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何若
為什麼西宮冀,可以吻她吻得這麼自然?
就像是真的戀人一樣。
「怎麼了?」他看她忽然安靜下來。
「你喜歡的那個女孩是怎樣的人?」她問。
西宮冀微怔,臉色稍變,有些不自然。他笑了笑:「問這幹嘛?」
「好奇。」
「真難得,你對我的事情也有興趣了。」他這話在嘲弄自己。
「你還喜歡她嗎?」
他眼睛看著何舫,幽深而又複雜,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沉默。轉過身去,迴避了這個問題。「西宮?」她卻不識相地追問,完全不知他內心裡的暗濤洶湧。
「若不喜歡,就不用這麼費盡心力去『忘記』了。」他只敢背對著她回答。
那就是還喜歡的,非常非常地喜歡。
「你有沒有採取過行動?」
她愈問愈多了。「你想呢?」他反問。
「我不知道,你這個人的行為沒有模式可循,我猜不著。」
他搖搖頭,頗有遺憾。「我還沒出手,她就給別人迷走了。」
好慘!
而且他的狀況似曾相識,跟她的情形幾乎一致。
告白是有時間限制的,一旦錯過就再也來不及說出口。不知為什麼,何舫有點羨慕被西宮冀暗戀的那個女孩。
「她是怎樣的人?」
像你這樣!他在心裡說。面對何舫卻只能聳聳肩,不敢輕言。
「很可愛。重大的事務沒什麼能力,但小細節的處理很有一套,她不是非常耀眼,可只一眼就打動了我的心。」是呀,只有一眼,他癡了十年。
看他談到心上人時發光的眼睛,何舫為之心悸,竟然說不上來的不舒服。
這種在乎的感覺令她迷惑。
差點就忘了,他是她遺忘谷頌廷的替代品;而對西宮冀來說,她的意義也是如此。
「西宮——」
「嗯?」他的記憶被拉回,和眼前的何舫重疊,西宮冀只覺滿足。雖是趁虛而入,但他的夢想已經成真。
「你……那麼喜歡她,能夠因我而解脫嗎?」
他露出了笑容,將她抱進懷裡,緊緊摟住。
「當然可以。」
他的解脫,就是得到她的愛。
???
她覺得,真的可以喜歡西宮冀。
這陣子何舫一下班有空就往西宮冀的公寓跑,不光是因為他先前表明了天天等她,她自己的腳好像也有意識,就是想到他那兒走動。已經太習慣與他共處了!
其實他們在一起並沒做什麼事,吃吃飯,談談天,拌拌嘴,像一般的平常人,真的沒什麼特別。然而這也是一種愛情,從平凡的生活、平凡的兩個人、平凡的日常交流接觸中,慢慢累積彼此的情誼。
何況要喜歡上西宮冀並不難,愈和他相處,愈發現他許多優點和可愛的地方,這些都一點一滴灌進了何舫的心房。
夢幻終究像天邊的雲彩,並不屬於她,她比較適合這樣腳踏實地的和西宮冀培養感情。沒有驚濤駭浪,也不一定奇特浪漫,但滋味還是很棒的。
「下一期月刊的新企劃,就交由你負責啦。」
正想走人,潘靜靜把她叫了過去。
「嗯。我已經聯絡了,後天過去做訪問。」新的企劃是每月一家的專題報導,這是潘靜靜給她的新挑戰,何舫花了兩天時間說服了第一位素人畫師,相較之下,西宮冀可真好應付得多。
「怎麼樣,我給你的工作是不是愈來愈有趣了?」似乎嫌眼影的顏色不夠濃,潘靜靜打開化妝盒又刷了幾層上去,一邊似笑非笑地對何舫說。
是喔!「謝謝靜靜姐的提拔與愛護。」
「我看到你的鬼臉了。」厚重的眼影可沒妨礙她銳利的視線,潘靜靜毫不在意地笑。「好啦,我承認特別加強了你的人際溝通訓練,因為你有潛力嘛!」自從西宮冀之後,凡是被她列為「疑難雜症」的大牌,就一律扔給何舫處理了,事實也證明她做得不錯呀,人類確實是需要激發的。
「是是是。」她也只能這麼答了。
「話說回來,你最近都在忙什麼,時間一到就不見人影,跑那麼快,想抓你加班或是吃飯都來不及。」
「有嗎?」
「別賴了。我問你,是不是還往西宮冀那兒跑?」潘靜靜問,八卦一下。
何舫臉一紅。「你怎麼知道?!」
「隨便猜也知道。」不然西宮冀幹嘛一開始就指定何舫跟拍,用常理也料得到是別有所圖。「不錯嘛,工作結束了感情還這麼好,好好珍惜呀,我那同學難得開竅的。」
「難得?」
「簡直是稀奇!我還以為他對女人沒興趣呢!」潘靜靜說完還在何舫身上瞄了瞄。「奇怪,是你比我有魅力還是剛好對了他胃口?居然把他收服了。」她這個大美女在西宮冀面前晃了四年他瞧也不瞧上一眼,遇到何舫這小家碧玉卻破了功。怎不教潘靜靜暗挫在心,百思不解。
西宮冀會對女人沒興趣?何舫還是第一次聽說,而且一點也不相信。
「也許是他比較低調,所以給你這種感覺。」他總不可能四處張揚自己暗戀哪個女孩。
潘靜靜揚揚手,並不認同。「才不是,他神秘歸神秘,還沒那麼能裝。我跟他也算熟的,他啊,反正很奇怪,之前和之後我不清楚,大學時代是完全不沾女色,出了名的。」成天只曉得玩相機,玩到快得戀物癖了。
潘靜靜的話像一顆小石子,擊引了何舫心湖一圈圈漣漪,她以為西宮冀喜歡的是大學時代認識的女孩,如若不是,那讓他暗戀了好久好久的,是誰呢?
她忽然很想很想知道。
???
打開核木冊子,西宮冀一一翻過,還剩最後一頁空白,他將兩張拍立得的相片置入。
一張是受驚的表情,一張是生氣的俏顏,再翻、再翻,數種風情,都是同一張臉。他手指輕輕撫過那眉間,年少純粹的情懷在二十七歲的眼中重現。
他喜歡她,好久好久。
這份情意能不能、該不該說出口?他好不容易趁虛介入了,說了是會更拉近,還是反而再推開?他沒有確定的答案,那就——姑且維持現狀吧。現在這樣他已經感覺很幸福了,至少她在他的懷中,他能夠光明正大地碰觸她。
心願足矣。
如果不是接到谷頌廷的電話,他還沉浸在這偷得的幸福之中。
「怎麼了?突然找我。」西宮冀推門走進酒館,角落的谷頌廷朝他招手,他拉開椅子坐下。
「沒什麼,心情悶,你陪我喝兩杯。」谷頌廷叫了他的份,笑了笑,先自顧喝了兩口,執觴的動作仍是平常的優雅斯文。
西宮冀看著他,不是隱隱,而是很明顯的不對勁。
「有什麼不痛快的?」他坦白問道。
谷頌廷放下酒杯,這才煩躁地一扯領帶。「很煩!」
「誰惹你了?」
「全世界的人都跟我作對。」他說完一歎,洩氣地耙過髮絲。「西宮,我覺得我好像什麼都很行,又什麼都不行,我從來沒有這麼沮喪過。」
「聽不懂。」西宮冀雙手橫在胸前交叉,等著下文。
「我完了!」
他聽了竟笑,搖搖頭。「你?你的運氣一向好得教我忌妒,注定要過美麗人生,你不會完的,放心好了,頌廷。」
谷頌廷鼻子一哼。「女人運嗎?有什麼用!我有再多的好運氣在工作上也發揮不了。你記得上回我拿到了你們『朝陽』的合約,那可是大功一件,想不到這兩天我卻被上司三頓兩頓地暗中修理,那公私不分的王八蛋!」
「怎麼回事?」
「他有個美國回來的侄兒想空降,相中了我的位置。這就是人吃人的現實社會,背景勝於一切。」他這一路爬得快速卻也辛苦,結果有什麼用?再行也贏不了人家有靠山。
西宮冀輕皺眉頭,這確實頗傷腦筋。「你打算如何?」
「不如何!我的江山是我自己打下的,他總不能把我搞死,靜觀其變了。」他又喝了一口酒,苦笑:「反正我們這種人本來就是一無所有。」
這話夾酸又帶澀的,全是積深的郁氣。「頌廷——」
「我近日真的是諸事不順,光環盡褪。」從離開了施虹盈那一天,他就開始倒楣。
西宮冀敲著桌子,看谷頌廷煩悶地喝酒澆愁,他是可以陪他一起解悶,但這不是好藥方。「我找虹盈來,讓她安慰你。」
谷頌廷阻止他。「不必了!」
「為什麼?」
他神色怪異,聳了聳肩。「我跟她鬧翻了。」
什麼?!「好端端的幹嘛鬧翻?」
谷頌廷一提起來就煩。「好個頭!」
「吵架了?」
「嗯。」
「你是怎麼回事?都在一起那麼久,我以為你們已經定下來了,吵什麼呢,出什麼事了?」
「還不是老問題。我再也不能忍受了,她壓得我喘不過氣來,西宮,你想想換作是你,受得了這麼霸道自私的女人嗎?」
「她管你也是為你好。」
他嗤哼:「你看我現在哪裡好了?」
「她愛你。」
「我知道,但是一輩子這樣過下去我受不了,總之我們大吵了一架,吹了。」十年感情,他簡單幾句帶過,就此付諸東流。