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梵容
「夫人又不舒服了嗎?」
「睡一覺就會好的。」
「可是——您為什麼不肯跟莊主說,讓大夫過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為什麼會老犯疼呢?」
懿臻無奈的一笑,這種氣氛下,她怎麼開口呢?
「我都說了沒事的,也許是最近太累了,過陣子安定些,就不會再鬧疼了。」
「是嗎?夫人,你要是有事可別瞞著我。」小蓮還是覺得怪怪的,「您——是不是有喜了?」
「傻丫頭!如果我真的有了身孕,這可是莊裡的大事,幹嘛要瞞著大家呢?」懿臻連忙喝叱。
「說的也是!」小蓮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那——小蓮這就去拿藥了!剛才的事夫人可別想太多,莊主說的都是些氣話,您千萬別放在心上。」
「知道啦!謝謝你的關心。」
「夫人快別這麼說,會折煞小蓮的!夫人對小蓮這麼好,一點都沒把小蓮當下人看待,小蓮為夫人多盡點心也是應該的。夫人先休息一下,小蓮馬上就拿藥來。」
小蓮離開後,整個屋裡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懿臻仔細的回想剛剛發生的一切,她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讓他這麼生氣?
雖然齊逸均始終不說出來,但是從白莞蓉那裡,懿臻已經知道了整個來龍去脈。
對他不顧一切堅持護衛莞蓉的用心她能諒解,但是——在他眼裡,她就真的這麼不可理喻,會去欺負一個柔弱的落難孤女嗎?
將白莞蓉迎進莊裡卻又隻字不提,他——究竟要如何安排她呢?
而他避居遐遇軒,是懲罰她的桀傲不馴,還是刻意要斷了溝通的管道?
先前在西苑與福伯的爭執,也是引起他勃然大怒的原因嗎?
而這一切又千蔣純兒什麼事?是她在逸均面前嚼了什麼舌根嗎?
可悲呀可悲!才新婚兩個月,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竟連一個需要彌補的表妹及老管家都比不上。
更讓人難過的是,面對所有的莫名指控,他居然會全部相信、連個解釋的餘地都不留給她。
任何人都可以懷疑她有意攆走莞蓉,獨獨他不行!
他們夫妻間的信任,竟然會薄弱到如此不堪一擊。
懿臻感到悲哀不已,男人的誓言給的隨性,偏偏女人卻又奉為圭臬。
唉!何苦把自己搞到這樣難堪的境地?
※※※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啦!」小蓮氣喘吁吁的從外頭奔跑進來。
「什麼事情不好了?瞧你,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來,先歇口氣吧!」懿臻仍好整以暇的端起茶杯,慢慢啜飲著。
「夫人!我剛才到前廳去,看見到處張燈結綵的,一問之下才知道莊主決定三日之後,迎娶白小姐當二夫人。」
「當真要娶莞蓉?」
「我三日後迎她進門。」
「然後呢?你要置我於何地?置莞蓉於何地?」懿臻不可置信的後退幾步,揪著衣襟,傷痛欲絕的問。
「莞蓉不會妨礙到你什麼的,你依然是我的正室原配。」一連串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逸均實在提不起勁來安慰她。
不能挽回了,懿臻無奈的坐在椅子上。
「我要離開。」離開這個冥頑不靈的蠢男人!
「不可能的!你生是齊家人,死是齊家鬼,絕不改變!」齊逸均斷然的拒絕。
懿臻撐起無力的身體,緩緩的走到逸均面前。
「你卑鄙無信!」挺起胸,她指著他的臉怒斥。
逸均的手牢牢扣住懿臻的手腕,雙眼瞇起,露出危險的光芒。
「你最好收回這句話。」這該死的女人!從來就不知道要顧全大局!
「我偏不!你不只卑鄙無信、奸詐自私,而且還無情無義、貪戀女色!我恨你!你……」懿臻雙手用力的捶打著他的胸膛。
「夠了!你瘋了!」逸均抓住她的手,奮力的將她拽到一旁。
正要大步走出門口,忽然聽到後面傳來細微的呻吟聲,回頭一看,懿臻躺在桌邊,還有血水沿著裙擺滲出。
天!怎麼會這樣!?
齊邊均回頭緊緊抱住已經失去意識的懿臻,慌亂的大喊:「來人啊!快來人啊!大夫呢?快去請大夫來!」
※※※
齊逸均將失去知覺的懿臻輕放在床上,跪坐在床邊,緊握著她漸漸冰冷的手。
天!她是他心裡最重要的人啊!他到底做了什麼!?
隨手拉住正在替懿臻更換衣服的小蓮大吼:「大夫呢?快去請大夫來!」
「這……」從未見過莊主如此暴怒,小蓮抖著身子,不知該說些什麼。
「賀大夫來了!」福伯氣喘吁吁的拖著同樣滿身大汗的賀大夫跑了進來。
齊逸均放開驚嚇不已的小蓮,沉臉注視著仔細把脈的大夫。
只見他閉目沉思,須臾之後拿出隨身銀針,俐落的在懿臻腹部紮了幾針。
「怎麼樣?」齊逸均急忙問道。
「回莊主的話,夫人已有二個月的身孕,因為腹部遭受重擊,恐怕……」
齊逸均聞言大驚!已有身孕!?為什麼不肯跟他說?為什麼沒有人注意到?
剛剛在盛怒之下,他所用的力道一定很大,臻兒那麼嬌弱的身子,怎麼禁得起這一擊?
「全力救治夫人!不容許有任何差錯!」齊逸均紅著眼,揪緊賀大夫的衣襟狂吼。
「回莊主的話,老夫一定盡力而為!剛剛老夫已經止住血流,暫時保住胎兒,不過因為夫人昏迷不醒,只怕——」
賀大夫話未說完,就被狂怒的齊逸均丟出門外。
「滾!來人啊!再去多請幾個名醫來!快點!」
※※※
「莊主,夫人體質纖弱,恐怕……」
「夫人因為長期營養失調,只怕——」
「夫人一直昏迷不醒,藥石也枉然啊!」
兩天以來每位來看過的大夫,說的話都千篇一律——雖然孩子還在,但是再拖下去,母體跟胎兒只怕終將不保。
齊逸均始終坐在床沿,不吃不睡、寸步不離的凝神注視著懿臻日漸消瘦的蒼白臉龐。
為什麼不肯醒來?是不願意再見到薄情的他嗎?
齊逸均回想起那日在黑林山時,懿臻說過的話——
「沒有三妻四妾?」
「我不願奪人所好、亦不願與人共事一夫。」
「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愛我了,一定要告訴我喔!」
「我會離你遠遠的,至死不再相見!」
懿臻自始至終都是堅決不肯讓他納妾的,是他的頑固逼她走上絕路的吧!
你將置我於何地?置莞蓉於何地?
然後呢?面對他冷漠的回應,她會如何?
「我們能做多久的夫妻?」
「如果有一天,我們之間有一個人會先死,你希望誰先離開?」
「我希望先死的人是我,獨活在世上的那個人一定很苦,你比較堅強.那種痛苦就由你來承受吧!」
所以她不肯張開眼,寧可讓生命一點一滴的消失,也不願見到他這個負心漢?
天啊!他做了什麼?「責任」真的會比她還重要嗎?
齊逸均再也按捺不住的抱起懿臻用力搖晃。
「我不許你死!不許!沒有人能從我身邊帶走你,即便是你自己!醒醒吧!臻兒,想想我們的孩子吧!你再不醒來、再不吃藥!孩子就得跟著你一起去了。孩子無辜啊!況且失去了你,又教我怎麼能獨活於世間?」
說完他緊緊摟住還是沒有反應的懿臻,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即將失去摯愛的悲慟,縱使是鐵漢也難掩傷心之淚。
「莊主!請放下夫人吧!大夫說胎兒情況並不安穩,若再妄動夫人,恐怕會再引起出血……」說到最後,小蓮也忍不住硬咽。
忽然,小蓮看到懿臻的眼皮似乎在動,「莊主!夫人……夫人醒了!」
齊逸均聞言大喜,小心翼翼的將懿臻放在軟得上,屏住氣息,專心凝視懿臻的臉,怕會錯過任何一絲細微的動靜。
過了許久,終於看見懿臻緩緩睜開雙眼,無神的眼裡一片茫然。
「感謝老天!你終於醒了!」興奮的邊均牢牢的將懿臻抱個滿懷。
恢復意識的懿臻,想起先前的爭執,一見到逸均便猛然推開他。
「你走開!走開!我不要見到你!」虛弱的她見無法推動他半分,便無力的向後靠去,嘴裡仍喃喃喊著:「我不要再看到你!走開!」
「臻兒,你的身子還很弱,別太激動,傷到自己了!」逸均扶住懿臻,心痛的說。
「是啊!夫人,這兩天莊主擔心的不吃不喝、寢食難安呢!而且大夫說,您不可以太過激動,腹部一用力,怕會再引起出血,傷了少主人!」
「孩子?」懿臻手按著肚子,微笑的問著小蓮:「我的孩子沒事?」
「是的!謝天謝地!我們的孩子沒事!」齊逸均搶著回答。
轉頭瞪視著他,懿臻嘴角的笑已然隱去,絕然的說:「讓我走!」
被她眼底深沉的恨意駭住,齊逸均直搖頭。
「不!我一直以為你只是鬧鬧脾氣,沒把你的話當真;現在我全部明白了!而莞蓉也已經跟我說清楚,所有的誤會都已經解開,你沒有離開的理由了!」從不低頭的他,在面臨即將失去摯愛的時候,已然沒了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