯跟他離開金陵,他就會放你出去。」
「不,你不可以答應他!」她絕望的表情讓衣冠勤不由得慌了起來。
「我沒有別的選擇。」雖然相思已盡快趕去京城,但她怕來不及。
「你可以拒絕他的要求。」他握緊她的手,要她別怕。
「冠勤!」她還想再多說什麼。
「如果你拿自己的下半輩子去換我的自由,就算我活著,也不會過得快樂。」他就是不要她犧牲。「還記得那天我告訴你的話嗎?」
她點頭。
「我沒有拋棄你,紅豆,你也不要拋棄我。」
是的,他沒有拋棄她,在千鈞一髮之刻,他想起她的容顏,因而毅然決然當眾悔婚,惹來今日麻煩。
他沒有拋棄她,她比誰都清楚。
在他們的心裡面,他們從未放棄過彼此,曾一起許下過諾言,今生今世都不離開對方,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一塊兒。
「可是……」可是她不要看他被處決,汪少卿一定會想辦法定他的罪,加重他的刑罰。
「你千萬不可以答應廠衣冠勤更加握緊她的手,怕她一時想不開。「時間到了,我們走吧!」
就在這個時候,崔紅豆的師兄臨時插進他們的對話,伸手就要帶走崔紅豆。
「放開她!」衣冠勤怒吼。「你沒有資格碰她--」
不曉得是因為太過於激動、還是因為太多天未進食的關係,衣冠勤的老毛病居然選在這個時候發作,眼神逐漸呆滯起來。
「冠勤……」崔紅豆捂著嘴,驚駭地看著他蒼白的皮膚和滿頭大汗,知道他的病就快發作。
「你的藥、你的藥呢?」她手忙腳亂地摸他衣服的口袋,什麼都沒有,孑然一身。
「走吧,時間到了,不能再待了。」她已經夠著急了,崔紅豆的師兄還在拉她,硬要將她拖離現場。
「紅、紅豆!」衣冠勤痛苦的伸出手,趁著意識尚清楚前呼喊她的名字。「不要拋棄我,不要……」
他的聲音是如此痛苦,每一次呼喚都讓她痛徹心扉,每一個字都盤據在她的心頭。
我沒有拋棄你,你也不要拋棄我。
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告訴她,愛他的方式不只一種,她若真愛他,應該要更有勇氣。
「原來他還有這個毛病,真有趣。」看穿衣冠勤臉上的變化,崔紅豆的師兄突然冷笑。「你也曉得他這個毛病吧,再不想辦法他就會死。」會先瘋狂,然後突然倒下,最後翹辮子。
想到衣冠勤居然帶有這毛病,崔紅豆的師兄不禁得意的大笑。
崔紅豆愣愣的看著她師兄,她知道他的心腸不算好,但沒想到會惡毒到這個地步。
不過,至少她師兄說對了一件事,再不救他,他就會死。但他不會死的,她知道怎麼救他。「給他糖……」
她先是小聲的哀求。
「求求你,叫人給他糖!」
而後她狂吼,她師兄這才注意到她的舉動,止住笑意問她--
「我如果按照你的話給他糖,你就會答應我了嗎?」崔紅豆的師兄並不介意做一個小人,只要能達成目的,怎麼卑鄙都行。
「我答應。」同樣地,只要能救衣冠勤一命,她什麼都答應。
「好。」崔紅豆的師兄,不疑有他的要獄卒快點去拿糖來,這才救回衣冠勤一條命。
「別忘了你剛剛答應過我的話。」確定衣冠勤安然無事,崔紅豆的師兄提醒她方才許下的諾言。
她點點頭,心裡想的是更早之前,對衣冠勤的承諾。
愛人的方式不只一種,她若真愛衣冠勤,應該要更有勇氣。
她決定了!她絕不輕易放棄和衣冠勤的愛情,她要上靈山找她師父,請師父下山幫她解危!
尾聲
高聳的靈山終年被雲霧圍繞,即使在盛夏,也難得撥雲見日,更甭說是寒冬。
然而,在這一片雪白之中,仍是有人在此結廬而居。只見廬內且燃燒著旺盛的柴火,主人皺著和外頭一樣白皚皚的眉頭,低頭垂看跪在他眼前的女弟子。
「師父,求您老人家一定要幫我這個忙,弟子無能,實在破解不了師兄布的局。」決心擺脫威脅,崔紅豆果然上山來找師父解圍,跪在地上求她師父一定要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