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黑田萌
"你,"她眉梢一挑,氣惱地朝他吼叫,"你心裡才住著撒旦呢!"
雖然傳教士可以結婚,但身為傳教士的他有如此逾矩的行為不就是罪惡嗎?
"我不否認,我心裡的撒旦告訴我要坦然地面對自己的感情及慾望。"
"你該為自己的言行感到羞恥!"她氣恨地推開了他。
"你心裡的天主要你口是心非,要你否定自己的真正心情嗎!?"他朝她大吼著,"每個人的心中都住著撒旦,你也不例外。"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真正的心情!"她掩耳大叫一聲,縱身就朝山凹外奔去——
雨天路滑加上四野幽暗,到處都充滿了不可知的危險.!但映彤因為一時激動,完全顧不了那些就拔足狂奔而去。
培德羅緊隨在後,就怕她一失足發生什麼意外。
"柳小姐!柳映彤,映彤。"他一時情急,順口就叫喚著她的名字。
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映彤睹氣地轉過身來朝他大叫著:"不要叫我的名字!"
見她停下腳步,培德羅也跟著慢了下來。他望著她,好說歹說地勸著她,"我不追你,但你也別跑,好嗎?"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你、你……"她顫抖著聲線,"你太差勁了!"
"如果你真的很生氣,那麼我為我剛才的行為向你道歉。"培德羅一歎。
"不要以為每次都能道歉了事!"她大發雷霆地。
"我道歉是為了讓你不那麼生氣,但是我不認為自己有什麼不對……"
映彤眉梢一挑,氣鼓鼓地打斷他的話,"你認為你沒有什麼不對?"
他剛才那麼色膽包天地親吻她,居然還說他沒什麼不對!?
如果他沒有錯,那錯的豈不是她?就這樣,她和他在大雨中吵了起來。
"我有什麼錯?"他氣定神閒地反問她。
"你!"覷見他那理直氣壯的神情,映彤更是火冒三丈。"你不只是冒失,你還很無賴。"
"你是說我親你的事?"他頓了頓。
"也許你很習慣跟別人親來親去,但我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跟人親嘴的人!"
習慣?她可是他第一個親吻的女人耶!
"我沒那種亂親人的習慣,而且你還是我第一個親吻的女人……"他據實以告。
他一直住在地底下,平時見得不是那四個煩人精,就是一堆奇奇怪怪的鬼魂,雖說鬼魂中不乏有長得不錯的美女,但他可一次都沒動心過。
他之所以親吻她,並不是因為他有亂親人的毛病,而是他真的很喜歡她,他控制不住自己想接近她的衝動及念頭……
聽他說自己是他第一個親吻的女人,她還真有絲甜蜜,可是旋即她又認為不管如何,他還是不能隨便地親吻她,畢竟那是一件很失禮、很唐突的事。
而且這可是她的"初吻"耶!
她怎麼可以一讓一個才認識兩天,而又莫名其妙的外國人奪去她的初吻呢!?
"我喜歡你,從我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地迷戀著你……"雖說辛尼神父已經提醒過他,東方人並不習慣直來直往的表達方式,但他卻還是忍不住地坦率示愛。
在他的認知中,坦白並不是什麼錯事,那種什麼都往心裡擱的事,他實在做不來。
"喜歡一個人應該不是什麼錯吧?"
面對他如此直截了當的表白,映彤當下怔愣住。
喜歡一個人當然不是什麼罪過,但他示愛的方法未免也太單刀直入了吧?如果他放慢腳步,一步一步、循序漸進地來,她或許能接受……
然而他現在的方法,那讓人有種壓迫感及被冒犯感。她無法接受他這樣的做法,即使她在乍見他的那一剎那,也有著一種心悸的感覺——
人是受到道德禮教約束的動物,不能全憑直覺及情緒行事,她覺得自己應該讓他知道這一點。
"喜歡一個人是沒錯,可是你不能造成他人的困擾。"她說。
"困擾?"他皺皺眉頭,有點悵然地問道,"你是說你討厭我?"
說討厭實在太絕對了。她並不討厭他,甚至對他還挺有感覺的,不過就算是這樣,也不代表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擁抱她、親吻她。
她低下頭,訥訥地答道:"我並不討厭你……"
"那就是喜歡!"他興奮地下結論。
睇見他那猶如孩童般的歡喜笑容,她不覺又是一悸。
他實在是個讓人很難討厭的男人,雖然他剛剛對她做了那麼失禮的事,他迷人的氣質還是莫名地吸引著她。
"不討厭不代表喜歡。"她指正他。
"你真難懂……"培德羅糾起濃眉,有些懊喪地。
這世界上的事不是是就是非,不是喜歡就是討厭,哪還有什麼不討厭也不代表喜歡的論調?
真不知道這些住在地面上的人們,為何這麼難懂、這麼複雜……
"我不難懂,是你太莫名其妙!"說著,她掉頭就要走。
這一轉,她失足踩上了岩石上的青苔,腳下一打滑,整個人往陡坡邊滑了出去……
"啊!"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她發出了一聲驚駭的尖叫。
培德羅見狀,不加思索地衝上前去抱住她,他們兩人就這麼雙雙滾到了陡坡之下。
映彤根本不知道她和他究竟翻了幾滾,只知道他始終都用自己的身子保護著她;然後,他們不曉得碰到了什麼,這才停了下來——
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她一點都記不起來,恍惚中,她隱約聽見了細細碎碎的說話聲……
第四章
聽見細細的鳥叫聲,映彤自恍惚中醒來。
睜開雙眼,她意外地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而且還是她的床上!"培德羅!?"她自床上跳了起來,腦袋裡只想到和她一起摔到陡坡下的培德羅。
不對,她不是跟培德羅在一起嗎?為什麼現在她卻是在自己的床上醒來呢?
難道昨天的事都是一場夢?不,不會的……
想著,她霍地跳下了床,急欲去解開她滿腹的疑竇。一打開門,她被門外的另一名女老師嚇了一跳。
"映彤!?"嫁給族中長老之子的陳老師一臉驚愕地望著她,"你起來做什麼?"
"我……"映彤一怔。因為所有的事情都來得太快,以至於讓她幾乎喪失了反應的能力。
"去休息吧!你今天的課,我都幫你代了。"陳老師關切地想把她推回房裡。
"我、我怎麼會在這裡?"她恍惚地望著陳老師。
"你昨天和那位傳教士上山,你不記得了嗎?"陳老師問。
"我記得,可是……我們不是摔到陡坡下了嗎?怎麼我們……"她感到十分困惑。
陳老師一笑,"你們命大,被上山找你們的神父發現了,不然啊——"說著,她一臉慶幸及感恩地拍拍她的肩膀,"感謝上帝,幸好你們沒事。"
經陳老師一解釋,映彤已經大略知道事情的後續是如何發展了。不過培德羅呢?她記得他用身體保護了她,也隱約記得他臉上痛苦的神情,他到底怎麼了?
"他呢?"她焦急地問。
陳老師一愣,似乎沒會意過來。頓了頓,她恍然明白,"那位傅教士呀?"
"他、他沒事吧?"雖然昨天她為他的無禮而生氣,但想起他不顧自身危險地保護她時,她心裡無由地又升起一股暖意。
陳老師暗忖了一下,"他比較嚴重,神父說他有外傷,頭部好像也……"
還沒聽她說完,映彤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往外跑。
"你去哪裡?"陳老師緊張地揪住她的手臂。
"教堂。"她說。
在前往教堂的途中,映彤忍不住在心裡責怪著自己。若不是她發脾氣,這些事情也不會發生。
都怪她,要不是她,培德羅就不會因為要保護她而受傷。
想起事發前,自己還那樣地指責他、批判他,她就好懊悔……
"神父!辛尼神父!"一衝進教堂裡,她就扯開喉嚨大叫著。
不一會兒,辛尼神父從後面走了出來。
"柳老師?"他一臉訝異地問:"你怎麼不在宿舍裡休息呢?"
"他呢?"她一心只想確定培德羅是否安好。
"他?"辛尼神父微愣,旋即恍然了悟她指的是誰,"你是說培德羅?"
她一個勁地猛點頭,"他沒事吧?"
辛尼神父慈祥地一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後腦,"還活著,只不過這裡敲傷了……"
聽見辛尼神父用那種玩笑式的說法來形容培德羅的傷勢,她不覺寬心了許多;只是就算是這樣,他畢竟還是受了傷。
"我能看看他嗎?"她試探地問。
"當然。"他瞇起眼睛笑著,"他就在他房裡,你自己去吧!"
"噢。"映彤得到辛尼神父的許可,立刻拔腿就往後面衝。
"柳老師……"突然,辛尼神父喚住了她。
"嗯?"她停住腳步,回過頭來。
"培德羅其實是個很單純的人,如果他有什麼地方冒犯了你,我相信那也都是情之所致……"說完,辛尼神父還自邁開步伐朝教堂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